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扮努爾哈赤,那誰扮琉璃?」不知怎地,雷越就這麼脫口而出。
「琉璃?又是琉璃!不是告訴你,在努爾哈赤的所有女人裡,沒有一位叫琉璃的嗎!」張念真搞不懂他在執著些什麼。
「呼呼——」就這時候,一陣狂風乍起,蘇子河頓時怒潮洶湧,像是被激怒了什麼似的。
所有的人皆臉色有異,尤其是張念。
「阿璃!阿璃!是你嗎?」雷越突然這麼認為。
就這一瞬間,風平浪靜,像是一場幻覺。
「雷越!重回往日!」張筠芝像悟出什麼似地興奮。
「什麼?!」雷越不懂。
「記不記得那位老翁說過的話,他說要找琉璃就得重回往日。」
「你是說……」雷越至此恍然明白。
「對!這一切不都全是注定好的。」張筠芝這才知道,男主角一而再、再而三出事的緣由。
原來,就是要讓雷越重回努爾哈赤傳奇的一生。
但,用意何在?
鐵定與那位琉璃脫不了干係。
「好,我答應你——」雷越出乎意料地點頭應允。
「你——真的答應?!」張念在喜出望外之下,還不清楚究竟是什麼讓雷越突然改變了心意。
不過,他唯一清楚的是,這次男女主角的配合一定沒問題。
∞ Φ 風ソ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風ソ谷 Φ ∞
戲,拍得出奇的順利。短短的幾天,就把莫青落後的部分給補得剩沒多少,雖然,拍片期間,雷越的意見不少,不是嫌劇情走向不對,就是埋怨台詞不像努爾哈赤會說的語句,但,往往經由查證,都發現雷越的說法比較接近史實,因此大家在求好心切下,反而更樂意隨著雷越的建議行事。
而雷越本來也對自己的演技沒信心,可是奇怪的是,只要他一穿上努爾哈赤的那一身戰袍,就彷彿有股氣流貫穿他的腦門,教他一時間忘了自我,完完全全地融入了努爾哈赤的愛恨情仇中。甚至於,下戲以後還久久無法自其中掙脫。
例如,昨日下午的外景,是一場武打戲。在滿是機關陷阱的樹林裡,努爾哈赤要展現他的絕世功力。
「卡麥拉!」導演一聲令下,四周竹箭頓時齊天射去。
「小心!」突然間,雷越就吼出這句,並且當著眾人的面衝進那混亂的機關裡,右手一撥、左手一揮,精采漂亮地把這幕一鏡到底。
「好哇、好哇!」眾人雖是詫異,但仍被雷越的突來之舉搞得又驚又喜。
「好什麼好!」雷越一臉鐵青地怒斥著,「要放箭之前,你們沒注意到有個女孩子站在那邊嗎!」
循著雷越的手指望去,除了搖曳的樹枝外,什麼都沒有。
「哪來的女孩子?」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說著。
「就是站在那裡的——」他一回頭,只剩一片樹林。
這場戲,大家是說精采得無與倫比。但,沒有人知道,在這場戲裡,雷越真的經歷了千鈞一髮的危機,尤其是當他看見他要找的阿璃就站在眼前時,那種焦慮與緊張更教他在下戲之後,還輕鬆不起。
而那生死交關的情景,卻是他夢裡不曾遺漏的點滴。他甚至還記得那一天,琉璃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同他說過怎樣的話語。
天啊!你到底是誰?我要如何才能與你相見?雷越感覺到,在他的生命裡,那位叫琉璃的女子,一定佔有著極為驚人的份量,才會讓他不惜一切代價來尋找她。
傍晚時刻,雷越趁著沒戲,又來到了蘇子河畔佇立。
夕陽西下,將整個蘇子河映落得格外輝煌金碧,可惜此刻的雷越已少了把玩相機的心情,他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站在這裡,沉澱著他內心濃稠的感情。
「這會兒你可是得意了!」突然間,背後傳來寒冷的話語。
「是你?!」雷越一轉身,便發現莫青戴著一頂帽子,神色詭譎地站在那裡。
「怎樣,主角當得還過癮吧!」他牽扯著嘴角說著。
「你不是回台北了嗎?」雷越嗅到一股火藥味。
「哼!想這麼容易就打發我走 未免太瞧不起我莫青了!」
「這些話,你對我說做什麼?不是你自己要離開的嗎?」雷越不喜歡再同他窮攪和,遂轉了身,逕自朝河的另一處走。
