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順?」晴光聽得叉心酸又甜蜜,實在不懂父親為何會有此一說。
「是呀,我相信他指的一定是他的母親。」
「照雨找到他的母親了?她在哪裡?是不是真的擅長易容術?上回您的車伕——爹,你笑什麼啦?」
「笑你性子這麼急,居然還妄想要吃齋念佛,我看就連菩薩都不敢收你。」
「爹!」她跺腳嗔道。
一個小女兒式的平常動作,霎時看癡了清輝,直說:「好,太好了。」
「什麼好不好的,爹?」
清輝拉過她的手來。「往後,我們父女倆可要好好的享受天倫之樂。」
這個提議自然贏得晴光的同意,不過她仍有所疑慮。「就怕屆時爺爺有令,您又會跑個無影無蹤,把我扔給他人照顧。」
「再也不會發生那種事了。」
「哦?這麼肯定?」
「當然。」
「為什麼?」晴光倒想聽看看原因。
「老爺子已經找到接班人,此其一;滴翠玉令已尋獲,此其二;殺害寒瀟的兇手已確定,此其三;女兒的——哎呀!不好。」
她正聽得出神,卻被父親無來由的打斷,當然會追問:「什麼不好?」
「你呀!你不好。」
「我?」晴光實在是覺得莫名其妙到極點。「哪裡不好?」
「女大不中留這點。」
「女大——」雖然還不知道詳細內容與經過,但至少可以確定照雨與父親的關係已然大好的晴光,漸漸回復她的嬌俏本性。「爹爹最討厭了,就愛尋我開心。」
清輝聞言先呵呵笑了幾聲,然後才拉起她的手來,看了看她道:「為父的是真心難捨。」
「我也沒說要嫁人呀!全是您自己說個不停。」
「對你而言,最難決定的,恐怕不是嫁不嫁人吧?」
晴光蹙眉表示不懂,清輝也索性先拋開這個話題不論。「你一定有很多事想問我。」
「還是爹爹明白我。」
清輝一臉寵愛的看著她說:「可要永遠記住這點才好。」然後便說:「想知道什麼?問吧!」
「我……」真要開口,才發現千頭萬緒,實在不曉得該從何問起。
不過這一點,清輝似乎也早就幫她想到了,毋需她問,已經一一娓娓道來。
換句話說,現在的晴光是帶著一顆瞭然的心,重返華山的。
原來萬松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當年他看準了武判官嗜酒這一點,刻意投其所好,派一名手下假借品酒之名,接近任清輝,並且伺機偷走他的衣物,然後再由萬松本人穿戴,私通外賊,謀害寒瀟。
「那萬松怎麼也會不知道你的名字?他要是知道現在的總管,即是當年的武判官的話,哪裡還會不吭一聲?」晴光提出疑問。
「如果他的手下是個女人,而且還不慎與我墜入情網呢!」
「您是說……是說……」太不可思議了。
「你猜到了。」
「萬松那個手下……是娘?」
「對。」
「我這輩子做對的事不多,娶她、生你卻都是最正確的決定,永遠也不會後悔。」
「原以為娘對武林中事一無所知。」
「是希望一無所知吧!而我們也差一點就成功了。」
「爹是說……」
根據任清輝的說法,是他們夫妻因為要維持及保有得來不易的情感與婚姻,所以原本已決定遠離華山,想要從此過著閒雲野鶴的日子。
然而天不從人願,寒瀟一家竟在同時遇害,任清輝雖仍偕同妻子按照原訂計劃下山,卻在不久之後.便發現她始終鬱鬱寡歡。若有所思。
「爹是在暗示……」晴光當然猜得出答案,卻悅不出口。
任清輝則索性挑明了說:「我想她一直有那個想法,只是沒有辦法說出來而已,畢竟她當時已懷有身孕,而且對手勢力龐大,她怎麼敢把心中的疑慮告訴我? 又怎麼不會拚命保住她手上小小的幸福?晴光,你娘自小便是個孤兒,無親無故,所以她的選擇,我想你多少應該可以理解,也可以——」
「體諒。」她接續道。
「真的嗎?」
晴光用力的點頭。「真的,但她其實一直都沒有忘掉這件事,始終耿耿於懷。對不對?」
「對,所以老爺子再找我時,她沒有阻止,也沒有反對。」
「但她常唱:『西窗太華峰,不知幾千里。」』晴光闇然。
清輝更是一臉的惆悵。「甚至連你都在不知不覺中學會,幫她傳唱了下來。」
晴光再想了一會兒,然後便說:「我明白了。」
清輝則以眼相詢。
晴光點頭強調,「爹,我都明白了,當年娘的確曾把您的衣服及兵器交給了萬松,我想那八成還是用來交換你們自由的條件吧!只是她沒想到萬松始終包藏禍心,後來更害死了照雨的父親及姐姐,但這些都是她的推測,無從證實,所以才會那樣抑鬱而終。」
