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堂姊比比盈盈,要他別驚醒她。
黑皮躡手躡腳爬回客廳,先看看堂姊,再看看紀蔚宇,不知道要不要解釋一切。
「我來找她。」紀蔚宇壓低音量。「她母親不見她回家,擔心到極點。」
「你難道不擔心嗎?你是禍首呢。」黑皮不客氣地頂了一句。
紀蔚宇不欲理睬、不欲交談,逕自錯身而過,要走向盈盈。
黑皮拉住他,不讓他再前進。
「你不回答我,我就不讓你帶走她!」
「憑什麼?」他陰騖地問。
黑皮理由堂正,迎視他說:「憑我愛護她,而你傷害她;也憑你不是她的誰,沒有資格帶走她。」
紀蔚宇盯著黑皮,細心體會著他對盈盈綿綿的關愛之情,於是鬆口說:「我也擔心她,非常擔心,而且非常自責。放心,我絕不會再傷害她。」
「好,就衝著你的保證,我可以讓你帶走她。」
黑皮放手,任他把盈盈從自己眼前抱走。
有時候,當你愛上一個人,你不見得有幸擁有她。
當潮來潮往,當時空苒荏,有可能在你的生命中,還能碰上更喜歡的對象來取代她:也有可能她是唯一,是無可取代的,但你注定錯過她。
但是,你永不會遺忘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在某個季節、在某些對話,或者在一片清朗的星空下,你能在那一份戀愛心情的重現裡,與她重逢。
再見!親愛的瑟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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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悠悠轉醒的時候,正躺在自己房間的羽毛床上,孫夫人衝著她愛憐地笑。
「媽媽,我怎麼會在這裡呀?我記得我離家出走了耶!」她說。
「你失敗了,被我派人抓了回來。」孫夫人寵溺地同女兒開玩笑。
昨天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紀蔚宇在送盈盈回來後,都向她和盤托出。
她倒也明理,沒有對紀蔚宇過於責難,不是不想,而是為著盈盈,才留台階給他下。
嘴裡是說,年輕人的戀愛,長輩最好不要過於千涉,事情過了就算了,主要的是盈盈能平安回到她懷抱……
然而做母親的人,聽見心肝寶貝挨人巴掌,這心怎能不絞疼?拿菜刀拚命都不怕難看。唉,誰教女兒傻,誰不好愛,偏偏愛他!
她依偎母親:「媽,你是女福爾摩斯嗎?你派誰找到我的?」
孫夫人逗著她:「那個人呀,就在你房間外等著負荊請罪呢,就看你要不要放他進來嘍!」
「誰?難道會是紀蔚宇?」神話重臨——她的王子找到她?
孫夫人笑著默認。
「哼,他還來幹什麼?」她發了嬌嗔。
「對呀,紀蔚宇還敢來見我家女兒?要不是看在他穿著我女兒親手縫製的那件衣服份上,我才不放他進門呢!別氣,女兒,我去趕他走。」
孫夫人說著就要行動。
是嗎?他穿她送的披風大衣?她要看,看了以後再死心也不遲!
「等一下,媽,不然也叫他進來給我看看。」
「那要不要媽媽迴避一下?」孫夫人故意多此一問。
「媽!」她扭著,已經夠心慌意亂了,還來鬧她。
在打趣笑語聲中,孫夫人退出去,喚了紀蔚宇進房。
盈盈好緊張,就要見到他了,該給他一張什麼表情的臉蛋呢?
生氣的臉,很合理:哭泣的臉,沒出息,況且她現在哭不出來;憂愁的臉,不錯……
有了!既憂愁又傷感,還帶一絲生氣的臉,這最恰當。
她低著頭,醞釀情緒。
他來了,從她低垂的視線範圍,剛好將紀蔚宇踏入臥房的足步,收入眼眸。
怎知才看到他的雙腳,眼淚就開始打轉,氣人!才決定不哭的,眼淚幹嘛湧上來?
完蛋了!他又要覺得她在博取同情,又要對她嗤之以鼻了。
她等著他奚落……
「盈盈……」他歉意深深:「希望你原諒我!」
她正努力想把眼淚吸回去,可他劈頭第一句,又害她招架不住落淚了!
