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一頭白髮的巫斯不怎麼樂意地端來兩杯冷飲,一杯給不想接但非接下不可的楊雙亞,一杯遞給冒汗的小男孩,沒他的份。
眼一瞪的雲中岳暗中咒罵這個不識相的「食客」,然而表面上仍是滿臉笑意燦爛如夏天的太陽,引來大小男人的一致唾棄。
好色。
「你……」不知為何,明明是無害的笑容她卻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逼得她不得不妥協。「中岳先生,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嗎?」
「去掉先生兩字我會更滿意,請妳諒解施工當中凡事不便,不過不管妳想談多久我都願意配合。」他非常體貼的搬來一張椅子,歡迎她「慢慢」談。
要不是裡頭還在敲敲打打,他會表現出十足令人喝采的紳士風度請她入內休息,可惜浪蕩子的好運氣碰到牆壁了,只好扮一次招待不周的壞主人。
忍受著他的無禮,清冷的水眸染上一層貓樣的神秘。「請你停止挖掘相鄰的土地,那不屬於你。」
「中岳。」黑眸閃著不容推拒的執著,他非聽她口中說出這兩個字不可。
一股強大的力量直逼而來,她冷眉一緊的輕啟櫻唇。「中岳。」
「好,乖,小姐貴姓呀?」一得到想要的結果,他又造次的握起人家的手。
「楊。」
「羊咩咩的羊,還是洋洋得意的洋,我剛從國外回來,認識的中文有限。」這雙手很有福氣,掌紋分明顯示性格上的剛毅。
羊咩咩?洋洋得意?爸爸幾時變得這麼笨,他才五歲都聽得懂意思,為什麼他不會呢?他的中文還是他教的,說什麼中國人不可不知自己的語言和文化,不能忘本。
若非一隻大掌一直壓在他頭上不准他動,雲凊霈會大聲的問出心中的疑惑。
「木易楊。」冰冷的表情有些剝落,楊雙亞的視線落在比她手大三倍的厚掌。
男人的手都那麼大嗎?她忍下伸出另一手比較的衝動,試著抽回被緊緊包握的小手。
但是詭異的,他看來沒出什麼勁,既未弄傷她也無大力抓握,可她就是無法從他掌中抽出,彷彿那才是它正確該待的位置。
太荒謬了,她怎會覺得被他握住的手很溫暖,像是找到真正的家?
「喔!楊小姐,那名字呢?」雲中岳努力地朝她放電,施展他向來所向無敵的魅力。
「雙亞,楊雙亞。」她不自覺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後又驚覺他眼中的戲謔而斂眉。
「雙亞,好名字,很高興認識妳。」楊雙亞,他記下了。
不,她一點也不高興,反而感到重重危機正在迫近。楊雙亞開始懷疑她走這一遭是不是錯了,這男人不是好應付的頭疼人物,高深莫測。
第三章
「你說我的『池塘』在妳家的土地上?!」
太好了、太好了,近水樓台先得月,他們的距離近得沒有距離,簡直是老天送給他的大禮,好彌補他多年被冠上浪蕩子的臭名……
呃,是太糟糕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們的土地重迭在一起,這一份損失該由誰負責呢?
避免得意忘形的雲中岳壓下心中的興奮,裝出一副十分苦惱的神情,撫著微生青髭的下巴狀似思考,不時以眼角偷覷側臉柔艷的女子。
鄰居耶!還有什麼比這消息更振奮人心,只要推開南邊的窗戶就能瞧見美人入浴圖,一飽眼福瀏覽玲瓏有致的橫陳玉體……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太下流了,他會忍不住噴鼻血,把防心甚重的未來老婆給嚇走。
要從長計議,先從解除她的戒心做起,別讓她發現他的不軌企圖,女人就像上好的瓷器要細細維護,不可太粗心大意。
只是瞧這大大的陽傘,底下又是休閒桌椅、又是點心飲料的,活似要促膝長談地擺滿夠一支軍隊吃的食物,一副要把人留住的急色樣,很難讓人不懷疑他的居心叵測。
連五歲的雲凊霈都看出他在獻慇勤,非常不平的噘起小嘴,他對母親的態度都沒這麼熱情,好像星星月亮都能摘下來獻寶似,讓小小的心靈有種受傷的感覺。
小孩子都需要母親,即使她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他還是希望一家人能永遠在一起。
