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沒有?還是不肯?」留下這意味深遠的問句,賀蘭智便獨自進屋去。
只剩黑幕下,一臉悵然的李沅毓。
次日清晨,天剛亮,他們就已收拾完畢,準備上路。
「告辭了——」背起了賀蘭靜的賀蘭智,以儘是遺憾的眼神看著李沅毓。
「我會盡早把公主配製的解藥送去——」李沅毓如是說著。
但,心碎了,拿什麼藥醫?賀蘭靜低著頭,不敢再多說一句。
沿路兩旁的綠竹林讓風逗得吱咯作響不停。
一步、二步……賀蘭靜感受著距離帶給她的椎心,她抬起頭,睜著那蓄滿淚的眼睛,看著那遠處愈來愈小的身影。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用她的生命來換得他的回心轉意!
賀蘭靜讓臉上的淚,滴在每一寸分別的土地裡,連同她的心,遺落在她和李沅毓相對望的一線裡,自此後,紅塵的兩端就有著這點相關聯的東西,紀念著賀蘭靜葬於李沅毓眼瞳裡的一顆心……
「靜——」李沅毓再也不想受制於這等煎熬了。
賀蘭靜的傷懷、賀蘭靜的淚滴,以及那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在在都敲痛著李沅毓,突然間,什麼顧慮、什麼堅持,都抵不過那即將遠去的身影,李沅毓讓自己的感情給逼到了極處——
「靜——」他呼喚著她,飛奔而去。
「李大哥?!」賀蘭靜含著淚,又驚又喜。
「靜——等我,我一定會去找你。」
「李大哥。」賀蘭靜想,有此一句,於願足矣!
「靜——拿去,這玉珮你拿去。」不假思索地,李沅毓竟然解下那只傳家的玉珮,塞進賀蘭靜的小手裡。
「這——這——」賀蘭靜無法置信,李沅毓竟把這訂情的信物交到她的手裡。她無法置信地看著他。
李沅毓笑著點頭回應,交上了這塊玉珮,他有如釋重負的愉悅。
天哪!他真的點頭了,那表示……那表示……賀蘭靜在感動與欣慰的淚水中,帶著李沅毓的承諾,揮別了他的笑容。
「靜——等我——」他的聲音迴響在山谷中。
第七章
等待像場病!不分晝夜、如影隨形。
距竹林分手的那天起,算算也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回到了海心寨的賀蘭靜,每天對著只刻有許多蓮花的玉珮發著呆,內心由原先的喜悅遞減為寢食難安。
他會回來嗎?他是不是後悔了?
賀蘭靜似乎感受到,連寨裡的弟兄們都已經不抱任何期盼了,從他們同情的眼光、迴避的話題,賀蘭靜讀到了他們一致的宣判。
可是,她不死心,而她也不能死心,她不能連自己對他的最後一絲信任都放棄,或許,他不會因愛她而來到這裡,但他絕對會因自己許下的承諾奔赴此地。
賀蘭靜等得死心塌地!不論她堅持哪項原因。
「阿靜!!阿靜!!」狗子莽撞地衝進賀蘭靜的房裡。
「什麼事這麼慌張?」她有些不悅地問著。
「這不是慌張!!是!!是李沅毓帶著解藥來啦!」
迫不及待,賀蘭靜高興得不知所以,直覺地先拿起毛梳,往那略顯散亂的頭髮梳去,一舉一動,皆是女兒家的心情.
「靜!!」李沅毓推門而入。
一身風塵僕僕,滿臉的風沙卻蓋不住他眼中的光芒,在拿了公主特製的藥丸後,他便夜以繼日地趕赴而來,儘管沿途風吹日曬、燥熱難當,但,只要他一想起賀蘭靜那蹦蹦跳跳、快活暢談的模樣,所有的辛勞皆煙消雲散。
「李大哥!!」由於太激動,賀蘭靜按著心口,泛著淚光,語出哽咽地喚著他,「你當真回來了?」
「是!!我當真回來了!!」礙於狗子在場的緣故,李沅毓硬是克制住向前擁她入懷的渴望。
「我!!我——很想你——笑中帶淚的她,更教人憐。
他們抱著,像一體融入一體……
「這玉珮!!你一直戴著?!」李沅毓瞧見了她衣服上的那玉珮。
「不!!是擱在心裡——」她倚在他的懷中,神情洋溢著幸福的嫵媚,這玉珮裡刻著一百零八朵蓮,我每天習慣用它來數著日子、數著對你的思念,然後數著數著,就掉著淚,有時祈禱、有時埋怨,想不到它真是靈驗,終究讓我們見了面……」
好個傾注她深情的一百零八朵蓮!讓李沅毓的心,更無後路可退。
