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姨婆的腿就在那時候摔斷的,怕他們一行人的行蹤被尾隨其後的追殺者發覺,因此忍著疼痛不肯就醫,終失去最佳的黃金復元期而導致半殘。
每回只要看到姨婆微跛的背影她便倍感心酸,若非為了他們的安危著想,她不必背負這一層苦。
一陣震耳欲聾的重物落地聲打斷她的思緒,顰起的眉宇流露出被嚴重干擾作息的困擾。
「妳瞧瞧那戶人家又在敲敲打打了,蓋了一個多月的房子還在挖土,存心讓我們不好過……咦,等等,雙亞,妳看他們是不是打算挖掉我們的樹?」
真是膽大包天,連她的土地也敢開挖。
「看起來應該沒錯。」那些樹是他們隔絕外人視線的屏障,一棵也除不得。
「好個欺人太甚的惡鄰居,便宜佔到我鬼婆婆頭上,我非去找他們理論不可。」一說完,杜如月掄起拳頭便想往相鄰的土地走去。
楊雙亞及時地拉住她。「婆,青餓了,妳先下碗麵讓他止止饑,我去處理即可。」
一接到姊姊拋來的暗示眼神,話不多的楊雙青配合地點點頭,直喊他好餓好餓,快餓扁了,喊得腳跨出門口的杜如月又轉回來,以食指戳了他眉心一下。
「就養你這餓死鬼,綁手綁腳什麼也做不成,真是我前輩子欠了你,做牛做馬來還……」
口中叨念不休,她仍挽起袖子洗菜拿麵條,大火一開等水滾,沒心思理會旁事。
姊弟倆交換一個眼神,淡然的笑意在彼此眼底浮現,刀子口豆腐心的姨婆最怕他們挨餓,老覺得養不胖他們是她一生最大的挫敗。
轟隆隆的機器轉動聲由遠處傳來,細眉微挑的楊雙亞收起薄笑,門一開就往塵土飛揚的中心點走去,沒想到要拉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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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這裡要挖深點,老闆打算做個池塘,養魚養鴨還種荷,池底不可過淺,不然魚鴨會養不肥。」
工頭模樣的粗壯中年漢子大聲A喝開挖土機的司機,指示他哪一邊該挖深點,哪一邊要做道小小水渠,尺寸拿捏要按圖開挖。
其實三層樓高的歐風建築洋房已大致完工,只剩下內部的裝潢和修飾,把進口地磚以及義大利大理石鑲裝完畢便可住人,不用三個工作天。
可是自蓋自建的老闆建築師突發奇想的想要個池塘,說什麼可當庭園一景又可在夏日消暑時游泳,一舉兩得與大自然結合在一起的休閒娛樂。
雖然看起來有點怪,歐洲風味的樓房配上中國禪意的小池塘實在不倫不類,但是付錢的人最大,他也只好挖了。
「爸,你真要養魚養鴨還種花呀?那魚不會吃花,鴨不會吃魚嗎?」感覺怪怪地。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到最後什麼也不剩下,只有一池養蚊子的臭水,他死也不肯下去游泳,會得皮膚病的。
「笨哪!兒子,重點是先餵飽牠們,鴨子吃飽了就不會吃魚,魚填飽了肚子自然也不啃荷莖,懂了嗎?」他已經能想像滿池的荷花香,鴨子悠遊其中。
而他與魚共游享受放鬆的日子,優閒自在當是度假。
似懂非懂的雲凊霈學父親將手置於背後「沉思」。「可是飽了以後就不會想吃嗎?動物的生態不是只會吃吃吃,把眼前所有的食物都吃光光。」
「呃,這個……」好像有點道理。
雲中岳得意的嘴角僵了一下,眉一凝地思索兒子的問題,小孩子天真的直線思想往往最貼近事實,沒有拐彎抹角。
雖然他在歐美算是小有成就的建築師,也蓋過不少成績斐然的滿意作品,但他向來負責的建築物的結構和外觀,真要佈置一個家還真是得煞費苦心。
大家都說他是家族中的一頭黑羊,可他能有多黑呢?只是離經叛道了些,行徑放浪不羈,不想照著長輩的意願接掌金控集團,這不算什麼大罪過吧!
