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還是由奴婢來吧,這是我的職責——」
「她是我的妻子。」風悠辰一語堵住了小霞的未竟之語,成功地讓她張口結舌。
他以無比的溫柔與耐心,一小口、一小口將藥往雨濃嘴裡送,並不在意她潛意識的抗拒,不厭其煩地重複著同樣的動作,也徹底讓一旁的小霞看傻了眼。
這……這真的是印象中那個冷漠無情、寒峻如冰的堡主嗎?此刻,他真像個溫柔多情的戀人。原來,堡主也是可以溫柔的,只不過,普天之下只有幸運的雨濃小姐能擁有。
好似也察覺了自己的多餘,她悄然離去,將情意纏綿的空間留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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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風雨似乎正在逐漸平息當中,只剩下飄飄雨絲輕輕灑落大地,為寂靜的夜增添幾許寒意。
風悠辰望了眼瀟瀟暮雨,起身關上窗子阻絕冷風侵襲,再回到床邊取下雨濃額前的布巾,探了探體溫,不由蹙起眉頭。「怎麼還是這麼燙?」
他坐回床畔,扶起沉沉昏睡的雨濃,探手端過一旁婢女剛送來的藥餵她喝下。「但願這藥有效。雨濃,你給我爭氣點。」
然後,他又重複著一貫的動作,不定時的幫她換上冰涼的毛巾試圖降溫,一個晚上,他就這樣衣不解帶地守在床邊,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當天際泛起一抹白光,同時驅走一夜的陰雨沉沉、帶來全新的晴朗曙光,雨濃輕輕眨動眼瞼,感覺自己似乎睡了好久,骨頭都快睡散了,連腦袋也昏昏沉沉的。
眼珠子朝屋內轉了一圈,怎麼沒半個人?她感到口乾舌燥,誰來行行好,倒杯水給她喝?
門扉被人輕輕推開,在看清來人後,她反射性地閉上雙眼。對於一個她恨之入骨的人,別說搭理,她連看一眼都不願,寧可繼續睡死算了。
風悠辰端著藥走向床邊,重複著連他都數不清次數的動作——餵藥。
雨濃簡直傻了!那個傲慢狂妄的傢伙……會這麼溫柔地對待她?就因為感受得到其中的細膩柔情,她更加驚愕迷亂。
裝到底吧!她實在慌得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有意無意的排拒,惹得風悠辰不禁苦笑。「又來了,你就不能合作一點,非要這麼整我嗎?」
又?莫非……噢,她不敢想下去了。
花了好大一番工夫,總算將藥喂完,他輕柔地將她放回床中,擰了條熱毛巾為她擦拭唇角的藥漬,一邊喃喃道:「你這個小磨人精!如果不是你一直不省人事,我會以為你是故意和我作對。裁決傲風堡上上下下的事務也沒有照顧你這麼累人,折騰了一個晚上,我都快被你整慘了。」
還好燒退了,總算能稍稍安下心,否則他還不曉得要提心吊膽到什麼時候。
吁了口氣,他輕握住她的手,靠在床邊閉上眼小憩。
過了許久,始終不再有任何動靜,雨濃緊繃的心弦才稍微鬆懈,半驚半疑的睜開雙眼偷覷身旁的男人,僵直的身子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這是第一次,他們的相處沒有半點火爆氣息,她悄悄昂首打量著潛睡中的他,那張卓絕出眾的容貌,足以撼動所有的女性芳心,眉宇間傲然不屈的英氣,代表著他的自負與自信,這樣一個卓然不凡的男人,老實說,若能摒除成見,她該是欣賞他的。
正因為他有著磊落坦然的非凡氣度,所以才能自傲自負,這麼一個自命不凡的人,該是個不欺暗室的君子才對,怎會讓自己的作為淪為小人行徑?不,他的驕傲不會容許自己做出有悖原則的事。
平心靜氣一想,是否,孟斯凡的事另有內幕?
