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紀蔚宇不自覺更陷迷惘……
「照理說,有人千擾你原本的愛情生活,你第一個反應該是捍衛愛情。也就是說,你可以有歉意、有不解,但絕不該迷亂。相反地,你會排拒她、詛咒她、受不了她,只要一想起她愛你,就深惡痛絕,巴不得退避三舍,躲去麻煩。」
「可是你沒有……」這幾個字,從夢潔口中輕歎而出。「小紀,你若不是太輕浮,就是根本愛上盈盈而不自知。」
「不,我只承認我是被她感動了,但我無法承認我愛她。」
她說:「那都是一樣的!總之你是不夠愛我,也有可能你是不曾愛過我。」
她該說出她真心的想法,因為她對愛情也有一套固執的標準。
「難道唯有對盈盈抱持殘忍的觀感和做法,才能顯示我對愛情的忠貞?」他問每一個人。
這該怎麼答?
說是,似乎太過偏執;說不是,卻又太苟且。
沒能讓他自剖太久,孫夫人的電話就是這時候來的。
電話是紀蔚庭接聽的。
他神色驚慌地講了幾句匆匆掛斷後,凝重而擔憂地對大家宣佈:「盈盈失蹤了!她從早上出門由司機送來我們家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什麼?」紀蔚寰跳著腳,氣急敗壞地說:「她今天受創巨深,該不會跑到哪裡想不開了吧?」
「別胡說。」紀蔚庭打斷他的危言聳聽。「盈盈只是心情不好,外加自認為遭受奇恥大辱,不想回家哭訴,更不想面對孫夫人的關心詢問,她個性樂觀,只是逃避現實,不會想不開。」
「我去找她。」紀蔚寰衝動地想奪門而出。
「你去哪裡找?」紀蔚宇扯住他。
「我不知道!」他心緒狂亂地大叫著:「但我不能呆在這裡不拿出一點行動來,我要出去,我要找她,隨便哪裡都好,就算跑遍台北市大街小巷去找,我也要找到她……」
天哪!他好後悔早上那樣對盈盈,畢竟他仍然喜歡她,只是猜忌和妒意燒得他發狂。此際,卻任由他怎麼後悔也無濟於事了!
想起自己曾對她口出惡言,極盡嘲諷侮辱之能事,害得她離家出走,逃開傷痛,他就想甩自己幾巴掌。
……幾巴掌!二哥打在盈盈嬌嫩滑膩面龐上那幾巴掌,也是他在一旁加油添醋招惹來的。當時他一定是失心瘋了,不然怎能狠心看她挨打還袖手旁觀?
「有打電話去盈盈的同學那裡找過了嗎?」夢潔在紊亂當中說。
「孫伯母說她現在就打電話去找,然後再聯絡我們。」紀蔚庭答。
「先等她電話,要找再出去找。」紀蔚宇糾結眉宇,對紀蔚寰。
「別先嚇自己,盈盈無處可去,必是投靠女同學去了。」紀蔚庭如此安慰眾人,也安慰著自己。但願盈盈平安無事!
很快地,孫夫人第二通電話又來了,帶來的只是壞消息!
盈盈沒有去找她的同學,而孫家其他親戚處也找不到盈盈,孫夫人拜託其他人幫忙找,可是所有人都沒有盈盈的消息。
電話中堅強精悍的孫夫人都要急哭了:
「蔚庭,我不知道盈盈今天在你們家受到什麼挫折委屈,但盈盈從沒有這樣讓我操心過。你們想想辦法幫忙找她,或者有些我不認識的人,你們知道,而盈盈正在那裡。」
孫夫人的語氣中憂心如焚,少不了透著不滿與指責。
紀蔚庭無言辯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知如何對孫夫人交代。只能道歉地說:「都是我們不好,沒有關照好盈盈,這件事我們會負責,一定找到盈盈。」
收線後,紀蔚庭轉頭回來面對大家。
他肅穆憂切地說:
「到處找都找不到盈盈,孫伯母對我們很不能諒解。唉……沒空管這個了,先找盈盈要緊!你們有誰知道盈盈還可能有什麼其它的去處?」
大家聞言,心頭更加沉重。到處都找不到盈盈,她會不會流落在外?這麼晚了,盈盈生活環境單純,毫無社會歷練,長得又漂亮,萬一遭遇到什麼危險……他們沒有一個人逃得過良心的譴責呀!
紀蔚宇悔恨交織,他撫著頭,手指緊按著隱隱生痛的太陽穴……在千頭萬緒中猛然想到他見過盈盈與黑皮在一起。會不會……盈盈是去找黑皮了?
