「別惱火,瞧,不但能講話,還可以打人了哩!只可惜動作一樣不夠快而已。」
「哼!」知道自己現在的功力一定拼不過他,晴光只得把手硬抽回來,表示不滿。
「幸好把你帶出來了,否則依你這刁蠻的個性,一旦雙手可動,嘴巴能講,卻發現自己還在妓院裡頭,那後果還真不堪設想。」
「你擔心我?真的擔心我?」流過心中的是甜蜜嗎?為什麼又有點酸酸澀澀?
「不。」想不到翔風隨即粉碎她的幻想。「我擔心的是那裡頭的人,一旦你大小姐發起脾氣來,誰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你……好可恨。」她自齒縫中擠出話來說。
「是嗎?那可真是我的榮幸。」翔風盯住她。
他微揚的唇角撩起她心中的怒火,在這一瞬間,她發現自己還真是恨他,很恨、很恨。
「滾。」
「什麼?」
「我不要跟你待在同一個地方。」
「你想要在這種地方走路?司徒漠沒有轉達我的警示?還是你剛剛愛的驚嚇仍然不夠?」
「要滾出馬車的人是你。」
「果然是千金大小姐,非但不知感激為何物,還想恩將仇報。」
不,她從來就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更不會驕縱成性,除了喪母之外,她還一早便與父親分隔兩地生活,不得不學習獨立,這樣的自己,為什麼要不斷的忍受這個男人口頭上的污蔑?
「我武功再怎麼不濟,自忖還走得回去。」
翔風還來不及想清楚她這句話的涵意,晴光已經雙掌運氣,擊碎車窗,然後飛滾出去。
「任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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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光的第一個感覺是痛,全身無一處不痛,然後才想到,我在哪裡?
但是睜開雙眼,卻只是一片的模糊,這裡是……難道之前的種種,不過是一場夢?她仍深陷在沒有賭場的妓院裡,她——
是司徒漠的聲音制止了她,讓她沒有再胡亂掙扎下去。「晴光,別亂動。」
「司……司徒?」怎麼連聲音都沙啞成這樣,太沒有道理了。「我在……哪裡?」
「在家裡。」
「在家裡?」
「是,我們已經回到華山了。」
「怎麼可能?」可以看到司徒漠滿臉的焦的了。還有房間的擺設,他們真的在她的房裡?
「一個女孩子家,若不知道檢點,還不曉得會流落到什麼更不堪的地方去。」
「爹!」
走進她視野裡來的人,的確是任清輝。
「覺非,剛剛我們說的那些話,就由你轉達吧!我已經懶得再說一遍了。」
「但是總管——」
清輝擺擺手,不願再聽他講什麼。「照我說的去辦,還有,晚上到我房裡來一趟。」
「是。」
等他走後,司徒漠卻遲遲未出一語,最後還是晴光忍不住開口:「爹爹要你送我回去。」
「你……」
晴光轉頭仰望他。「你想問我怎麼知道?別忘了我們是父女,但為什麼?被羅雲那老狐狸暗算,又不是我的錯。」
「自己貪玩,何必怪到羅雲的頭上去。」
是月翔風,那個自己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晴光猛然坐起,也不管全身酸痛,就想下床。
「晴光,你在做什麼?別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呀!」司徒漠趕緊阻止。
晴光卻架開了他的手,並瞪住月翔風說:「你害得我還不夠嗎?還想來做什麼?」
「來點醒你,任晴光,」不料他不退反進,逼到她面前來。「驪山有個地方不能去,我早讓司徒兄轉告你,誰曉得你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沒地方好玩,硬是趁司徒兄與雲派諸人暢飲時,偷偷溜出去,又因為人生地不熟,摔到硫磺道的山玻上,若非湊巧被路過的我給『撿』了回來,真不曉得你還要在那裡待多久?」
「是啊!晴光,在夜宴上一轉眼不見了你,可知道我有多著急。問羅雲也說沒看見你,他甚至還差遣下人出去尋找,若說邀你赴宴便是暗算,那也……」
晴光跌坐回床上,與翔風對望。你撒了謊!
而他眼中的答案則是,不然你想讓他們知道什麼?
