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請和我們一起參觀好嗎!」範文森問。「這位也是我和致謙的同學,我們班的班長。」
「董媽媽好,我叫席明嘉,和我們一起參觀嘛,範文森解說得很詳細哦!」
張君紅看著熱情邀約的兩人,想拒絕又覺不好意思,終於點了頭。
「致謙沒陪伯母一起來嗎?」範文森邊走邊問。
「他在家睡覺。」張君紅小聲回答。
「還在睡呀?也不怕睡多了變成豬。」席明嘉說完才發現在長輩面前失言,她吐吐舌頭,覺得不好意思。
「沒關係。」張君紅沒有生氣,反倒輕輕笑了。
他們三個繼續參觀,範文森是主講,席明嘉認真聽、張君紅看得仔細;有時張君紅會插一兩句話,有問題、也有解說。
「這幅畫是第五個時期的代表作,叫『雜交派對』,是備受爭議的驚世之作,因為和Morrison以往的畫風截然不同,這些人物的曲線和造型像被囚禁千年般的歪斜,畫面對比也充滿不協調感,但是卻釋放出非常駭人的能量,有人說這是因為Morrison畫這幅畫時正是他開始愛滋病發的時候,面對人生重大的轉折,所以才能畫出這樣極端的作品。」範文森詳細解說。
席明嘉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哪有什麼駭人的能量,她只覺得畫面亂糟糟的一團,怎麼看都像蜘蛛精打狐狸精,看來她果真沒有藝術細胞。
「咦?這幅畫的簽名好像和之前看的都不一樣。」外行的看熱鬧,席明嘉只對畫上最值錢的部分感興趣,之前畫作上的簽名簽的都是全名,只有這一幅是簽縮寫。
「這一幅畫是個分界點,從這幅畫後,Morrison的簽名全是縮寫。」張君紅小聲地補充解釋。
「哦,那這一幅就是在『雜交派對』之前畫的嘍!」席明嘉指著另一幅畫。
全黑的畫布上以白色的油彩龍飛鳳舞地簽了一個巨大的簽名,整幅畫就是一個簽名。
「嗯,而且這張畫是非賣品,畫名就叫『巨大的簽名』。」範文森笑著說。「這是Morrison的玩笑之作,他認為大家買他的畫並不是因為畫本身,而是為了他的簽名,所以他乾脆畫了一幅簽名,先在畫布上刷上一層黑色油彩,再用白色油彩簽上一個巨大的簽名。」
「原來這個黑色是畫上去的啊,我還以為畫布本來就是黑色的呢!技術不錯嘛,畫得這麼細緻,如果不當畫家也可以改行當油漆匠了。」
範文森看著席明嘉,眼底寫著驚訝。
「怎麼?開個玩笑也不行啊?」席明嘉被他看得有點心虛。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有點訝異,沒想到你和我開了同一個玩笑。」這就叫默契吧?他也曾這樣開玩笑地說:如果當不成畫家,至少還可以當油漆匠。
「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席明嘉對範文森露齒一笑。
「呃……我們繼續看下一幅畫吧!」範文森的臉微微泛紅。
他們繼續往下參觀,範文森的時間控制得當,剛好趕在參觀時間結束前把所有畫整個瀏覽完一遍。
「你們要直接回家嗎?我送你們。」範文森問。
「不用了,我先生會來接我。」張君紅說。算算時間,董立偉已下班了,該快到了吧。
「我也有騎車來。」
「那我先走了。」張君紅謝過席明嘉和範文森的陪伴,轉身道別。
「你也要走了嗎?」範文森問。
「嗯。」席明嘉點個頭,隨即又叫了一聲:「糟了!我忘了要買一本參觀指南,怎麼辦?門已經關了。」
「我剛剛的解說不清楚嗎?」
「很清楚啊!可是畫那麼多,人家回到家就忘了,所以才要買本指南,有圖片又有文字解說才不會忘嘛!」
範文森沒轍地笑笑。「跟我來吧。」
「去哪裡?」
「跟我來就是。」
範文森帶著她來到入口處,警衛一看到他就幫他開門;他帶著她又走進展覽場,繞過展覽區,往辦公室走去。
「這裡寫著禁止進入耶!」席明嘉拉著範文森的手,指著門口的牌子。
「沒關係的,我有通行證。」範文森又對她笑。
推開門,走進辦公室,一個約莫三十多歲,高姚美艷、金髮碧眼的女子馬上朝他們走過來。
