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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寄秋

  所謂長兄如父,表哥也算兄的有權為她的未來作打算,怎能讓她隨便找戶人家了草行事,酒鬼姨父已經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羅家姊妹的婚事理應由他一手打理。

  瞧!這麼為她們設想的表哥上哪裡找,偏偏這幾個丫頭一個個沒將他放在眼裡,當他是可有可無的親族之一。

  「小力點,敲壞了自己認賠。」非她所為。

  「你……你喔!就不能稍微給我一點表情嗎?別讓我看這張冷冰冰的臉。」他的要求並不多,僅此而已。

  羅蘭衣微揚眉的一睇,算是很給他面子了。「天亮了,你不回去嗎?」

  要是讓旁人瞧見他的飄逸身影,肯定又是一陣盲目的膜拜。

  「就會趕我。」看看天色是該離開的時候,他又不免嘮叨個兩句,「小心行事,勿暴露行蹤,冰絹在找你。」

  他念念不忘的小師妹怎會沒知會一聲就跑去當殺手呢!害他戀慕冰雪容顏的心碎了一地。

  「嗯。」看來她應該更謹慎些。

  「我該走了,你要記得……咦!誰一大早來串門子?都不用睡覺嗎?」白衣輕揚,身形一移的任無我閃至陰暗處一避。

  「是他。」光聽足音她就能分辨來者是誰。

  「他?」蘭丫頭又再打什麼啞謎?

  「你剛提起的那個人。」她不提姓名,由他絞盡腦汁去猜。

  「我剛有提到誰……」靈光乍現,一個名字閃過腦海。「柳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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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房裡有人?」

  一道白影驀然地飄過,消失在半敞的窗口,一股不屬於女子淡然暗香的氣息暗暗流動,瀰漫整個屋裡叫人無法忽視。

  花廳的盤花坐椅有被拉開的跡象,杯溫未涼顯示剛有人用這陶杯飲茶,一言不發的柳縫衣輕輕闔上紙窗,以指輕拭殘存其上的鞋痕,證實確實有個人由此進出。

  但他未急於追究翻窗而出的身影是誰,反而若無其事的端起剛被用過的杯子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溫吞有禮慢慢地一口一口細飲,像是這杯茶特別甘醇香郁,含在嘴裡口齒留香。

  不過他眼底的幽色並不平靜,隱隱浮動躁沈的怒火,握杯的手可見力道深沈,五道暗紅的指印幾乎快捏碎杯身。

  若非睡房的擺設工整如無人動過,毫無皺折的床和被褥折迭方式顯示不曾有人臥躺過,不然他絕無可能如沒發生任何事般的坐下來喝茶,表情溫爾得不見一絲冷戾。

  「你來我這裡就是為了喝一杯茶嗎?」他可以整壺拿走無妨,她不愛喝冷掉、略帶苦味的茶。

  柳縫衣抬起頭凝望她一眼,語氣低柔得令人害怕,「你能解釋剛剛離開的那個人是誰嗎?」

  他可以容忍她以毒傷人,甚至不探究夜探皇宮內院的不軌舉止是否有所圖謀,但以一個男人而言,心愛的女子房中有另一名男子的行蹤,相信心胸再寬大的男人也會心存芥蒂。

  「故交。」打從她出生時即是。

  「他來做什麼?」交情好到天未亮便來探望?

  「關心。」雖然她覺得有點多餘,而且擾人清夢。

  「關心?」眉頭一揚,他顯然不太滿意這個答案。

  「我認為你應該去處理。」她攤開暖紅的床褥準備就寢,希望他知趣點自己離開。

  「我?」什麼事和他扯上關係……等等,他想到了一個人,「你是說有人打算找你麻煩,而他是來通知你的?」

  「不。」

  她的話簡短得讓人著急,想冷靜的柳縫衣根本沒法靜下心的衝上前,握住她的細肩輕擁入懷。

  「〝不〞是什麼意思?不許你再用輕匆的口氣敷衍我。」若是尋常的挑釁何必急著深夜到訪,天亮再說也不遲。

  羅蘭衣微露淺笑的抬手一撫他未刮的青髭。「沒人會一大早上姑娘家房裡質問,你不累嗎?」

  他的出現挺讓人意外的,他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不得體舉動的莽夫。

  「別故左右而言他,我要一個答案。」否則他怎麼也不能安心。

  「答案就在你心中,何必問我呢!」他的心思細密,不會不懂她未竟之語。

  銳眼一沈,溫和的神情變得可怕得緊。「蘭兒,你非要和我兜著圈子轉不可嗎?」

  「不然我該怎麼說呢?你來教教我。」多說無益,何必讓兩人為同一件事傷神。

  冰絹的劍法她見識過,凌厲的專攻死穴,雖與任無我師承同門,但非授業同一師,她的師父為他師伯,早在二十年前因修習旁門左道之邪功而走火入魔,最後遭到逐出師門的命運。

  冰絹的性情原本恬柔雅靜,可是在拜師學藝之後逐漸轉為陰狠,因為修練了邪魔歪道之術改變了心性,冰冷無情有如終年不化的霜雪。

  「姑娘家別太逞強,你還有我可以依靠。」他不希望她凡事自己承擔而不願假手於他人,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

  勾起嘴角,她的冷意化成嘲諷,「別說得太篤定,你是有婚約在身的人,靠你不如靠自己。」

  泥菩薩過江自保都成了問題,還能指望弛發揮神力嗎?