「公主送了一份禮物給你。」李沅毓的手裡拿著一個木盒子。
「禮物?」賀蘭靜百般不解。
「我告訴她,我們的婚事了!!」賀蘭靜沒忽略,李沅毓的眼中閃過的一抹不對襯的表情。
但,她來不及細想,便讓著木盒中的琉璃給吸引了目光——
「這麼貴重的禮,我怎麼收得起?」賀蘭靜撫著那透明泛七彩的琉璃,讚歎不已,連那襯在琉璃旁的繡花手巾,都是精巧雅致地教人驚喜。
「這是公主親手繡的,用的是中土來的彩線及她御用的手巾。」李沅毓說著。
「她——沒怪我帶走她的貼身侍衛?」 賀蘭靜玩笑地說。
「沒有!!因為我一輩子都會隨侍在她身邊。」脫口而出的李沅毓,話裡透著詭異,教賀蘭靜不禁莫名。
「什麼?」她看著李沅毓。
「哦,我是說!!我已在宮外買了一座宅第,待我們成親後再搬進去,屆時,我一樣是公主的侍衛。」
「可是,我怕會連累你。」賀蘭靜沒忘記,自己是宮裡通緝的要犯。
「這你放心!公主早替你備好一箱子漢族衣飾,只要你改頭換面一番,再加上頂著一品侍衛夫人的頭銜,沒人敢懷疑到你身上的。」
「原來!!你早就替我準備妥當啦!」賀蘭靜欣慰的笑容中有些心虛,都怪自己小心眼,還以為他根本無心於自己呢!想不到,他竟然什麼都設想周全了。
「不過!!」他眼光溫柔地看著她。
「不過什麼?」她有些心驚。
「不過你要乖乖聽話,做個可以自己拜堂成親的新娘。」李沅毓把藥遞到她的眼前,笑容中有酸有甜。
他不是不愛她,只是他把該忘掉的還抓著不放!
果然,在李沅毓的呵護下,賀蘭靜終於能站起來了!雖然一時間,她不能恢復到昔日的健步如飛,但,至少已經可以繞著海心寨走一圈了。
「二當家!!您說,這是藥好呢?還是人好?」大傢伙看著正在戶外散步的賀蘭靜及李沅毓,不禁納悶起來。
「哈哈哈!!」賀蘭智笑得極為燦爛,「都好、都好,只要阿靜快樂什麼都好!」
「那咱們什麼時候辦喜事呀?」狗子插著嘴。
「愈快愈好。」在若有所思的神情下,賀蘭智如是說。
因此,就在句愈快愈好下,三天後,海心寨又是一場熱鬧。但是,在這一片高興祝賀之餘,海心寨的弟兄們也有著難掩的依依之情,因為在婚禮過後不久,身為人妻的賀蘭靜自然得跟隨李沅毓返回宮外的新居。
「喂——兄弟,咱們阿靜就交給你了,你可要警醒點,別教她委屈啊——」
「喂——兄弟,我敬你!!敬你的膽子與勇氣,竟然把咱們海心寨的母老虎娶回家去,真是服了你!」
「哈哈哈!!」笑的人當中也包括李沅毓。
「哎喲!什麼母老虎?在李兄的面前,阿靜溫馴得跟個貓似的。」丁叔誇張地扮個貓臉。
「丁叔!!」一旁的賀蘭靜早就紅暈滿佈了。
「沅毓!!我把阿靜托付給你了,請你一定要保護她。」賀蘭智難得如此地感性,他雙手握住李沅毓的手,以異樣的語氣對李沅毓說:「謝謝你。」
謝謝你?!這三個字教賀蘭靜覺得不對味。
只不過,她沒心思多想,因為此刻的她正和李沅毓在洞房內的燭光下對望。
「靜!!你好美!!跟公主還有三分神似。」李沅毓看得有些恍惚。
「真的嗎?」賀蘭靜笑得含羞溫婉,她說:「若能有著芙影姊姊的一分,我便心滿意足了。」
或許真是酒精的作祟,李沅毓竟在賀蘭靜的臉上,看見了芙影的臉,那朵清純的微笑、那雙嫵媚的眼,還有那自然散發的香味……
他,情不自禁,讓自己的心釋放成如雨的吻,溢灑在他一生最鍾愛卻不敢愛的人全身。
「你——愛我嗎?」不知情的賀蘭靜仍問著這句。
「我——愛你——好久、好久了——」他狂亂的回著。
熄滅的燭火,似乎把這一切誤會交由黑暗去掩護,掩護著李沅毓的酒醉吐真言、掩護著那句「我愛你好久好久」下洩漏的玄機。
而賀蘭靜太遲鈍,但,她的遲鈍是來自於對他的信任。
這天起,賀蘭靜的言行舉止儼然就是副為人妻的賢淑,對於李沅毓,她更全力以赴了。
「嘿!!該起來囉!!」端著水進房的賀蘭靜,放下水盆,坐在床邊給李沅毓呵著氣。
「你這麼早起?」李沅毓笑著,用手撫著賀蘭靜紅潤臉頰。
「當然!!否則大傢伙又得嘲笑你娶了個惡妻。」賀蘭靜是有心給李沅毓留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