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聳聳肩。「幸好我瞭解妳,否則我可能會為妳的話而心碎。」
「夠了,石碞,我們不過是相處兩天,連朋友都稱不上,別以為你很瞭解我。」
「有人相處了一輩子也不瞭解身邊的人,但是這兩天對我來說卻足夠了。」
「就算你瞭解我,那又怎麼樣?」
「瞭解一個朋友也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妳從不瞭解妳的朋友嗎?」他收起戲謔的口吻,「我已經有三年沒有回來了,許多地方都很陌生,我需要妳這個導遊陪我四處走一走。」
「你不是有一位當導遊的朋友,怎麼會找我呢?」
「妳是指世然吧!那傢伙一年到頭幾乎都往國外跑,關於這個地方,他可能除了公司之外,就只認得自己的家,最多再加上住家附近的超商。」
「我要工作,恐怕沒有時間陪你遊山玩水;而且我還是個路癡,不夠格當任何人的導遊,為免掃興,你還是另請他人。」
她走出電梯,快步的來到住處,開門進屋,把他拋在門外。她靠在門上,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不必太在意他的出現,用平常心看待就可以了。
她深呼吸一下,等心情平靜下來,便打開門。
他還站在門口,好像知道這扇門會為他打開。
「我想……我可以請你喝一杯咖啡。」
他進門,第一眼就看到懸吊在窗前的七彩玻璃珠風鈴。
「沒想到妳會把這串風鈴懸掛起來。」他走過去,撥弄一下,清脆聲音緩和了屋內緊繃的氣氛。
他又看到趴在窗台上的貓,於是開口噓牠,招手喚牠。
「別招惹波波,牠的脾氣不好,會用爪子抓陌生人的臉。」風玲口頭提醒,心裡卻希望波波真的撲過去,毫不留情的抓破他這張經常帶著冷嘲熱諷的嘴臉。
風玲的話才說完,那只純種白色的金桔拉貓立即朝石碞躍過去,就在風玲暗暗得意的當頭,波波卻是示好的舔著他的臉,然後安靜的偎在他懷裡,這讓風玲心裡很不是滋味。
「看來牠比牠的主人還友善。」石碞坐下來。波波舒服的躺在他的大腿上。
她訕然,責瞪波波怎麼可以見色忘主人。
「沒想到妳真的養了一隻貓。」他愛撫著牠,牠撒嬌的喵了幾聲。
「我不能養貓嗎?」她端來咖啡放在茶几上。
「記得嗎?我說過妳像貓。」他在咖啡裡加兩包糖、不加奶精,然後喝著苦澀中帶甜膩的咖啡。
「像貓有什麼不好的,牠獨立不依賴人、不侵犯人,有時候對你撒嬌一下,大部分的時候牠們都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人不需要太費心去照顧牠,原因就這麼簡單。」
「還有,貓很聰明,洞悉人類最壞、最不可靠的一面。」他抬眼瞅她,說:「可惜,貓也很無情,不管平時多麼驕寵牠,牠隨時都有可能無聲無息的離你而去。」
「別的貓會不會這樣我不知道,可是波波不會。」風玲輕拍一下,喚道:「波波,過來。」
波波嬌懶的抬起臉,湛藍的眼珠子遲疑的望著風玲。
「波波……」手頻招,聲呼喚,牠仍在磨蹭,她心急的命令說:「波波,快過來呀!」
於是波波站起來,朝石碞喵叫一聲,才躍到風玲身上。
她撫摸牠的背,然後從鐵盒裡拿出一塊方糖讓波波盡情的去舔,並嘉許的說:「真乖,我就知道波波不是見異思遷的貓。」
「原來給糖吃的不僅僅是男人而已。」
她微怔。「什麼意思?」
「妳說男人的承諾只是當時拿出來哄女人的糖,女人含在口中只是甜一時而已,過後還不停地的回味,而男人早就忘記他曾拿出一顆糖來。我想如果女人也能經常拿糖給男人吃,我想男人也不會輕易地見異思遷。」
「你……」她大吃一驚。這是她在《傷心不必是女人》書中提到的句子。
「我拜讀過妳的大作。」石碞從口袋拿出一個信封。「今天我來主要是要把這個還給妳。」
風玲拿起來看了一下,是她寄給他的支票。
「那些費用應該由我來支付才對。」她又把信封推到他的面前。「而且我不想欠你人情。」
「我不覺得那兩天的相處可以用金錢來計算,至於人情,妳先欠著吧!我會給妳機會用同樣的方式來償還。我還有事,謝謝妳的咖啡。」他起身離去。
「等一下,石碞。」風玲拿起信封追到電梯口。「你一定要收下這些錢,我不想欠你什麼,而且我也說過了,我無法當你的導遊,也沒有時間陪你,所以我們應該沒有機會再見了。」
「世界再大,只要有心就能再見,何況這裡又是多大的地方。」電梯來了,他搖一搖手,便踏進電梯裡。「我會在台灣待上一陣子,風玲,我會跟妳聯絡的……」
電梯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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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過去,石碞就好像不曾出現過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遑論聯絡。
風玲有點失望,甚至很生氣,明知道當男人說「我會跟妳聯絡」,就表示謝謝再聯絡,她怎麼會去期待一個男人說過的話呢?
