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她已經被剖開來徹底研究過了?怎麼沒人通知她一聲?
哈!無所謂了。
反正這些小事在紀蔚宇拆開她的禮物,看完她的卡片,還不是一樣會知道?現在他只是提早一些知道罷了。
可是……紀蔚宇的那一瞥,卻讓她真的想要一走了之。
盈盈看得出來,她猜林夢潔也看得出來——紀蔚宇已經有點些相信紀蔚寰了!
而紀蔚宇聽信的反應,全部在剛才那個眼色中明白展現!他不歡、他困擾,他也不想接受。
這樣的結果……
盈盈的情緒被攪得非常複雜和不穩定,煩厭、頭痛、難堪、慍怒、悲苦,還有懊悔。
她無法分析出自己在懊悔什麼,是懊悔來到紀家?還是懊悔愛上不該愛的人?
紀蔚宇、紀蔚寰都出去了。她暫時丟下情緒,轉向林夢潔笑說:「小夢姐姐,你該不會相信那麼荒唐的笑話吧?」
「當然不會。」夢潔搖搖頭,告訴自己盈盈不會。盈盈可愛活潑,天真無邪,是她最疼愛、最喜歡的小女孩。
「那個紀蔚寰發瘋了,當初我不應該急著在兩兄弟間做選擇。」她在提醒林夢潔,這是誰的錯。
林夢潔紅一紅臉,急著說:「是我不好,害了大家……」
「哪有嘛!」盈盈嬌聲說:「小夢姐姐,我們別說這些,來說說你送紀蔚宇什麼生日禮物吧?」
這一刻,她真厭倦自己戴慣的那一張面具。
「我呀……」夢潔笑:「一件親手做的小東西,微不足道的。」
「是什麼?」同為女人,心思相同。
「一隻十字繡枕頭。」
「一隻?」盈盈望著她:「為什麼不是一對?以後結婚就不必換掉啦。」
「哪想得了那麼遠呢?」她臉頰更見酡紅。
撇開情敵的立場,她覺得林夢潔這種含怯帶羞的模樣,真是媚人。
「小夢姐姐,你為什麼會選擇紀蔚宇呀?」她一直以來都忘了問。
「因為他來追我吧。」幸福的回答。
「哦?」
原來她沒有選擇他,只是被選擇?
如此麻木不仁,竟能得到自己多年求之不得的愛?
「那如果換成別人來追你,你也會接受嗎?」她又問。
「我不知道。」她笑說。
那你知道什麼?妒意又開始在她心肺灼燒。
決心劫舍紀蔚宇,卻聽見林夢潔含糊而被動的愛情觀,可恨!她寧可林夢潔熾烈而自覺地愛著紀蔚宇,那至少她不是輸得矛盾、輸得不甘心。
無法再跟她交談下去。
盈盈站起來,出去把她藏起的禮物抱進來,塞進林夢潔懷裡。「小夢姐姐,我想回家了,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將禮物轉交給紀蔚宇?」
夢潔挽住她:「盈盈,別跟紀蔚寰認真,別走呀……」
她不是因為紀蔚寰,而是因為林夢潔,唉!
「我自己拿到紀蔚宇的書房去好了。」
說完,她恍恍惚惚、昏昏沉沉地站了起來,伸手抓回自己寶貴的禮物,拋下林夢潔不管,逕自往紀蔚宇書房走。
來到書房,她坐了一下,考慮自己到底要不要放棄最後與紀蔚宇共度生日的機會。
她把禮物放在桌上,林夢潔跟了進來,幾乎是低聲下氣地乞求她:「盈盈,別走好嗎?」
盈盈感到憎惡。林夢潔讓她愈來愈不舒服,愈來愈難以忍受。
為什麼她總是扮聖女?總是一副那麼玉潔冰清的死德行?好像她才是高貴純真的白雪公主,永遠那麼善良,堅信人性本善,吃了巫婆的毒蘋果,還要幫巫婆說好話!
什麼玩意嘛……她討厭她,覺得她好噁心、好偽善、好做作。
「你為什麼那麼關心我走不走?」她覺得自己要爆發了。
「盈盈,因為我喜歡你呀,我看紀蔚寰把你惹得很不愉快,你心裡一定很難過!不要難過,他只是太喜歡你才會這樣的。」盈盈愈聽愈氣,但林夢潔不曾察覺她神色的異樣,還是好心地說道:「你留下來,我們開開心心地玩,說不定他會自己想通,你們就能冰釋誤會,大家恢復友誼,那多好!如果你現在離開,誤會橫在心中,那你不是苦了自己,白白委屈一場,白白傷心難過嗎?」
「我不委屈,我這叫活該。你知道什麼?」盈盈甜美盡失,惡毒地瞪著她。
夢潔詫異而心驚,怔呆地回望著她。怎麼盈盈變得如此陌生?迎視著她黑瞳中的憤恨、冷絕,以及一股想殺掉自己的慾望,夢潔心痛如刀割……
盈盈知道自己驚嚇了她,真不聰明,可是快意竄遍全身,引來胸口劇烈的起伏!而這一切來自於身體的本能反應,都更讓她得到一種因殘忍而勾起的興奮狂亂。
「盈盈……」夢潔突然擁抱她,臉貼著臉,心疼而酸楚地說:「你真可憐!」
她的憐憫更刺痛了盈盈。她以為她在幹嘛?在對她施捨同情嗎?