還是低著頭:「原諒什麼?原諒你打了我嗎?我已經說過了,我們都沒有錯,我也沒有怪你……」
「我一直不知道你是愛我的。」
「別說了!」
她總算抬頭,仔仔細細地看著他和他身上的披風大衣。
挺拔軒昂的身形、氣宇不凡的五官,配上鐵灰色的披風大衣,穩健中愈見飛揚英采。太完美了,她選的布料與款式,真切合他的氣質與品味。
她笑了:「這件衣服真適合你,你發現了嗎?」
他當然發現了。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還仲怔了好半晌,心中對盈盈又歎又悔。歎她耗費在他身上的心思,也悔他竟沒及早瞭解她的情思。
「好了。」
她早已打定主意,這次見面,她要在最適當的時候劃下句點,免得節外生枝。但這一次,她一定要搶先道再見,不讓他捷足先登。
於是說:
「我已經看到你穿上它的模樣了,謝謝你親自跑來圓滿我的心願。現在我人已經安然無恙回到家,也不會再鬧失蹤了,你的道義戚、責任感應該到此為止了吧?再見!」
「你以為我找回你、我在你門外站了一夜,就僅止為了道義?為了責任嗎?」
「難道你還因為愛上我了嗎?」她讓自己想說就說了。
關於長久以來維護的乖女孩形象,管它呢,就把它丟了吧!何必在全世界都知道她的真面目之後,還戴上假面具呢?
紀蔚宇接不上口。別以為男人就懂愛情,他正試著釐清許多細節。
「說真的,我無法回答是或不是,但是等我搞懂了,我會再來!」
「等等!」盈盈叫住他,眼神蓄著異樣色彩。
「你說你無法確定,你……是愛我,或……不是愛我?」
「嗯。」他誠實作答。
「那你會不會太可恥了?」
往常她是不會跟紀蔚宇這樣講話的。不過既然丟去假面具,再不掩飾賣乖了,那這樣的應對進退,便是最天然、最無雜質的盈盈本性。
「你說什麼?」紀蔚宇又聲色具厲了。
「我說你不是愛林夢潔嗎?你不是為了她賞了我好幾巴掌?你不是對我討厭得要命?因為我陰險狡詐、心機深重,是一個壞女孩呀!怎麼現在我一說愛你,你就暈頭轉向,搞不清楚自己愛誰了?是不是你其實根本沒愛上林夢潔,要不然愛情怎還需要求證呢?你說你也搞不清楚你愛不愛我,要等你搞懂了再來找我?你怎麼如此糊里糊塗的?會不會你根本就不懂愛情是什麼?換句話說,就是你從來沒愛過,也沒被愛過?可是,怎麼會呢?莫非金湘蝶沒真心愛過你?而林夢潔也沒真心愛過你?那你們廝混了這些時間,到底在廝混什麼呀?喔!我可先說了,我跟她們不一樣,我可是百分之百愛你的喲!希望等你搞清楚再來找我的時候,千萬別對我說你還不懂愛情,否則拜託你不要來找我!知道嗎?」
唉……不要鬧了好不好?
她心中哀喊,昨天為了紀蔚宇不愛她,結果哭得愁慘淒絕的,別說她那好幾加侖的眼淚全是白掉的!
盈盈一連串不喘氣的連珠炮彈言論,炸得紀蔚宇頭痛得幾乎冒煙。
她在說什麼?哪有人一口氣問一堆問題的?當他還在思索上一個問題時,下一個問題又轟炸過來了!她說了半天,從第一個問題到最後一個問題,到底總共說了幾個問題?且不管她到底一共說了幾個問題,現在的問題是,他連一個問題都記不住,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你說了這麼一長串,重點是什麼?」他撫著頭問。
「嗄?你沒聽清楚嗎?我說得那麼精采、那麼卒苦,你還要我重頭到尾再說一遍嗎?」她口好渴喔。
「你還有辦法再重頭到尾說一遍嗎?」神奇的女孩,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我行!我……」
紀蔚宇飛快用大手掌搗住她的嘴。「不必再說一遍,我就讓你問我三個問題。一個都不許多!」
他在怕她耶?哇,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揚眉吐氣呢?
他的手還罩在她臉上,遮去一大半,所以她現下只能露出兩個烏黑骨碌的大眼睛。
她伸出三根手指,然後用眼神詢問:三個問題?
他也用眼神作答:對,就三個問題。好好把握!
盈盈點頭同意,紀蔚宇才把大手從她小嘴上拿開。
嗯……才三個問題,她得謹慎挑選才行,可不要冤枉浪費掉了。
「好。」經過她聰明絕頂的縝密思慮之後,盈盈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你打了我,是為了林夢潔嗎?」
「不是。」他搖頭:「是因為你可惡,你該打,沒有夢潔,我一樣想教訓你,而且想了很久了。」
好答案!她很高興。早知道挨打會有這麼棒的劇情發展,她早就討打了。
「那你打了我後,心疼嗎?」她嘟著嘴,委屈地眨眼。
「我很後悔。」
「嘿,答非所問。我問你心疼不心疼,不是問你後悔不後悔!」她斤斤計較。沒辦法,問題只能問三個,她有權要求答案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