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我還覺得是我配不上你呢!」看著新婚後的賀蘭靜,那股溫柔、那份多情,在在都教李沅毓心虛。
她真的全心全意,而他,卻只給了她一半的心。
「是嗎?本姑娘這陣子變得太好了,教你這一品侍衛自歎弗如?」賀蘭靜還是不改活潑的個性。
「你說呢?要不要再試一次!!」李沅毓又眨著那曖昧的眼睛。
「現在!不行啦!二哥在等我們去吃早餐。」賀蘭靜急得想掙脫他的手腕。
「沒關係,反正這幾天我們不都是遲到嗎?」
「都是你啦——還敢說——」
這就是李沅毓和賀蘭靜的新婚生活寫照,浪漫中不失風趣的李沅毓配上了率性又熱情的賀蘭靜,簡直就是天衣無縫的佳偶天成,直是羨煞了海心寨一票光棍。
唯一的遺憾,就是深植於李沅毓心中的那個倩影,總是會在夜深人靜時,悄悄地浮上他的心頭,即使那個身影已經模糊到幾乎看不清,但李沅毓還是覺得有殺傷力,殺傷他與賀蘭靜恩愛的兩人天地。
「快,洗把臉。」奸不容易自糾纏中脫了身,賀蘭靜趕緊催促著意猶未盡的李沅毓。
「好,洗把臉、洗心革面。」
一句「洗心革面」,道出了李沅毓努力給予的心意,他要讓賀蘭靜成為他李沅毓往後生命中的唯一。
他真的努力著。
離他們回宮外新居的日子已經近了,在婚後的幾天中,賀蘭靜一直拚命珍惜著在海心寨剩餘不多的日子,她除了增加和賀蘭智相處的時間外,更喜歡挽著李沅毓的手,走遍這塊有著她許多回憶的土地上,談論著她一路走過的悲喜哀愁。
「我覺得!!那時的你似乎很憂鬱,有種自甘墮落的模樣。」來到柴房門口,賀蘭靜想起了她輿李沅毓的相逢。
「是嗎?」李沅毓的心顫了一下,隨即隱瞞似地換張笑容說:「還不是讓你那凶樣給嚇傻的嘛,」
「凶?我那裡凶了?」她手抆著腰,不服氣地嘟著嘴。
「呵!!讓我吞驅蟲丸,還不算凶啊——」
「討厭,這麼小心眼!連這點小事也記在心裡。」
「這是小事?!那你砸破那位吳寡婦的頭,怎麼說?」李沅毓是存心一逗弄她的。
「誰教她老纏著你,不把我這李夫人看在眼裡。」
「喔!|原來你早就覬覦李夫人這個位置了。」李沅毓從背後攬著賀蘭靜的腰,故意裝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算不算吃醋呀?」
「你少胡說——我——我是怕你讓那寡婦給佔去便宜。」賀蘭靜極力否認著。
「哦!!這樣呀!那我這便宜不就留給你了。」
「李沅毓——你無恥——」
這等打情罵俏的劇情,一天要上演個好幾回,除了身為主角的李沅毓及賀蘭靜演出賣力,恍若無人,連寨裡兄弟都得紛紛走避,免得「污染」了他們的童子功力。
在這樣的幸福中, 賀蘭靜是滿足而愉悅的,唯一納悶的,就是在李沅毓的眼中有時會有著她看不懂的訊息。
到底是什麼?她曾如此地問過,但他不肯說,只是一味以熾熱的纏綿來掩飾所有。
這天,午睡片刻,賀蘭靜一醒來便探向身旁的李沅毓——不在?!她起了身,四下尋去。
*
靠在樹幹旁的李沅毓,慵懶地享受這大自然的清新,他不得不承認,這段日子以來,賀蘭靜給了他極大的快樂與溫馨,只要一見著她,他就霎時把煩惱拋得一乾二淨,她的嬌嗔、她的含蓄、她的一切言行,都教他的生命綻起七彩美麗。
他愛她,毋庸置疑!
但,他已經不愛公主了嗎?他不敢肯定。
掏出了藏於懷中的手絹,李沅毓又把思緒推入到有公主的記憶裡面——
而竟然,他有一點點背叛的感覺,但他厘不清的。是他因背叛自己的堅持而不安,抑或是他背叛了一位根本不愛他的公主而愴然。
他看著這條手絹,看得發呆,連身後的腳步聲都沒聽到——
「呵——這是什麼?」一個突然,賀蘭靜好玩地搶下他拿在手上的白絹,一臉得意。
「拿來!」情急之下,李沅毓撲向賀蘭靜。
「哎喲!!!」突來的一撞,賀蘭靜跌倒在地。
「快還給我——」他只急著搶回來手絹,而忘了扶起賀蘭靜。
「想都別想——」有些惱怒的賀蘭靜,拚命把那手絹揣在懷裡,然後自己爬了起來,使勁地朝著樹林裡奔去。
「賀蘭靜!把東西還給我。」李沅毓大喊著追上去。
但,一個溜煙,賀蘭靜早已跑得下見人影!
