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了!琉璃不想讓他看見她,便一個反抓,硬是解了套地想衝出帳。
「還跑!」努爾哈赤早料到她有這一招,再一個前撲,就這麼將琉璃攔腰抱上。
接了來,就是一陣你來我往,弄得萬籟俱寂的夜晚是雞飛狗跳!
「大哥,什麼事?有刺客——」匆忙闖入的揚古,見到琉璃正騎在努爾哈赤的肚子上。當然是努爾哈赤故意讓她的。
「啪啪——」揚古情急之下擊出了一掌。
「啊!」琉璃沒空留意,就遭了暗算。
「住手!」努爾哈赤急忙大喝一句。「你有沒有怎樣?」
「放子啦!」琉璃氣得甩開他。
「怎麼是你!」揚古點了火把,才大吃一驚地問道:「原來,那天我見到的人真是你呀!」
「你來這兒做什麼?」努爾哈赤表情挺來嚴肅。
「放心,我不是來找你的。」琉璃心頭酸酸的,這新娘都還沒娶,他的態度就不一樣了。
「嫂子,想不到你醋勁挺大的呀!不辭千里——」揚古玩笑地說道。
「胡說,我……我是來找你商量事情的。」琉璃直想也氣一氣努爾哈赤。
「找我?」揚古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是呀!我改變主意了,決定嫁給你。」
「什麼?!」努爾哈赤和揚古同時跳了起來。
「至少,你也才兩個老婆,而其中一個還是查茵,算來算去,三分之一要比八分之一要來得划算一點。」
「啊!不,不——嫂子,我為我方纔的一掌向你道歉賠禮,你就不要這麼陷害我行下行。」揚古早被努爾哈赤的鷹眼給盯得滿身瘡來。
「我哪是害你,難道,你不認為我很美麗?」琉璃還故意把身子微微地朝揚古的肩膀傾去。
「不,你真的美得教人屏息。」揚古有點忘形了。
「你再不出去,信不信我馬上叫你一輩子都用不著呼吸!」努爾哈赤臉色極為難看。
當然,揚古是立刻消失在帳裡。他才新婚呢,可不想為了一淌渾水賠上自己的性命。
「你這麼說,是存心要氣我是不是?」努爾哈赤逼近著她。
「不敢!你是人人敬畏的建州王,我怎麼敢造次呢?」琉璃沒看他,怕四目相對,什麼話就都說不出來了。
「你——吃醋了。」努爾哈赤的鼻子快碰上她了。
「鬼才吃醋。」琉璃還強自鎮定。
「吃醋歸吃醋,不許拿別的男人來惹我生氣。」
「這麼霸道啊!你們都可以三妻四妾,我們說說就不可以。」
「不可以!除非你想他被我大卸八塊。」
「那許不許我將你新娘毒打一頓。」琉璃這只是情緒話而已。
「亂來!」努爾哈赤出乎意料的喝斥,令琉璃頗為難堪。「葉赫小姐對我很重要。」他的意思其實是針對他的統一大業而言。
但,聽在琉璃的耳裡,卻又是另一番苦澀翻騰。
「重要?!那——我算什麼東西?」琉璃一陣冷顫打上了心,神情恍惚地就朝帳外走去。
「阿璃,你去哪裡?」努爾哈赤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裙。
「不要碰我!」琉璃像沾上啥似地,急速地跳離。
「這麼晚了,留在這裡不要走。」
「這喜帳不是為我而搭的。」扔下這句極端落寞的話,琉璃奔出帳外,消失在暗夜的淒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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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的隊伍終於進入了葉赫。
舉目望去,全是燈花紅字,一片喜洋洋。
「大哥,高興點。」揚古知道努爾哈赤還在記掛著琉璃的安危。
「新娘出來囉、新娘出來囉!」大家歡呼著。
努爾哈赤轉頭一瞧,一個身穿紅紗的女子緩緩地自廳門內出來。看她步伐輕盈含蓄,柳腰款款擺動,儼然是甚有教養的大家閨秀。而那蓋在頭上的紅巾,偶爾隨風飄了上去,隱隱約約可見到她的朱潤唇形與淺淺的笑意。
努爾哈赤沒心思去猜想她究竟美不美麗,只是聯想到「新人笑、舊人哭」的一景。
他知道,此刻的琉璃一定正躲在某處哭泣。
渾渾噩噩地隨眾人的安排,將新娘迎進轎裡,努爾哈赤已是不耐煩地騎上馬,逕自朝營區走去。
「真麻煩!要是每個老婆像這種娶法,我寧可打光棍。」由於情勢特殊,再加上葉赤有意借此同哈達部爭個風光,所以才用孟古是努爾哈赤唯一正式聘定的女子為了由,要努爾哈赤親自來迎娶。
當然,這也是為替孟古奠定了在後宮的地位所致。
天空突然開始飄下雨來!