  她知道她的酸意來得並不恰當,她與他本是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若非一隻寒夜玉麟牽就了這段姻緣,他們可能老死不相見,至此海角天涯各處一方,不再相逢。

  「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好嗎?我已修書一封回康寧稟明家翁你我之事,相信不日之內就能解除你心中的掛念。」輕撫著她的眉,他的心意堅定如山,不容撼搖。

  「為了我傷害另一個女人,這段感情不要也罷。」啊!他……

  「學著信任別人很難嗎?難道我的用心你看不見,非要說得如此不堪才能逃避你心中對我的在意?」他不會放手,他的心已為她沈迷。

  無心之人又怎能快意。

  神情冷騺的柳縫衣怒滿胸腔,出手稍重的緊握她雪嫩雙臂貼近身前,不讓她有絲毫逃脫的空隙。

  他的心意並非虛假,自始至終只有她一人,在那錯身的巧遇下她已偷走他的心,為何她還不明白,執意說出傷人之語?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康寧柳家不全是用情不專的風流種,我們也有想要呵寵一生的女子,不要一筆抹殺我對你的真心。」

  「你……你捉痛我了。」他說出她心底的疑懼,她的確沒有把握能擁有他多久。

  心一旦付出難以收回,叫她如何能不擔憂?

  「蒼天為證,我絕不會有負於你,否則就罰我當你手中的活死人。」他戲譴的笑語裡有不容忽視的專注,甘心受她掌控。

  羅蘭衣看著他,未了,輕逸一聲輕歎,「你怎麼曉得我有能力讓人成為行屍走肉的傀儡?」

  「小巧。」她的僕從。

  「你遇上她了?」難怪她覺得古怪,早該回來的人竟然遲遲不歸。

  「他跟著你也有一段時日了,為什麼你連他都狠得下心毒害?」她的心比他想像中還要冷性。

  有種罕見的藥草只於丑寅交替時分在晨霧中出現,因此他守候一夜準備外出採集,這種草性最怕熱了,偏偏它的生長地在極干、極旱的漠漠沙河之中,若無絕頂輕功為佐,實難以及得上每一時辰都在變的沙河。

  當他剛走到城牆附近欲出城門之時,一道身形搖擺的人影引起他的注意,手足同行無快慢,腳跟以拖行之姿不曾舉高,四肢僵硬不見有放鬆的一刻。

  原本他以為是誰家的癡兒漏夜不睡四處遊蕩,正打算帶他回馬幫請人代為看管,等天亮後再通知其家人予以帶回,畢竟他是個醫者,不忍心見個孩子流離失所。

  誰知他一走近才發現不對,眼前癡憨的人兒給他似曾相識的感覺,和心愛女子身上相似的暗香隱隱浮動,他沒多想的往其頸後一探,果真多了一層薄如細紗的皮。

  撕下一瞧,神情呆滯、兩眼無神的癡兒竟是白日活蹦亂跳的小奸商。

  「死不了。」只要他沒出亂子死於非命,天一亮幻術自然解開。

  「但會有危險,尤其他是長相清秀的〝小姑娘〞,難保不會有萬一。」樓蘭城內雖然政泰民安,無惡民橫行,但人心難測,若有人突起邪心藉酒裝瘋,恐怕他的「貞操」不保。

  「這……」她沒想到這一點,當初只是略加懲罰而已。

  「我不是要說教,有時你在做一件事之前要先三思而後行,不要讓我擔心。」他意有所指的說道,不想她莽撞行事。

  動之以情,一句擔心讓羅蘭衣冷心一化,清艷的面容浮現淡然的柔意,「我以為你會一直追問那個出入我房裡的人是誰。」

  「呃!這個……」他面一窘的出現紅暈,喉音一清的看向她身後,「他到底是誰?」

  不是不問,而是他心裡有疙瘩,怕聽見那人的重要性遠超過於他,讓他有殺人的衝動。

  「你還是問了,叫人有點失望。」她的笑聲很輕,但也足以令人驚喜萬分。

  「蘭兒……」情意流動,柳縫衣俊雅的臉蒙上一層幽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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