「你用不著表現得太過驚訝,我瞧見你嘴角的竊笑。」讓她有種不受尊重的屈辱感,好似只有她一人在大驚小怪。
喔!掩飾得不夠徹底,下回改進。「我這叫苦笑絕不是妳口中的竊笑,我正在煩惱要怎樣處理我們之間的『糾紛』。」
乾脆把中間的樹全砍掉,兩家並一家不分彼此。這是他最樂觀的打算。
「一點也看不出你的煩惱,雲先生。」眉開眼笑的大笑臉比日正當中的太陽還刺眼,她實在無法理解他用什麼心態苦惱。
「中岳,妳又忘記了,小亞亞。」看來她的記憶不太好,得仰賴他的一再提醒。
哇!好肉麻、好肉麻,這麼噁心的叫法他怎麼喊得出口,爸從來沒叫過他小霈霈,老喊他臭小子。
也不想想他是他生的,兒子是臭的他會香到哪裡去,巫斯叔叔說物以類聚,他當然像臭爸爸一樣臭,臭臭聞久了就變成香的。
用湯匙挖著布丁的雲凊霈有著超齡的「不屑」,悶著頭不看令他感到丟臉的父親。
眼皮抖了一下,楊雙亞臉色微變的深吸口氣,「請叫我楊小姐。」
「哎呀!遠親不如近鄰,妳就別害羞了,我們住得這麼近更應該好好相處,聯絡聯絡生疏的感情,妳說是吧!小、亞、亞AB」
他故意喊著自創小名自得其樂,有意逗弄眼前這座冰山,看能不能用他的熱情融化她的寒意。
「雲先生,我們切入正題不要旁生枝節,我希望你把挖掉的那幾棵樹植回原地,我會非常感激你的厚道。」
「中岳、中岳、雲中岳,小亞亞要我教妳學寫我的名字嗎?」關於這點,他是十分稱職的老師。
「雲……中岳,令夫人一向縱容你對女性的……無理取鬧嗎?」楊雙亞目光望向他指上的戒指,心裡不太舒服地低斥。
「其實妳想說的是對妳的輕薄吧!若說妳是唯一的一個,相信我的前妻會連忙從火星趕回來瞧瞧。」看他的腦袋是否撞到哈雷彗星。
因誤會而結合,因瞭解而分開實在是陳腔濫調的借口,他和前妻的結合建立在一時激情,初嘗禁果的慾望讓兩人都暈了頭,所以有錯誤的第一步AB結婚。
而後又多條真會挑時機來報到的小生命,他們本以為湊合湊合也能過一生,畢竟孩子需要父母,他們不能讓他一出生就少了爸爸或媽媽。
可是事情不如想像中如意,他是喜歡美娜的單純和樂天性情,甚至可以說有一點點迷戀她的肉體所帶給他的快樂,不過兩年不到,他們還是走向離異的地步。
男人真是肉慾的動物,輕而易舉地受到引誘,而他剛好處於血氣方剛的年紀,自然而然地把性看成愛的一部份,從容就義地當上已婚男子。
幸好他們及時領悟錯誤要及早修正,不彼此擔地誤平和分手,以朋友的關係共同擁有一個孩子。
「前妻?」他離婚了?
雲中岳從她眼中猜出她的疑惑,給予她肯定的答覆。「是的,我離婚了,而且我打算追求妳。」
對於他如此直截了當的宣示,這位表情不變卻微擰起眉的芳鄰只是冷然的說道:「謝謝你的抬舉,你幾時要把樹種回去?」
「妳不相信我的誠心?」他做出西子捧心的姿勢,表示她傷了他的心。
「氣候乾燥樹頭容易枯死,我建議你讓它們早點回到泥土裡比較好。」楊雙亞又瞄了一眼他的戒指,對他浮誇的人格投下不信任票。
「寶貝,妳心硬如鐵,難道要我把心挖出來以示真心?」如果人無心還能活,他一定照辦。
心嘛!人體器官的一部份而已,不算什麼厚重的大禮。
「雲先……中岳,我發現令公子比你成熟。」而他幼稚得像個孩子。
咧嘴一笑的雲中岳故作不經意地拂過她細白臉頰。「妳好像很在意我的指環。」
當兩道左右他視線的眼神不斷重複落在相同的位置,再遲鈍的人也會發現問題所在,順著她的目光盯著不該存在的東西。
從她的第一眼他便察覺了,不急著解釋是想看看她的反應,從中得知她是否真的無動於衷。
而她頻頻投向指環的次數,讓他覺得有趣極了,她不擔心自己被佔了便宜,反而對他的戒指投以過多的興趣,人不如戒的待遇好傷人。
「當一個男人還愛著他的妻子時,他沒有資格向其他女人示愛,提出追求之類的可笑語言。」那是一種褻瀆,也是對女性的蔑視。
楊雙亞不是女權主義者,更不是對愛情有什麼大見解,她只是以父母的相處模式為標準,感情是一對一的,不該摻有雜質。
若非他們遭遇不幸身亡,她想自己終會走向科學領域,成為太空航站的頂尖科學家,她對熱力學有極大的研究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