「站住!你別以為你搞的鬼我不曉得!」莫青顯得激動,「是你派人來裝神弄鬼的,是不是?!還下了藥,趁我睡得不省人事之後,再剃光了我的頭——」
「神經病!」雷越只說了這一句,還白了他一記眼光。
「你以為我這麼容易上當!哼,我每天都在片場暗中觀察,竟然發現只要是你的戲,整個過程就格外順利。」
「那有什麼不對嗎?」雷越不耐煩地說道。
「當然有問題!因為不可能會那麼順利,我曾經歷其中,所有的難度我清楚的很——你,一定是你先故意破壞我的,再將自己頂替,才有會如此的成績……」
雖然雷越對莫青的指責是嗤之以鼻,但,無可否認的,雷越總覺得的確有股力量來助他完成一切的事情。
「就算真有什麼因素,那也並非人為的。」雷越突然覺得莫青也挺無辜的。
「你以為這樣說就可以撇清你所做的事!」莫青握緊拳頭,步步逼向雷越。
「我什麼事都沒做,何需撇清?」雷越不想再多費唇舌,逕自大步離去。
「站住!不許走!你還沒還個公道給我!」莫青一個衝動,倏地上前扳住了雷越的肩頭,二話不說就往他的臉灌了幾個拳頭——
「你幹什麼!」雷越是愣住了,但在回神過後,他立刻閃過了莫青的第二波攻擊,並使出一記迴旋踢,踢中了莫青的肚子。
「還不出來!」莫青手一揮,登時兩旁竄出了幾個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漢,一擁而上地對著雷越用力猛敲。
由於此處林樹茂密,又稍嫌偏僻,因此,這等暴力血腥的場面沒人看到。而雷越就在寡不敵眾下,讓這一夥人敲得頭破血流,再趁著昏暗的天色,被推入了深不見底的湖水中。
冰冷的湖水,立刻清醒了雷越的昏沉,但他已是纍纍傷痕,根本無力自救。
他只能閉著氣,任憑身體緩緩地下沉著,而腦海中是一片空白,連恐懼都沒有。
呼吸快憋到了盡頭,雷越想,如果這真是生命的最後,那他唯一的遺憾,就是此生還沒有愛過。而他對愛所有的情緒起落,全是在夢裡經驗的。
算不算愛過?他此刻已無法思索。
「阿金……」突來的呼喚進入了他的耳裡。
想不到臨死前還會有幻聽。雷越心裡才這麼想著,就頓時感覺到有一雙手托起了他的身子。
他倏地睜開眼一瞧——
「是你?!」他起了極大的震驚。
那位只有在夢裡出現的琉璃,此刻竟然活生生地在他的眼前游移。她,依舊是一身白色紗衣,而那絕色的容顏仍同夢中的她無半點差異。只是那眼神裡多了許多灰蒙沉重的情緒,而原是清澈晶瑩的眼睛也遮上了陰影……
這麼憂鬱的琉璃,看得雷越心疼得不知所以。
他,情不自禁地伸著手,用最溫柔的感情撫著琉璃的面容,輕輕地、淺淺地、多情地……他忘了他還在河底。
「咳——」突然,他鼻子嗆水了,再也撐不下去。
就在這時,他見著琉璃向他抱緊,並對著他的嘴移上了她的唇片,再以迅速的方式游向河面。雷越感覺到她吹進自己嘴裡的氣,暖暖地,還帶點檀香的芬芳;而她柔軟的身軀貼著他的胸膛,教雷越從此再也不許別人進駐。
「唰拉拉——」他們冒出了水面,並且來到了岸上。
「你怎麼還不上來?」雷越依然牽著她的手不放。
「阿金……」琉璃說的話沒有聲音,只有唇形。
「上來啊!來,我拉你……」
但,琉璃卻掙脫了他的手,並後退了好幾十尺,面容哀淒地與他淚眼相視。
「阿璃;你叫琉璃是不是?」雷越有些急了。
琉璃點點頭,眼裡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下停地掉進了河裡。
「阿璃,不要走!不要再離開我!」雷越生起了莫名的恐懼,像是夢裡曾有的惶恐。
然而,琉璃依舊不言不語,只是淌著淚,逐漸地沒入了河水之中……
「不要啊!阿璃……」雷越眼睜睜地看著她又消失在他的眼前,霎時,夢境裡船上的分離就這麼與此刻交相重疊,連痛都是雙重加倍。
雷越承受不了,遂顧不得滿身濕漉,一路拚命跑向那位白髮老翁住的地方。
「奇怪?怎麼沒看到?」雷越確信自己來對了地方,但眼前除了雜草一片外,根本沒半戶人家。
「先生,你迷路了嗎?」這時恰巧有位當地人經過。
「我在找一間茅草屋,裡面住了一位老人——」
「你搞錯了吧!這裡我住了幾十年,也沒看見有人住在這兒呀!哪還有什麼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