「Vincent?你不是回去了嗎?」女子以英語問。
「對不起,我同學想要一本參觀指南,可以嗎?」範文森也以英文回答。
「當然可以。」女子笑笑,回身取來一本參觀指南遞給席明嘉。
「謝謝。」席明嘉接過書,卻覺得莫名其妙。
「這是我的朋友Sophie,這次畫展的工作人員之一。昨天你打的電話就是她的。」看出她的疑惑,範文森主動解答。
「哦!」聽完他的解釋,席明嘉心裡有種釋懷。
「我後天飛日本,明天一起晚餐?有些事和你商量。」Sophie對範文森說。
「好,不過晚點,八點好嗎?」
「好,八點。你來接我。」
範文森點點頭。「謝謝你的書,我們先走了。」
他對Sophie揮揮手,和席明嘉一起離開。
他們在門口分手,席明嘉騎著摩托車,飛快地細回家,回到家,趁著記憶還很鮮明,她打開電腦,先在腦中回想畫展中範文森詳細的解說,稍事整理,開始動手打下——
Victor Van Morrison畫展觀後感:
翻開西洋美術史,自文藝復興以來,出現了許多偉大的畫家和豐富多樣的畫派,達文西、拉斐爾、高更、夏卡爾、馬諦斯、達利等等;寫實派、印象派、野獸派、超現實主義、魔幻風格、普普藝術……
每個時代都有其代表風格,每個風格都有其代表性的畫家,而三十世紀末的代表就是迷亂主義的Victor Van Morrison。
Victor Van Morrison被喻為自畢卡索以降最偉大、最成功的畫家。偉大是因為他的畫,風格與意境都令人震撼和讚歎;成功是他和畢卡索一樣,是少數能在生前即享有盛名的畫家。
畫家是一種寂寞的行業,在才能讀全世界認同之前,只能算是對藝術熱情的瘋子,所以梵谷在精神病院裡度過餘生、莫內也終身窮困不得志,只有畢卡索和Victor Van Morrison在活著時就享有盛名和財富,畫作廣被世人喜愛和收藏,在生前就享盡榮華富貴和世人的掌聲;在死後身價更是水漲船高……
第四章
校慶過後第一天上課就是數學小考。
學校最喜歡來這套,春假過後是期中考,新年過後是期末考,存心要讓當學生的心裡玩得七上八下,不過罪惡感愈大,玩起來就愈刺激。
席明嘉一早進教室,放好點名簿,就看到杏子怏怏不悅地趴在桌上。
「怎麼?昨天數學考差了,心情不好?」席明嘉問。
杏子沒有回答,只是幽幽地歎了口氣。
「瞧你這副死樣子,不過是小考嘛!而且你放心,不管你考得再怎麼爛,也不會是最爛的那一個。」席明嘉所謂的最爛,當然是指範文森。
「哎呀!你搞錯了啦,她才不是為了小考在難過。」林惠美一屁股坐在杏子前面的座位上。「她呀,是為情傷風、為愛感冒啦!」
「什麼意思?」席明嘉的心糾了一下。莫非杏子傷心是為了範文森?
「你不知道呀?昨天網路上已經傳開了,她的阿娜答木村拓哉和工籐靜香昨天手牽著手,一起結婚去啦。」
「結婚了?」席明嘉鬆口氣。「那杏子你以後不就要改叫靜香了?」
杏子聞言臉色大變,嘴巴一扁,立刻哭起來,害林惠美和席明嘉被嚇一跳。
「哇……」
「哎!你別哭嘛!他本來就是可望不可及的人,你就別難過了,比木村拓哉帥的男生多的是,大不了再找一個啊,就像……竹野內豐也不錯呀!」
「我不是難過那個啦!嗚……」杏子一邊哭一邊說。「我是因為討厭八字眉,也不要嘴巴歪一邊,簡直丑斃了!他為什麼不娶中山美穗呢?起碼氣質也好多了!我不管,你叫他離婚娶美穗—我要叫美穗,不要叫靜香啦。」
席明嘉和林惠美彼此對看一眼,無奈搖頭。她們一致認為,這女人瘋了,還是少理為妙。
第一節的上課鐘響了,同學紛紛回座坐好。
「她怎麼了?」範文森小聲地問。
「思春啦。」席明嘉回答。
思春?範文森仔細想想這兩個字的意思。思春是簡稱吧?那原意是「思念春天」嗎?為什麼要思念春天呢?台灣的冬天並不冷啊,至少和紐約比起來就不冷。
範文森認真思考,席明嘉卻覺得背後一股涼意,她環顧四周,毫不意外看見王佩茹雙眼炯炯有神地瞪著自己。
我們就坐隔壁,講句話也不行嗎?席明嘉回瞪的眼光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