「那也太不知好歹了,是不是?司徒。」如今也只能順著月翔風編造的故事講。
「晴光?」她的聲音抑鬱,表情冷漠,渾然不似平日的模樣,司徒漠突然覺得慌張。
她討厭這樣,討厭說謊,討厭欺瞞司徒漠,尤其討厭和月翔風擁有共同的秘密。
「我想休息了。」索性躺下。
「晴光……」
「走吧!司徒兄,你也不想損害任大小姐的閨譽吧?我都要走了,你再不走。豈不——」
「夠了,」晴光揚聲:「出去。」
翔風當然知道那是針對自己而發的逐客令,不過還是拖著司徒漠一起往外走。「走吧!司徒兄。」
看著她向內翻躺的背影,司徒漠終於放棄,和月翔風一起離開,對於晴光微妙的心理全然不知,也全然不察。
她討厭他,不,不是司徒漠,而是月翔風,她討厭月翔風,討厭他、恨他,既想要遠遠的離開他,又想要……不!
驀然閃現的念頭,幾乎讓她整個人彈跳起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會對月翔風產生……
真的不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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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距離他們從驪山回來已匆匆過了十天,華山上開始有早冬的氣息。
晴光從五里關經桃花坪,過方洞,到十里關,再往南行後,名為「莎羅坪」的小平坡便已經在望,果然是適合練武的地方。
她微笑著正要飛掠過去,卻又打住了腳步,只因為發現那裡似乎早有人在。
說「似乎」,是因為從這裡看過去,只看見一個飄忽的灰影,要說那影子疾如閃電,也不誇張,忽上忽下、乍左乍右。快得教人自不暇給,那是誰呢?
大凡練武的人,對於武功總有份天生的喜好,晴光自然也不例外,不知不覺便看得入迷,還在心底頻頻讚歎,好!妙!極好極妙。
但最妙、最絕的還是她完全餚不出這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功夫,瞧那「影子」手巾似乎並無兵器,那這應該是一路拳法,可是又不像呀!或劈或刺,還是劍術的手法,那麼這究竟是什麼呢?
實在是太好看了,看到入神,看到入迷,竟忽略了腳步。
「誰?」
糟糕,被發現了,晴光第一個反應是蹲下來,同時抽出腰間的鐵扇捅開來,本能的往胸前一護,卻還走被那迅速飛來的腳尖給挑掉了。
「啊!」
兵器被奪乃是練家的大忌,晴光又驚又急又慌,立刻出手想撿回來,想不到仍是慢了一步。
「還給我!」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兩人素昧平生了。
但那個灰衣人像是完全聽不到似的,非但沒有停下腳步,還往前疾飛,逼得晴光只好一路的往上追。
十八盤?雖然華山自莎羅坪開始,景色漸漸展其風華,但相對的,登山途徑也越行越險了,而「十八盤」顧名思義,正是會令人冒冷汗的險路。
「把鐵扇還給我呀!」
「有本事的話就上來拿。」
從他修長的身影,晴光早猜到灰衣人是個男子,如今聽到他沙啞的聲音,更加確定先前的推測,只是為何聽來還外帶一絲熟捻?
「好,你等著。」晴光不服輸的好勝心被挑起來了,立刻加強腳勁。奮力追去。
然而氣人的是,不論她怎麼追,用什麼樣的方式追,和那個灰衣人始終保持著五步之遙,怎麼也拉不近距離,讓她越追越心驚,這個人究竟是誰?功力又高到什麼程度?
盤旋曲折的十八盤過去了,盡處已可看到佈滿蒼松翠柏,完全不受秋冬天氣影響的青柯坪。
好,就在這裡,一定要奪回鐵扇。「喂,不論你是何方神聖,總之先把扇子還給我。」
那個人始終採取背對或側對她的姿勢,不讓她看清他的臉,如今分明聽見她的呼喊,卻還是不理不睬,反而舒展雙臂,開始……不會吧?
他竟然在她面前練起她的扇功來,伸左臂,斜轉身勢,往左一個斜臥,再把執扇的右手往回一撤,正是她的第一式:流光。
然後手足齊斂,往回撤招,再突往下一殺腰,以左腳尖做軸。迅速轉圈,舞出第二式:三滿。
「太驚人了,不但扇在他手中,連技藝也被他學去了,而且就算她滿心不願承認,事實也已擺在眼前,他使的扇功絲毫不遜色於她,甚至還有凌駕其上之勢。
「還給我!」
氣人呀!氣人,為什麼自己說來說去,就只有這一句話呢?為什麼?
「技非至尊,鐵扇也不會想要隨你吧!」這回他甚至沒有先招呼一聲,就往前奔。
來華山也有一段時日了,當然不會不清楚再往前行是何處,一至回心石,便可以看到兀立於前的千尺幢,雖然實際上它只有三百七十多個石級,但因極其陡峭。所以看上去便猶如千萬級,具難如登天之勢,一般人到了此地,少有不卻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