當地的人們總傳說,孟古足海龍王的女兒來轉世的。因為在孟古出生的那一刻,久旱不雨的葉赫竟然下起大雨來,而人們在歡欣之餘,還發現了天空隱隱出現了龍的影像。
所以,這會兒下起雨來,無非又是告訴人們,是海龍王高興女兒出嫁的象徵。
雨越下越大,街旁的鞭炮也越炸越響。而琉璃淋著雨,就站在角落的屋簷下,神情憔悴地看著這一幕幕的錐心刺骨。
他領著花轎,英姿煥發地騎在馬上。嘴角露著笑,微微頷著首,向一旁的百姓展著他的心花怒放。琉璃一雙眼始終沒離開過他,只是他的一舉一動……教她情何以堪……努爾哈赤不經意地轉過頭,說巧不巧地,就瞥見了琉璃那絕望哀怨的眼光。
「阿璃!」努爾哈赤揪起了心,直想不顧一切飛奔過去。
可是,他不行!他早已喪失了為兒女私情拋卻責任的權利。
他只能看著她一個人淋著雨、流著淚、含著悲地站在那裡。他只能這樣看著、看著、再看著,直到他的淚眼朦朧了她的身影……
夜,深沉得叫人心驚。
琉璃就站在努爾哈赤的喜帳外,
看著帳裡的燭火由明而滅去——
「阿金……」她捂著嘴,摀住了悲痛狂烈的呼喊,疲軟無力地跪倒在草地裡。
「我真的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她蜷曲著身子,直想大吐特吐一番。
才不過是一個孟古,她就已經痛不欲生,更何況還有宮裡的那些女人,甚至,甚至,往後還會陸續加入的等等……
琉璃知道,此刻在那大帳之內,正有個女子沉浸在她曾經獨享的溫柔中。就這眼前,她不由得對日後的種種心生恐慌,而這一刻,她才真正體會「後宮詞」中所說的悲哀淒涼——
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暗歌聲。紅顏未者恩先斷,斜倚薰倚坐到明。
「我不要!我不要這麼淒涼地坐在宮裡,看著曾經那麼愛我的阿金,進入不同女人的房裡。我不要、我真的做不到——」
琉璃再也壓抑不住漲滿心裡的澎湃狂浪,她站起了身,奮力地跑向看不見喜帳的那方。
她跑著、跑著,像是要耗盡她最後一絲的力量。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向何方,琉璃只知道她摔了個大跤,痛到她站不起來,索性昏了過去。說不定一醒來,一切就都回到原來的地方——她與阿金從未相遇的地方。
「琉璃、琉璃……」隱隱約約中,琉璃聽見了一聲聲清脆悅耳的聲音。
「你——是誰?」琉璃一睜眼,就看見了眼前一張似曾相識的容顏。
「來,喝下這碗水,你就會記起一切。」這女子從一旁的湖水裡,舀起了一碗水遞給了琉璃。
「這裡是哪裡?這湖——我好像有來過……」琉璃喝完了水,腦海中漸自出現著斷斷續續的畫面。
「這是布爾利湖,也是你這次下凡的罪魁禍首。」
「下凡?」突然間,一股氣流衝上了琉璃的腦勺後方。「對!就是這湖!我記得我好像曾在這湖裡沐浴……然後……然後有只鷹掉了下來——」
「想起你這次下凡的重要任務了嗎?」佛庫倫見是時候了,才親自下來提醒她。
「任務?!」琉璃抬了頭,盯著佛庫倫的臉龐。
「距王母娘娘的壽筵還剩不到半天,你和絳英公主卻仍沒有收穫。」
「心玥神果!」琉璃想起來了,「姐姐,我忘了最重要的心玥神果!」
「其實,你已經找到神鷹了。」佛庫倫欲語還休。
「有嗎?」
「我曾告訴你,神鷹投胎在女真族當個帝王。」
「神鷹!帝王!鷹!王!」琉璃這才恍然大悟地,問著佛庫倫要答案。「難道是——」
佛庫倫點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想。
「真的是他!」此刻的琉璃才明白,為何自己老覺得努爾哈赤與她此生有某種程度的相關。
只是那又怎樣?她早已心力交瘁,又如何讓正躺在溫柔鄉的他吐出神果來。
溫柔鄉!孟古?喜歡穿紅色衣裳的孟古!莫非她就是——
「是的!她是絳英公主的轉世。」佛庫倫早聽見琉璃內心的聲音。
「真的是她!」琉璃突然間不知該憂或該喜。
「事實上,她比你先找到神鷹。」
「好個絳英公主,她兩歲時就把自己許給阿金了。」琉璃沮喪地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