何況他最大的貢獻就是生下一個具有強大靈力的兒子,即使他是在不被期待的情況下出生。
「爸爸!『那個』會在大白天出現嗎?」神情一繃的雲凊霈拉拉父親衣服的下襬,十分緊張的問道。
「『那個』是什麼東西?你要說清楚我才明白。」他沒有能感應他腦中影像的能力。
「鬼。」
「鬼?」他狐疑地皺一下眉。
「你……你看她飄……不,是走過來。」聽不出是興奮或害怕,小臉繃得好像花崗岩。
「什麼飄呀走的,你到底在說什麼……噢,有個性的美女。」順著兒子手指所指的方向一瞄,眼睛頓時一亮的雲中岳輕浮地吹了聲激賞的口哨。
比例勻稱的纖柔身材,髮長及腰烏黑如瀑,尼泊爾風格的連身長裙襯托出完美的線條,風吹動裙襬而顯現出的腿形……
吸!好一副天然自成的美景,口水都快流出來,讓人心口發癢想化身惡狼撲上前咬上一口。
實在美得太罪惡,有引人犯罪的嫌疑,要不是她身上散發生人不得近身的冷然氣質,也許他就要控制不住體內的獸性,做個牡丹花下死的風流鬼。
很少有女人能一眼就令他心動,看來他的報應來了,兒子要多一個媽了。
「爸,她很像女鬼對不對?」雲凊霈感受到她四周有股陰沉沉的氣流。
是亡者的氣息。
「呿!小孩子亂說話,你通靈御鬼的道行還太淺,眼睛睜大些看仔細。」別丟了雲家百年來的老字號招牌。
「喔!好痛,小孩子的頭蓋骨很脆弱,你要是敲破了就沒兒子。」慘叫一聲,揉揉後腦勺的小男孩委屈地扁起嘴。
「兒子再生就有了,你瞧她來當你的媽如何?」嗯!挺動人的建議,他想。
「你喜歡女鬼?」他已經有個媽了。
一聽兒子不太高明的形容詞,雲中岳當下又賞他一記爆栗。「叫你擦完雙眼用心瞧,你給我睜眼睡大頭覺呀!」
噢!好疼好疼,色鬼附身的爸有暴力傾向,他要向美國的爺爺奶奶告狀,他受到虐待。
「嗯哼!你還瞪我,自己不長進還好意思發脾氣,你算是咱們雲家的子孫嗎?」人鬼不分,該打。
一說完,他又捏捏兒子紅通通的臉頰,又拉又扯讓它整個變形,興致頗濃地當他是打發時間的玩具,無聊的時候就玩上一玩,有益身心健康。
若非翩翩而來的女鬼……呃,糟糕,受到兒子的影響--是清艷迷人的美女小姐正朝他而來,他還真捨不得放棄這小小的樂趣。
「我像女鬼?」楊雙亞聽過不少對她外表的形容詞,但是以鬼為比喻倒是第一回聽見。
雲中岳自以為瀟灑的笑意為之一凝,帥氣的姿態頓時變得可笑,原來不小心說出口了。「沒有的事,妳聽錯了,我在教訓這小鬼。」
他奸詐地把一時口快推到兒子頭上,拿他來當殉難的十字架。
「你兒子?」由兩人相似的長相來看,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是呀!年少時的失足鑄下的惡果,至今我仍深感遺憾。」小霈,在阿姨面前別亂說話,扯我後腿,不然我會「大義滅親」。
收到父親很「痛」的暗示,小臉一揪的雲凊霈不高興地抿緊嘴巴,頭低低地踢著地上的砂石。
一瞧他吊兒郎當的嘻皮笑臉,楊雙亞心裡浮起不舒服的感覺。「這位先生,你……」
「我姓雲,名中岳,妳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我不在意,我這人一向很隨和又好相處,最樂於助人。」尤其是幫助他一眼就相中的美女。
「不用太隨和,你的手可以放開嗎?」她盯著他緊握自己不放的大掌,一絲異樣的感受由他發熱的掌心傳來。
說不上來的感覺,酥酥麻麻地,好像身體內某樣她不確定的物質正在流失,而她無力阻止。
一搖頭,她取笑自己的胡思亂想,不過是禮貌性的握手而已,她想得太多了,眼前過於輕佻的男子只是無足輕重的過客罷了,不需要太過在意。
啊!碰到冰山了,陣亡。「呵呵……妳的手又柔又細,摸起來好像上等的絲緞一般,教人愛不釋手……」
好軟好綿好細緻,還帶著電,電得他茫酥酥,遍體舒暢。
「雲先生,我不是來和你討論我的事。」猛地一抽,她竟感到一陣……空虛?
這是怎麼回事,他會下咒不成?
「中岳,我堅持。」欲得芳心先留下印象,不論是好是壞。
反正他在世人眼中已壞到骨子裡,不如加以發揚光大壞上加壞,當個名副其實的壞胚子。
「雲先生,你的工人不能挖那些樹,那是我們家的土地。」他的堅持在她眼裡不算什麼。
「中岳。」眉一挑,他笑得無賴,掬起她一撮發放在鼻下輕嗅。
果然香呀!帶著淡淡的茉莉香氣。
「雲先生……」
「中岳,我想妳不會為了一個名字和我爭執不下吧!我剛好有很多空閒時間。」他手一招,要人為她送上一杯冰柳橙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