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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齊萱

  「在哪裡?」好像完全清楚自己魅力所在的樣子,她索性蹲下來,對他嫣然一笑。

  而他也果然立刻像著魔似的,把什麼都說給了她聽。

  ☆☆☆☆☆☆☆☆☆☆  ☆☆☆☆☆☆☆☆☆☆

  極其普通的農舍中,傳來悠揚清越的琴聲,但伴隨的歌唱詞意,卻充滿淒楚。

  ………………,遺言空在耳。

  三載無朝昏,孤幃淚如洗。

  婦人義從夫,一節誓生死。

  江鄉感春殘,腸斷晚煙起。

  西窗太華咋,不知幾千里。

  這是宋人周仲美的詩,因丈夫棄官入華山,猶遺仲美隨翁姑調任長沙,雲水茫茫,益感淒愴,遂書感懷於壁上,從前晴光每思遠在華山的父親,就會彈唱此詩,順道感念生前處境相似的亡母,現在……她不唱此曲已久。

  「身雖千里,心實系之。」

  自暗處突然傳來低沉的嗓音,聽得晴光揮身一震。

  真是他喝?轉披琴弦,再唱一曲:

  煙霏霏,

  雨霏霏,

  雪向梅花枝上堆,

  春從何處回。

  醉眼開。

  睡眼開。

  疏影橫斜安在哉?

  從影塞管催!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逼近,她甚至已經可以聞到他那股熱悉的陽剛氣息,是他,真的是他!

  心弦震動,琴弦也沒停,歌聲更加婉轉。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

  彈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就在最後一字「斷」聲中,琴弦齊齊斷裂,驚得晴光低呼一聲:「啊……」是被他弄斷的吧?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室內另外一人吟道:「好詩。」

  「你識得相思滋味?」

  「一年來無分晨昏,時時思念。」

  室內的燈光如豆,所以晴光僅見一個模糊的身影,不過就算他化成了灰,恐怕她也仍能分辨氣味,更何況人在眼前。

  「為什麼?」

  短短三個字,他卻全懂。「因為嫉妒。」

  這答案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卻絕對震撼,令晴光頓感迴腸蕩氣。

  「你毋需如此。」

  「關己則亂,況且他還說當晚即將對你表明心意,並說時機已經成熟,你就要答應嫁他為妻。」

  「原本確實約好有事相告。」

  馬上聽到他的呼吸聲急促起來,和她激動的心情互相呼應,老天爺,他仍具殺父的嫌疑,不是嗎?為什麼自己就是忘不了他?為什麼就是無法恨他呢?

  「什麼事?」

  霸道的口氣,終於令晴光不滿,憑什麼自己就得樣樣順他呢?「是我與司徒之間的事,在他尚未醒來之前,我不想跟其他人提。」

  「我成了其他人了?真好,那他傷得毫不冤枉,或許我還應該讓他們下更重的手,教他永遠醒不過來。」

  「我說過你毋需如此,除非你把在石仙人洞中聽到的話,也跟說的一起忘掉。」她曾說過此生除他,她再不會許於第二人。難道他忘了嗎?或者他根本不在乎呢?

  「無時或忘,但你呢?」

  「我……什麼?」

  「你又是否能夠忘掉我的雙手曾染滿令尊的鮮血?」

  「你……好殘忍。」

  「難道你想一直掩耳盜鈴下去,已經發生過的事,絕對無法抹殺。」

  「卻都應該有合理的解釋。」

  「是『應該』有,還是你『但願』有?」

  這個男人,到底要把她逼到什麼樣的絕境,才會甘心、才肯放手。

  「是我相信有。」她特別加重了「相信」兩個字,因為那是他自小就被殺父仇人奪走的珍貴本質,她絕不能、也不允許自己步他後塵。

  「你需要我的解釋?」

  「不。」

  「不?」

  「對,我不需要你的解釋,因為我一早便決定相信你,相信無論如何,你都有必要那樣做,我與你之間,不該產生仇恨。」

  藉著模糊昏暗的燭光,她可以看到他的身子晃了一下,彷彿問,還捕捉到他喉間的一聲嗚咽。他哭了?他會流眼淚了?

  晴光急急起身,非但把琴給碰落地,腿也撞著了。但她渾然不覺得痛,因為眼前只有一件事重要,那就是到他身旁去。看他的臉上是否有著——

  「大哥,兄弟們給你道賀來了。」不大的聲音,卻足夠凍結室內所有的動作。

  「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再度恢復冷硬。

  「你捉到了司徒漠的女人,我們怎能不過來湊湊熱鬧。」她仍是帶笑的口吻,甚至還有一絲的……蠻不在乎。

  「有什麼熱鬧好湊?」

  「洞房花燭夜的熱鬧啊!不然還有什麼?」

  什麼?