沉思的眼眸,緩緩移向被他握在掌中的手。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冷傲如他,也有柔情的一面。
以往,身子羸弱的她,每回生病雖有孟斯凡真誠的關懷,但從不曾有人徹夜不眠地照顧她一夜,再難熬也是孤單一人獨自咬牙撐過來,她說什麼也想不到,生平第一個決心要恨的人,竟也是第一個如此待她的人,漫漫長夜,他竟執著地守在她身邊……
風悠辰為什麼要這麼溫柔地對她呢?她從不曾給過他好臉色,他真的沒必要這麼做的。
小心翼翼地放輕了動作,她試著神不知鬼不覺地抽出自己的手,不料還是驚動了風悠辰。
「雨濃,你醒了?」他鬆了口氣,關切地迭聲問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呃……」她含糊的嗯啊著回應,不曉得該怎麼以厭惡以外的情緒面對他。
察覺雨濃窘促的小動作,他沒有勉強,主動放開她的手。「想叫我滾蛋?」他很善解人意地猜測她的意思。
「啊?」若說不是,怕他會錯意,若說是,未免有點過河拆橋,說不過去——雖然她這場病他該負點「道義」上的責任。
「好吧,我成全你,讓你眼不見為淨。」他灑脫地聳聳肩,轉身就要走。
「喂,風——」
「嗯?」他淡應著,想了想,輕道:「關於昨天的情緒失控,我道歉,也保證絕不會有下一次。」
雨濃更加驚愕了,呆瓜似地盯著他說不出話來。
這麼自大傲慢的傢伙……也會道歉?難怪之前會又是颳風又是雷雨的,簡直是天下奇聞,但願她不是病壞了腦子,產生幻聽。
「雨濃?」見她傻呼呼的迷茫神情,他擔憂地攏起眉宇,探手撫上她的額際。「你還好吧?」老實說,有點擔心她病傻了。
「呃……很好啊!」她不自在的避開他的碰觸。
「那就好,我喚小霞來照顧你。」
「喂!」見風悠辰已走到門邊,她急叫道。
「還有事嗎?」他回身問。
遲疑了一會兒,她低聲道:「你——願不願意重新向我解釋斯凡哥的事?」
風悠辰大感意外,愕然地揚起眉,她居然願意聽他解釋?果真是病得神志不清了嗎?
但,他只是雲淡風輕地回道:「該說的我全說了,事實勝於雄辯,是非曲直,並不會因為幾句話便全然顛覆,我自認無愧於心,其餘的,全交由你自行判斷,如果你仍將我當成無恥卑鄙的小人,我也無話可說。」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開門離去,留下呆坐床中、一臉茫然的雨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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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生了場病、睡了一覺起來,世界就全變了樣。先是小霞「夫人」長「夫人」短的喊叫,叫得雨濃莫名其妙,然後一群人跟著起而效之,全傲風堡上下,無人不將她當成了「堡主夫人」,她不斷地試著推翻,否決到她都快瘋了。
風老太爺曾關切地前來詢問她的病情,令她滿懷窩心——就是對於他那副儼然看孫媳婦的眼神感到不怎麼舒坦就是了。還有嚴子豪也是,居然也跟著一群人瞎鬧,恭敬地一聲「夫人」叫得她想翻臉。
獨獨不見風悠辰的人。
守了她一夜,她以為他對她該是有某些程度的關心,可是為什麼他自早上離開之後便不見人影,讓她幾乎要以為今早的那幕是她嚴重幻想下的結果。
不知,他對這一句「夫人」作何反應?他如果知道這個情形,肯定會氣得下令杜絕這句無聊的稱謂吧!
夜漸漸深了,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的雨濃,此刻根本了無睡意,只能瞪著床頂發呆。
沒一會兒,極細微的聲響傳來,敏感的雨濃立即察覺到,下意識的閉上眼。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
當溫熱的指尖輕觸上她的頰邊,熟悉的悸動讓她瞬時明瞭來者何人,如此獨特的觸感,只有他才能帶給她。
風悠辰?他白天不來,夜深人靜到她房裡幹麼?
她看來氣色好多了,雖然小霞向他轉述過她的情況,但親眼所見的此刻,他總算真正安下心來。
他有些自艾自憐地一歎。堂堂一堡之主,連關懷自己深愛的女孩都不能光明正大,只能默默付出,要在以往,他絕沒料到自己會有這麼悲慘的一天,竟因為雨濃生病,而她討厭看到他,為了不欲與她衝突,他就真的不出現在她面前,自命不凡的風悠辰何時學會這麼委曲求全、忍氣吞聲啦?他都快瞧不起自己了。
於是,他也就更加肯定,雨濃一定是生來折磨他的,栽在她手中,只能認了。
動作輕柔地為她拉好被子,他不動聲色地就要離去。
這人是白癡啊?這麼好興致,三更半夜跑來幫她蓋個被子他也開心?
實在看不過去,雨濃睜開雙眼叫住他。「風悠辰。」
步伐一頓,他明顯一愕。「什麼時候醒的?」
「什麼時候來的?」她反問——好像有點明知故問的嫌疑。
「順路經過,進來看看。」他刻意說得輕描淡寫,答得僵硬。
「瓜田李下的道理你不懂嗎?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室,傳出去能聽嗎?」她就是故意要吹毛求疵、找他麻煩,誰教他言不由衷,承認關心她有這麼困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