清輝頷首道:「對,等到寒瀟遇害後,一對判官筆也到了萬鬆手中,他工於心計,居然能按捺野心,一等便是二十幾年,直到當年的一些人物又慢慢攏聚,滴翠玉令的行蹤再度成為追逐的目標,他才開始露出真面目。」
仔細想想,父親說的還真不錯,那萬松確實老謀深算。先讓原是他手下的女子取得犯案工具,然後喬裝變成武判官行兇,不料滴翠玉令仍未得手,之後為了達成目的,更甘心蟄伏多年,讓羅雲去大出頭,甚至在第二次華山惡鬥後,繼續扮演忍辱負重的大好人角色……
「爹,那些東西是他讓人送還給您的。」她知道一定是,所以這句話並非問題。
「嗯,我一解開包袱,就什麼都明白了,所以兼程趕回,如果……如果當時我冷靜一些,沉著一些,或許就不會——」
晴光趕緊打斷他的自責說:「爹,夠了。」
「晴光?」
她走過去握住父親的手說:「真的,爹,夠了,為了這枚滴翠玉令,我們每個人都已付出龐大的代價,女兒求您就不要再繼續受這件事的擺佈了,好不好?當時您查明真相,自然會想要跟萬松當面說個清楚。」
清輝先重重歎了口氣,再接下去說:「誰知道我們才趕抵華山,便看見山莊陷在一片火海中,又受騙追上山,然後……」
接下去的情景,晴光之前已聽過司徒漠的描述,自己也看過,不過現在她更想聽的,是確實的真相。
「爹,照雨為什麼會要求看您的靴子?」
「因為衣服可以湊合著穿,靴子的大小卻不能勉強。」
晴光凝神一想,馬上得著答案。「我明白了,照雨一看靴子,就發現它們根本不是他幼年所見的那一雙,隨即明白殺害他家人的主凶絕對不是您。」
「但當時我只想到『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所以一看照雨捉起判官筆,我就……就……」
就雙手握住,刺進自己的胸口,晴光一想起當時的情景,便不禁打起哆嗦,同時嗔道:「爹爹行事從來不把我的感受考慮在內!」
「丫頭……」清輝早已滿懷愧疚。
「只想著要報知己的生死之恩,就沒有想到自家骨肉的心情。」
「是。你說的是。為父的確欠缺考慮,但照雨已經指責過我了,你沒聽覓他直罵我『不對』嗎?」
「我哪聽得見?」晴光噘起嘴來說:「嚇都快被嚇死了。」
「我以為我女兒夠聰明啊!」
「什麼意思?」
「應該能從即使我墜落被炸開的狹縫,他仍然不願放開手這一點,猜出事情的大概。」
「我有那麼聰明就好了。」她嘟嚷著,順便把原先的「以為」說給父親聽。
「什麼?你竟然把意思完全弄反了?」清輝瞪大了眼睛問道。
「是啊?我哪有您以為的那麼機靈。」
「也許非關機靈,只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吧!」
「爹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懂。」
清輝聽完這話的反應,是盯住她看了又看,直看到晴光渾身不自在起來,只得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對了,爹,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明白。」
「哪一件?」
「就是那些人從何得知照雨的真實身份?」
「你認識……不,你應該知道翔風有位紅粉知己?」
這事竟然連父親都知道!可見照雨與子夜的交情的確匪淺。晴光一顆芳心不禁直往下頭沉去,不過為了不破壞剛與父親團圓的歡喜氣氛,表面上她仍勉力自持。「知道,她叫做子夜。」
「你真的知道,我還以為老夫人在誆我。」
「是婆婆跟您說的?」不曉得她還說了些什麼?晴光不禁有些忐忑。
「嗯,說你誤把子夜當成青樓女子。」
只說這些?「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她可是位易容高手,誤炸車伕,便出自於她之手。」
「什麼?」起先晴光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爹是說那個老太婆……那個本來想炸死您的老太婆是……她竟然是……」晴光實在聯想不起來。
「沒想到吧?她正是子夜所扮。」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