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名師出高徒,當然可能,甚至不令人意外。」
「爹,您不氣她?就算不恨,也會有氣吧?她原先的目標可是您呀!」
「她和翔風的心意相通,原先的目標都是我,當然會有那樣的行為,」清輝寬容的笑道:「不,我不氣她。」
正因為父親這一席話落實了照雨與子夜的親密關係,所以之後晴光才始終不提她對照雨的情意。
而清輝則告訴她子夜高妙的易容術讓風聞此事的萬松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同樣擅長於易容術的女人——寒瀟的妻子月如霜。
「他找到了月姨?」晴光自然而然的問道。
「嗯。」
「然後呢?」
「佯裝善意的套問出她和寒瀟的獨生兒子其實仍在人世間的秘聞。」
「她知道?」晴光把照雨也曾經告訴她他的母親應仍在人世的事告訴清輝。
「所謂的母子連心,說的就是這種情形吧!」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晴光說出她的感想:「婆婆帶走照雨,月姨收了子夜,子夜後來又與照雨他們……結識,怎麼就沒有早些發現彼此的身份呢?」
「或許該怪我們都太小心,也或許,」清輝沉吟:「一切都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坦白說,除此之外,晴光還真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在羅雲炸山之後四十九天,晴光即隨司徒漠離開華山,根本不曉得她所至愛的父親及照雨均沒死,更想像不到照雨是為了救被壓在石下。困於洞中的父親,才會錯過攔阻她離開的最佳時機,四十九天呀!晴光又忍不住心疼了。
「我被弛背出洞外時,你們早已離開近半個月了。」
「那照雨,或者您。為什麼不馬上到京城來找我們呢?」
「因為萬松老奸巨猾,也因為我全身傷重,直休養了大半年才得以起身,更因為翔風的多情。」
晴光很想問,想問誰是照雨多情的目標,但轉念一想,不禁又覺得自己無聊,應該想得到的。不是嗎?自然是子夜羅!她既是他的紅粉知己在先,又是他母親的愛徒在後,有這兩項條件在身,誰爭得過她?
況且,要爭才有的東西,晴光一向不會去想,總覺得那樣太張牙舞爪了,就算結果是贏,感覺上也是輸了。
「後來我痊癒了,卻聽說萬松越來越不聽管束,甚至在接收了羅雲那些不法的勾當後,於江湖上大張旗鼓,擴展他的勢力。」
「好大的野心。」
「利慾薰心嘛!」
「爺爺會任由他這樣做?」
「如果他聲稱已拿到滴翠玉令呢?」
「真的?假的?」
「就是不清楚,才讓翔風過來一探究竟。」
「原來如此,他在京城大肆宣揚要滴翠玉令,好迫使萬松拿出證明來。」
「對了,同時想跟他一決勝負,畢竟到這個時候,我們也已確認萬松就是當年殺死寒瀟及其女兒的兇手了。」
「我真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不明白原本簡簡單單的一件事,為什麼弄得如此複雜,當初爺爺直接選定一個弟子,讓他做天門派的掌門人不就得了,何苦弄個什麼滴翠玉令,徒惹出一大堆的是非恩怨來,還害得那麼多人失去寶貴的生命。」
「關於這一點。我後來思前想後,也覺得他實在太大費周章了些。」
「聽您的口氣,好像從前並不這麼以為?」見父親沒有反駁,形同默認,晴光委實詫異。「您真視為理所當然,為什麼?」
清輝自嘲的笑道:「你真要我說出個理由來,我又無言以對了,頂多只能說是武林門派有武林門派的做法吧!不過經此一役,我看以後老爺子也不敢再搞弄這些花樣與把戲了。」
「我想也是,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婆婆的懲罰也真夠嗆人。對了,爹,您剛剛說滴翠玉令已經尋獲,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之前究竟在誰——」看清輝突然指住她,晴光不禁打住叫道:「什麼?」
「看不懂?我說一直在你那兒。」
「怎麼可能?我連那滴翠玉令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東西怎麼可能會在我——」
「怎麼不說了?」其實清輝當然知道那是女兒已聽出端倪來。
「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
「對啦!因為不清楚它長什麼樣子,所以才會平安無事的保有了它一年,直到頭頂上傳來的刀劍聲打斷了晴光的回想,急得她叫道:「爹,這是……」
「別急,先上去再說。」
為什麼父親能夠如此的氣沉神定?晴光心頭帶著疑問,快步追上,終於看見了……什麼!