  「別胡鬧了。」

  「胡鬧?原來你不是真心想要她,只是胡鬧?」她堪稱言辭如鋒。

  「你!」

  「我說錯了?」她馬上換個說法,力道卻更驚人。「或是你還想『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什麼意思?」

  「就是不敢佔有司徒漠的女人,以免必須跟他扯破臉,簡單一點的說,就是將來還想苟活?」

  晴光忍不住的開口斥道:「這是什麼樣的歪理?」

  「這是咱們求生的理智,任大小姐,命好如你,大概怎麼也無法想像我們的心情吧!」

  「你是子夜小姐,對不對?」

  她似乎沒想過會被當場指認出來,所以聽晴光這樣說,不禁愣了一下。「是又如何?」

  「你愛他嗎?」

  這問題更是連想都沒想過會出自她之口。「愛又如何?」

  「真愛他的話,就不要讓他繼續留在黑暗的國度裡,請想辦法引導他出來,讓他——」

  子夜用高亢的笑聲打斷了晴光的懇求。「你不感動嗎?大哥,我都快起雞皮疙瘩了。晴光,就是白日陽光的意思噦!而我叫做子夜,日夜原本就不可能同時存在,難怪她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

  「子夜小姐——」

  「閉嘴,」晴光被她喝住。「大哥,兄弟們已把外頭圍住,你怎麼說?」

  窒人的沉默。

  「幸好我有準備。」

  他終於不再噤聲不語。「什麼意思?」

  「兄弟們幾乎都曉得她是司徒漠的女人,而司徒漠才找過我們的晦氣,如今他的女人自己送上門來,大哥,你說應該怎麼做,才能平息眾怒?」

  「司徒漠是司徒漠,她是她。司徒漠的帳——」

  「本來就應該算在她的頭上,」子夜的日氣轉為絕決。「你不做也沒關係,我出去叫——」

  「站住。」

  「你願意做了?」

  「我不能取她性命。」

  子夜輕笑出聲。「誰要她的命來著?」

  「不然……」

  「只想羞辱一下司徒漠,你是男人,她是女人,怎麼做能達到大夥兒的要求,我想你應該明白。」

  晴光想要開口制止,無奈出不了聲;也想要出手突圍,無奈動彈不得;感覺上,自己就像是掉進一個光怪陸離的噩夢當中,而且越陷越深,根本醒不過來。

  「我明白了。」

  子夜走向她。「任晴光,我想這應該也是你曾夢想過的事吧!如今我助你美夢成真,你想要怎麼謝我?」

  「我們不是同為女人嗎?他不是你深愛的男人嗎?」突然間,晴光不再驚慌,只覺得悲哀,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與背景,將子夜的個性扭曲成這樣?

  「都是,」不料她的冷冽依舊。「不過今晚我們還是得借重你。大哥,接著。」

  晴光不曉得她拋給他什麼,卻聽得見下頭的話,也完全清楚其中的意義。

  「我們都在外頭等著,天明之後,要看到證據。」

  毋需鏡子,晴光也確定此刻自己的臉上,必是血色盡失,一片蒼白。

  第九章

  他摟在她腰間的手臂強勁有力,他吻在她頸間的雙唇溫存燙熱,但晴光心中仍是一片哀戚,是,誠如子夜所說,就算會遭天譴,她還是得承認與他相愛,非但「曾是」,也「仍是」她的夢想,逞這樣子的方式……哪裡叫做美夢成真,根本就是噩夢一場。

  不是沒有動過求他的念頭,可是晴光忍住了,既然說過相信他,為什麼不能說到做到,貫徹到底呢?

  衣服被解開了,束帶被拂落了,他的唇舌幾乎不放過她身上每一寸滑膩的肌膚,這……是甜蜜,或是折磨,晴光已經無從分辨。

  「你喜歡嗎?為什麼都不反抗?為——」

  晴光突然用她柔軟的雙唇堵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再多說一個羞辱她,又傷害自己的字。

  她相信他,對,一定要抱持這個態度堅持下去,否則她還有何良方能夠來面對眼前的事?

  她愛他,打從在河上照面之後,她的一顆心便始終牢牢的繫在他的身上,大逆不道也罷、極端不孝也罷,總之她相信自己的愛,非相信不可。

  隨著心意漸趨堅定!晴光的身子也開始有了反應,她原本顫抖的手穩定的滑向他結實的背,輕緩摩挲,每當指尖碰到一處傷痕,接著使用親吻撫慰,將她一年來的相思、憐惜、心疼、愛戀……徹徹底底的展現出來。

  很快的,他們兩人間便再無一絲隔閡、再無一分阻礙,赤裸的身子緊密結合,帶給晴光前所未有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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