不過林世然一從日本回來就立即和她聯絡。
他們約在旅行社附近一家叫「院子」的咖啡館,風玲抵達時,林世然早就等在那裡了。
「對不起,我遲到了,你等很久了吧?」
「不,妳還早到五分鐘,是我開完會就溜班到這裡偷閒。」林世然招來服務生,並對風玲說:「這裡的招牌是起司蛋糕和特製冰浮咖啡。」
風玲心領的對林世然一笑,然後點了她情有獨鍾的抹茶紅豆蛋糕和一杯藍山咖啡。
「我只吃自己鍾愛的食物,至於人家介紹哪裡的東西好吃、或者店家大力推薦的口味,從不會引起我的食慾。」服務生走後,風玲如此對林世然說。
「我可以瞭解。」在日本的時候,他便瞭解她是一個多麼特立獨行的女孩。
兩人閒聊著,林世然三句不離本行,很快就把話題帶到那一趟北海道之行。
「什麼?石碞沒有帶妳游小樽運河?」
「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可能連熏衣草、函館山夜景也別想看到,他是差勁的導遊。」她意氣用事的說。
林世然笑了。「我頭一次聽到有女人對石碞表示不滿。真可惜,到了北海道竟沒有到小樽走一走,那是一個很優雅的地方。石碞很喜歡小樽這個地方。」
「那麼就是我的問題了,也許我不值得他浪費時間帶我到他喜歡的地方。」
「不關妳的事,是石碞那個傢伙的問題,我只是沒有想到事情都過了三年了,他……」林世然看了風玲一眼,便住口不說了。「對不起,妳一定覺得很無聊,我不應該跟妳提這些不相干的事。」
不,她想聽。風玲不想讓話題從石碞身上抽離而去,於是對他說:「石碞是做什麼的?」
「妳不知道?」林世然覺得不可思議。
「我應該知道嗎?」
「幾年前石碞是台灣很有名的音樂創作者和歌手,曾發行兩張暢銷唱片,現在則是日本頗具盛名的音樂製作人。」
「對不起,我太孤陋寡聞了。」也許正因為她不識大名鼎鼎的石碞,所以在日本問他做什麼時,他不想回答。「對了,上個星期石碞先生來找過我,讓我感到很意外。」
「他對妳寄去的支票很生氣,但是我沒想到他會親自走一趟,而且還打算停留一陣子,說想確定一件事。雖然他嘴裡不說是什麼事,可是不管如何,我很高興那傢伙終於願意走出來了。」
說到這裡,林世然臉上浮出一股悵然陰鬱的神情,雖不似石碞那般深刻,卻也讓人看了不忍,不過直覺告訴她,這其中的原因是相同的。
「林先生,有一件事我很好奇,當我提出要去北海道的時候,他好像很震驚,而你的聲音聽起很為難的樣子。」
「作家就是不一樣,對事情就是比別人敏銳。」林世然頓了一下,幽幽的說:「北海道是石碞難忘又傷心的地方。」
風玲脫口而出,「是不是和一個叫亞薇的人有關?」
林世然大吃一驚。「石碞告訴妳的?」
「不是,在熏衣草園子時,他突然對著我叫出這個名字。我們很像嗎?」
林世然盯著風玲的臉看著,心想除了同是清秀佳人之外,她和亞薇的五官並無相似之處。
「不像。」
風玲鬆了一口氣。「我想她一定是個身材姣好又漂亮的女孩。」
「她不是,亞薇是一個清純可愛的甜姊兒。」
「怎麼會?我記得你說過石碞喜歡性感美艷的女人。」
林世然苦笑一下。「石碞答應過亞薇,下一個女人不可以找和她一樣類型的女孩,所以他現在只和美艷性感的女人交往。」
「她人呢?」
「死了,三年前死在北海道。」
「死了!」風玲驚訝,「這是怎樣的一個故事,可以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