「住手!」兩字不及思索,便脫口而出。
但纏鬥中的兩人卻沒有停手的意思,於是心急如焚的晴光便想加入戰局。
「別急。」清輝卻說,而且還出手扣住她的肩膀,把晴光硬生生的扯回來。
「爹,他們——」
「在爭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又是滴翠玉令嗎?早知那東西如此害人,收藏期間我就該毀了它!」
「你不是說收藏期間,你並不知道它的存在嗎?如何毀棄?」
「現在我知道了。」
「哦?怎麼知道的?」
「只有一樣東西是我在華山上時不曾有,後來卻整整配戴一年的。」晴光盯住那仍在廝殺中的兩人跺腳道:「掌門之位真這麼吸引人?我不相信!」
「不相信滴翠垂令的吸引力?」有個聲音插進來問。
「爺爺!」在「始作俑者」的面前,自然不好說得太直接,只好改口道:「是不相信他會那麼想要得到滴翠玉令。」
「哪個他?」又是另一個聲音。
「婆婆!」
地海子毫不掩飾她仔細打量晴光的意圖,一雙犀利的眸子上上下下的巡弋。「嗯,的確是個值得爭取的女娃兒。」
「婆婆是說他們……他們爭的是……是……」
「你說呢?滴翠玉令已物歸原主,還給我老頭子了,萬松的陰謀被拆穿,終於死在照雨的手下,也算是幫你那沒用的爺爺清理了門戶,你說,他們幹嘛爭那塊沒什麼用處的破玉片?」
「你在說什麼番邦語呀?老太婆,我當初會那樣做,還不都為了光大天門派,誰曉得——」
「哼!」地海子毫不留情的說:「一個破門派,有什麼好光大的?瞧瞧我教出來的好徒弟,不局限於劍法,反而能夠隨心所欲,打得你新收的弟子毫無招架之處。」
「婆婆,您說……司徒是爺爺新收的弟子?」
「是呀!她偷了我自小看中的奇才,沒辦法,我只好另覓良徒了。」天山子一副無奈的表情說。
「胡鬧!」晴光終於覺得忍無可忍。
「晴光,不得無禮。」清輝趕緊喝止。
但暗光已經管不住舌頭。「本來就是嘛!只為了證明誰是能出局徒的名師,便讓他們兩人廝殺打鬥,也不顧念安全,這……這和二十年前的荒唐行事有什麼兩樣?爹,您不管,我可不能不插手,我——」抽出鐵扇,她便要往裡頭闖,卻被某樣軟物纏住了腰,拉住身子。
原來是地海子用腰帶攔住了晴光。
「先說出個道理來。」
什麼之什麼武林高手,在這一瞬間,晴光真覺得他們不過都是些嗜武的大頑童。
「說他們為什麼不該爭?」地海子好整以暇的問她。
「因為司徒猶帶傷在身呀!」晴光萬萬料不到自己此言一出,場中的比鬥會戛然而止,而且被劍尖指佳咽喉的人是寒照雨。
「看來勝負已分。」天山子撫掌道:「如何,老婆子,還是我的劍式高明吧?」
「哼!是不是真是如此,我們大夥兒心知肚明。」
晴光的眼眸一逕盯住仍坐臥在地的照雨,但他卻連看都不看都不看她一眼,甚至連頭都不抬。
「來、來、來,這滴玉令往後就交給你保管。」天山子自懷中掏出一樣物件來。
司徒漠也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倒是晴光驚呼:「那真的是滴翠玉令?」分明是照雨曾送給她的「文武石」。
「沒想到吧?」清輝開口了。
「我以為……我以為……可是滴翠不應該是綠色的嗎?」
「放在雪水中,自然會轉成綠色。」地海子為她釋疑。
難怪照雨與她都不曾做過聯想,但是還有另一項疑。「形狀……「
「是塞瀟把它雕成那個模樣,以示我們文武判官捍衛天門派的決心。」清輝悠悠道來。
「真是個有心人。」天山子思及他的忠心耿耿,也不禁黯然神傷。
「卻被你給害慘了。」地海子不忘損他。
「那個是——」他還要爭辯,卻已經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都無所謂了。」照雨緩緩起身,並對收回劍的司徒漠揖身。「司徒兄劍術高超,即使帶傷在身,猶技高一籌,寒某輸得心服口服,就此別過。」
什麼?
「寒兄若非分心,又怎會失手?這分明是承讓,覺非無法掠美。」
照雨高挑的身軀晃了一下,終究無語,手握一對判官筆,便要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