難怪孫夫人找不到人,她恐怕不知道黑皮這號人物,更別提找黑皮要人了!再說,如果盈盈存心躲避熟人,黑皮也是最理想的人選。
只要找到金湘蝶,就能找到黑皮,這不困難……
「我出去找!」他倏然開口。
「你知道她在什麼地方?」紀家其他二位兄弟異口同聲地問。
「只是猜測。」他抓起盈盈送的披風大衣,覆在身上,就要出門。「夢潔,你讓大哥送你回去,我一有盈盈的消息立刻通知你們。就這樣了……」
「嗯。」紀蔚庭應。
臨出門前,紀蔚宇愧望夢潔一眼:「對不起,我必須先找到她。」
夢潔吸動唇瓣,終究沒說什麼,只強笑著:「快去,一定要把盈盈找回來!」
雖然事情不逼已,但他總是她的男朋友……
眼見他要去尋找另一個也愛著他的女孩兒,而把她丟由紀蔚庭護送回家。她再賢德再寬容,那無限愁悵酸澀的滋味,仍教她難以下嚥。
這一去,他還會回來愛她嗎?
第八章
盈盈在與黑皮一吻過後,差點沒把黑皮家客廳哭個洪水氾濫。面紙都被她用完了,當然,其中有幾張是用在黑皮自己身上的。
他也偷偷掉了幾滴眼淚,沒讓盈盈發現就是了。
她哭了很久,終於哭夠了,揉著眼睛說:「黑皮,我眼睛好酸好累,快瞎了,去拿冰塊給我敷。」
只要她不哭了,其它什麼都好說。他拿來冰枕,卻見盈盈推開紗門,走到雜草叢生的小院落。
「黑皮,你家有好多好多星星。」她仰望夜穹。
他笑了,討好炫耀地說:「對呀!星星喜歡投奔到我家天空,因為我是happy呀,星星會找快樂的人為伍。」
其實只是因為他家附近都是矮舊的陋屋,沒有林立的大廈,又沒有工業污染。
「你好幼稚喔!」她正處傷痛之中,沒什麼幽默感可言。「你的存在害星星都變醜了。」
黑皮真怕了她。「那我不要說話好不好?」
「你……」她一下子嗚咽了:「如果連你都不跟我說話,如果連你都不要理我,我就去死!」
媽呀!他裡外不是人嘛!「那我該怎麼辦?」
她指示一條明路:「我想睡了,可是又好想看著星星,所以,不如你去把棉被枕頭搬出來給我在這躺著睡。」
「什麼?你要把棉被鋪在髒兮兮的草地上?很難清洗耶……」
「那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洗!」她坦白說。
黑皮點頭。「很有道理,好吧!」
他遵命搬來厚厚暖暖的棉被鋪地,再塞給她一隻枕頭、一條毛毯。盈盈舒服地躺上去,墊著枕頭、蓋上毛毯,享受著夜色和涼風,心情漸好。
好美的冬夜,天氣不冷,滿天星子,而寧謐的小院子是她的大床。
黑皮感染了這份祥和氣氛,席地坐在盈盈身畔,不一會兒,也枕著自己的手臂,無拘無束躺在剌癢的草地上,望著繁星。
「黑皮……」她傳來甜軟平靜的聲音:「我要欽點你當我的男朋友,因為你對我最好了。」
「可是你不愛我耶,那我會很痛苦。」他望著天說。
「對呀,我不愛你,你會很痛苦。我不能把自己的痛苦加諸在你身上……」
「你愛的人到底是誰?」他淡淡問起。
「那個紀蔚宇呀!」她說了,很理所當然的樣子。
「喔。」
紀蔚宇桃花運真旺……
先是堂姊金湘蝶,再來是帶上酒吧那個什麼小夢姐姐的,現在自己好喜歡的女孩也愛著他,超級不公平。
他打抱不平:「你愛他,他還害你哭,他是個大笨蛋!」
「黑皮,你恨不恨我?明明不愛你,卻要你吻我。」
「不會呀,我到老都會記得這個吻哦……」
「真的嗎?那你當候補好了,哪天我發現自己不再愛紀蔚宇的時候,我一定要你當我男朋友。」
「哈哈!好呀,那你要快點忘了他喲!」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偶爾沉默,偶爾激出幾句笑聲。
這時,紀蔚宇和金湘蝶早已俏悄地來了,站在廳中,凝望紗門外的他們,靜靜把一切對話聆聽入耳,卻並不出聲驚動。
「黑皮,如果我沒有忘了他,你也不要忘記我好不好?我不喜歡被遺忘,當然,我也不會忘記你的……」
她的聲音逐漸被睡意吞噬,逐漸隱沒,終至無聲。
黑皮坐起身,注視著她,幫她撩撩額上的髮絲,依戀地祝她好夢。
「黑皮,黑皮……」
隱約中聽見似乎有人以氣音輕輕喚他,黑皮回頭,意外地發覺堂姊金湘蝶和紀蔚宇竟然一起站在紗門後。
「你們……」他大吃一驚,手忙腳亂地指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