「哼,在我的地盤上,說什麼也不能輸給你。」躲在一堆短樹叢中的她,還喘著大氣。
「什麼手絹這麼要緊?」賀蘭靜這時才把搶來的這條手絹看仔細。 .
「這手絹好眼熟!!」對了!在公主送她的琉璃珠旁不是也有著這同款的絹,只不過,那絹上是公主親絹「白頭偕老」四個字,而眼前這條卻是——只須此絹天涯相隨,何必強求朝夕相對……
這是什麼意思?賀蘭靜的心頭頓時升起一陣涼意。
他為何會把這手絹藏在懷裡?那方才失了絹的表情,還有他不顧一切的反應……
是的!他曾經不只一次看這條手絹!就在一年前的那棵樹下,在幾個月前的村落院子裡,還有成親前一晚,在那排石階上……地點不同,但事物皆同,他面帶憂戚的神色皆同……
原來,他真的是盡忠職守,把心都給了受他保護的公主手中,那——那她賀蘭靜算什麼?
而他竟然還說他愛她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
賀蘭靜這才恍然,原來他的那句真心話是對遠在天邊的公主說的,而她,竟荒謬地成了公主的替身?!
像是遽然失了溫似地,賀蘭靜全身冷到冰點,動彈不得,只任由著止不了的顫抖將她湮沒在這處草叢中……
「阿靜——阿靜——」樹林間迴響著李沅毓的聲音。
你是在找我?還是為了這條手絹?
賀蘭靜不敢開口、不敢流淚,怕一開了頭,就再也停不住,而她還不想就此認輸!
畢竟,他還是同她成了親,他還是把他們家傳的玉珮交到她手心,而更不用說他對她的呵護、憐惜與纏綿的低語,這全下像是虛情假意。
或許——或許——是她的誤會而已!
或許——或許——這手絹只是他的過去——
再或許,是他故意用來嚇唬我的!
反覆思維,直到夕陽西下,賀蘭靜才有勇氣走出那片遮蔽她受傷的樹林。
她費盡了唇舌說服自己,要當個信任丈夫的賢慧妻,要若無其事地走進門,微笑地奉還這手巾。
抬起頭、深呼吸,賀蘭靜猶豫了一秒,便推門而進——
「靜!!」李沅毓看起來非常焦慮,「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他把她擁進懷裡。
「對不起——我——我本來想躲起來嚇你的,結果不小心就睡著了。」這借口是她早想好的。
「你真的把我嚇死了,我以為——」他欲言又止。
「這——這手絹還你。」她遞上了這條絹,然後故意打著呵欠,說:「不好玩,下次下玩了,好累哦——我要睡了。」說著說著,就爬上了床,假裝入眠了。
「喂——喂——小懶豬,別睡呀!」
看來真是睡沉了, 李沅毓露了出輕鬆的笑,親吻了閉著眼的她,有種失而復得的欣慰。
原以為,這一切秘密都要隨那條手絹暴了底,還好,這丫頭迷糊得可以,根本沒起半點疑心,否則,這後果他實在承擔不起。
想到會失去她,李沅毓就痛得不知所以。
「丫頭,我不能失去你。」他喃喃地對著賀蘭靜說著。
黑暗中,他沒看見,賀蘭靜的微笑及眼角滑下的淚……
這天起,他們的恩愛一如往昔,只是賀蘭靜常在看著李沅毓時,看著看著,就恍惚起來,彷彿他是從她的潛意識中變幻出來,就是隔了一層的不實在,教她失卻了安全感,這由她夜裡常半夜驚醒的頻率便可知曉。
「不要走——不要走——」她又作惡夢了。
一醒來,冒著冷汗的她驚恐地發現枕邊人真的不見了,沒半點遲疑,她下了床,出了房門,四下尋著半夜不見人影的李沅毓。
「再過幾天,你們就要走了。」說話的,是賀蘭智。
「我會常帶阿靜回來看你們的。」李沅毓說著。
「我——還是一句感謝!感謝你接受我的請托照顧阿靜,說實在的,那一天,我強人所難地對你提出這件事,看你當時的表情,我以為你鐵定拒絕。」
「其實,我本來是拒絕的,只是後來——後來一時情緒上來,就——」李沅毓倒誠實地說了。
「那——你後悔嗎?」賀蘭智搜尋著李沅毓的眼光。
「我不會丟下這所有的責任。大丈夫一言九鼎。」好個義氣深重的一句話。
卻讓一旁不小心聽到的賀蘭靜情何以堪。
原來——我只是他的責任而已!還是二哥委曲求全去拜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