「別碰我!」盈盈奮力推開她,直指著她的鼻子,發洩長久以來的積怨。「你做作得要命!做作得讓我想吐!別裝成勝利者的姿態垂憐我,你演八點檔呀你?紀蔚宇又不在,你演給誰看?你真有那麼好心的話,那你退出啊,你把紀蔚宇讓給我呀,你肯嗎?不肯就別在這裡裝模作樣!」
一道人影遮住視線,遮住林夢潔蒼白無助的臉孔。
紀蔚宇高大的身形昂立眼前,盈盈看見他縮回了想摑來的巴掌,忍耐而壓抑地說:「你為什麼要說這些話傷害夢潔,她並沒有惹你!」
「你不必客氣,你該出手打我……」
既然他回來了,既然他看見也聽見了,既然他都已經作勢要打她一巴掌,那何必收回手?
盈盈閉上眼睛,痛苦的眼淚沿頰滑下;林夢潔掩臉立在一旁,嗚咽地啜泣著,兩個女孩都哭了。
紀蔚寰佇在門邊,面有得色,他報復地說:「哈!看吧!有人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我不知道你開這種玩笑目的何在,但我真的無法原諒你。」紀蔚宇說完,轉身去扶林夢潔,並撫著她的長髮,款款安慰著。
是呀,她的愛是開玩笑?他可以為了保護林夢潔,不惜對她動用暴力!從頭到尾,在紀蔚宇心目中,她沒有一點地位,她到底在傻什麼?在癡情什麼?
再留下去只會更沒趣。她說:「我不受歡迎,我回去。」
料想也沒人挽留她,她說走就走,可是紀蔚宇卻叫住她:「慢著,要走把你的禮物帶走!」
盈盈一驚掉頭,直盯著他,咬咬唇說:「你不要?」
「當然不要。」紀蔚宇冷漠回答。
「不!」她搖頭,頭更昏更痛了。「那是送你的,我不帶走。」
怎能拿回來?她辛苦拚命了一個星期,這份心意,他這樣糟蹋?
不,不!她已經不要他來愛她,她青春歲月裡所有的夢都陪葬在那裡面了,她什麼都沒有,只求他收下好使她瞑目……
他不能這麼過分,這麼殘忍,他不能!
她趕緊又轉身走,強勢得不接受拒絕。
「你不拿走,我也會把它丟到垃圾筒,你還是拿走吧!」
盈盈再一次停步,背對著她最愛的人,心灰意冷,喃喃說:
「反正禮物給你就是你的了,你要怎麼處理是你的事,你要丟掉也由得你。總之,我不拿回來,絕不拿回來!我的決定不會更改,再見!」
「我的決定更加不更改!」紀蔚宇撂下這麼一句,便把書桌上的禮物扔到盈盈腳邊,大喝:「帶著它滾!」
盈盈悲痛欲絕地看看腳邊的禮盒,再看看紀蔚宇,眼睛紅得像要滴血。所有的人連成一氣,她是孤軍,沒人要的可憐蛋……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子的?
她怎麼會落入這種絕境呢?
猝然地,她衝向林夢潔,瘋狂地推她、撞她,罵她:「你為什麼不死掉?你為什麼不死掉?我好恨你!如果沒有你,紀蔚宇就是我的;如果沒有你,紀蔚宇不會對我這麼無情、這麼壞!還有,要不是你叫我選擇紀蔚庭,紀蔚寰今天不會懷恨在心,處處跟我唱反調……我今天會這麼慘,都是你害的,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你幹什麼?」兩個男人過來拉開她們。
盈盈被紀蔚宇粗魯地扯住,來不及回神之際,就被「啪啪啪」一連甩了好幾個巴掌。
他放開手後,盈盈站不穩,蹌步後退著。
她讓自己站好,勇敢地站好,她的雙眼紅而甘澀,卻一顆眼淚都沒有掉。
「很好,你打完我,是不是滿意了?」
她不懂自己是如何辦到的,那麼好強、那麼冷靜、那麼昂頭挺胸。
或許,辦得到是因為她堅持她沒有錯——愛一個人沒有錯。
而紀蔚宇也被自己震懾了,愣愣望著打她那隻手,一片紊亂,一片呆茫。
他竟然對一個女孩動手?而任何一個有骨氣的男人都不會做出這種事!打女人的男人該和畜生劃上等號……
「紀蔚宇!」盈盈朝他說:「不必抱歉!如果我沒有解讀錯誤的話,我看見你的眼神在說抱歉。我們都沒有錯,你維護你愛的人,而傷害我;我維護我的愛情,而傷害林夢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