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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方蝶心

  「哼,可笑至極,拾翠的牙齒亂得恐怖,狼狗的牙都比她整齊,當心哪天她朝你一咬,坑坑巴巴的傷口我看連醫師都救不了你,憑她那副尊容還妄想跟我比。」她嘴角揚著冷笑。

  「那就來比比。」邵恩新走了過來,「拾翠,給個微笑瞧瞧。」

  「啥?」馮拾翠不明就裡。

  「依他吧拾翠,恩新不會害你的。」張士傑忍著促狹的笑,幫腔鼓吹。

  「快呀拾翠,跟我念C……」邵恩新催促著。

  馮拾翠不懂,傻傻的跟著念,「C……」隨即閉上嘴巴,不敢讓那紛亂的牙嚇著大家。

  邵恩欣開心的揉揉她的頭髮,轉身說:「方思詠,換你了,大家來瞧瞧。」

  方思詠仰高下巴笑,自信萬分的露出她的一口牙。她就不信,矯正過的牙會鬥不過馮拾翠的亂牙。

  一張嘴,邵恩新就鋪天蓋地的狂笑起來,「哈哈哈,方思詠,不是我愛說你,你真是太糟糕了。」

  「邵恩新,你笑什麼?」她頓時愀然變色。

  「瞧,人家拾翠牙雖不整齊,但是每一顆牙都刷得乾乾淨淨的,倒是你,滿口菜渣牙垢,噁心至極。哈哈哈……」他的笑聲刺耳又清楚,只怕再這麼笑下去,整個天豐棋院的人都會知道她牙上有菜渣。

  「住口,你再笑,我就撕爛你的嘴——」她發出氣極的叫嚷,手高高的揚起,隨時要落向邵恩新的臉。

  「思詠表姊,大哥最不喜歡你發脾氣,你如果對恩新不禮貌,當心大哥生氣。」張士傑搬出大哥的威名,好壓壓她的傲氣。

  方思詠狠狠的瞪了三人,奮力的跺腳後,氣呼呼的離開長廊。

  「拾翠,你沒事吧?以後看到瘋婆子,你就要跟她裝瘋,要不然她會把你吃得死死的。」邵恩新說。

  「要不就搬出大哥來,思詠表姊只忌憚大哥,這樣免得你被她欺負。」張士傑跟著說。

  「對了,你有沒有看見阿錯?」邵恩新問。

  「沒有。」這一次,她鎮定多了,眼神不忘故作無辜狀。

  「奇怪,大哥是去哪了?」張士傑搔搔頭,「對了,拾翠,要不要來看我們下棋,很好玩的。」

  「好啊!」她一口答應。

  天豐棋院一直都是寧靜平和的,彷彿下棋的人都有一種寬大的胸襟,沉迷在黑白的圓子兒世界,無暇顧及人際間的爭執。

  為此,她深深的著迷,企盼著自己有朝一日,也可在這棋盤十九橫十九縱的交叉點上,尋求一種成熟縝密的攻略,讓每一個棋步都宛若飛鶴般,翩翩優雅,而她的對手,則是獨一無二的張錯。

  約定的糖果,當晚趁著眾人不注意,張錯塞入她的手中。

  「喏,阿龍說小妹妹適合這玩意兒。」

  說完,他又恢復屬於天豐棋院的姿態,步態穩健的往自己的空間走去,留下馮捨翠心中累滿喜悅與感激。

  第三章

  一日早上,張錯敵不過大家的慫恿,只得又跟棋院裡的阿楷下了一盤棋,旁人則是密密的將兩人圍住,專注的看著棋盤上的棋數積累、變化。

  馮拾翠提著水桶正準備抹地,又忍不住好奇的看著裡頭的情況。

  輪椅上的張士傑單手支頤,仔仔細細的看個分明,一旁的邵恩新一樣是專注沉思的神情。

  張錯手中的黑子兒落子有方,空靈有致,像富有生命似的在密麻的交叉點上蔓延擴張,倒是對手阿楷,每每陷入歎息沉思,似是頑抗又如困獸之鬥。

  「不自量力的傢伙,整個棋院沒人贏得了表哥的。」方思詠一步跨上榻榻米,恁是高傲的說,睥睨的神情彷彿她就是不敗的張錯。

  「膚淺,圍棋求的不單是輸贏,還注重人格上的修為,你若是不懂,就滾出去,別在這兒吱喳的吵,比麻雀還讓人討厭。」邵恩新不客氣的攆她走。

  「邵恩新——」她的臉色又變了。

  擾了寧靜,見大家用不歡迎的眼光驅逐她,方思詠一咬唇,扭身離去。

  而礙她眼的馮拾翠,偏湊巧就蹲在外頭的長廊上,明明是在擦地板,卻又心有旁騖的偷窺著裡頭對弈的實況。

  方纔受了氣,她正巴不得把一肚子鳥氣出在這個醜丫頭身上。

  她就是看馮拾翠不順眼,明明就長得既抱歉又愛國,一臉的雀斑麻子似的密,牙齒比亂劍塚還亂,誰都明白她醜,可誰都會跟她說笑幾句,還誇她可愛。

  拜託——這些人的審美觀念實在糟得可以,不是有虎牙就可愛好嗎!別以為有邵恩新跟表弟讓她撐腰,她就飛上枝頭了。

  在她眼中,馮拾翠不過是一隻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野麻雀罷了。

  方思詠傲然走向她,出其不意的往一旁的水桶一踢,頓時間,木板長廊染了一地濕,馮拾翠還來不及反應,始作俑者倒是開口了。

  「你這個笨下人,為什麼把水桶放在路當中,萬一絆倒了人怎麼辦?」說完還賞給她一個結實的耳光。

  清脆的聲響,打得馮拾翠整個人都傻了,也引來觀棋眾人的注意力。她沒想到方思詠會打人,原以為她只是攻擊幾句便罷,不料她竟然……她瞪著眼睛看著眼前這面容扭曲的人。

  她是不善於跟人爭吵的,但也不代表她就會逆來順受的挨打,奶奶教導過她,言語的攻擊是可以忍耐的,但身體的攻擊就要起而捍衛。

  「還看,看什麼看?我不能教訓你嗎?你這個粗野的死丫頭。」

  這話著實引人怒氣沸騰,邵恩新阻止了張士傑挪栘輪椅,逕自走來。

  「你這臭三八幹麼打人?拾翠又不是下人,你憑什麼這麼對她?」

  「要你管,我打誰還要跟你報告嗎?我就是要打這個醜八怪、野麻雀。」

  門外吵得漫天瘴氣,房裡的阿楷蹙起了眉,煩躁的嫌了聲吵,倒是張錯神色沉定如常,渾然不受爭執影響,雙指俐落夾起黑子,落在棋盤上。

  「咳,我輸了。」阿楷慨然說。

  張錯揚眸一瞥,「你的棋路受限於既定的棋譜解說,沒有發揮你的周詳思緒,所以才會輸得兵敗如山倒。」他平靜的解說著對手的棋路。

  「謝謝阿錯哥指教。」阿楷虛心領教。

  頷首起身,張錯在大家的目光下走向長廊,方思詠得意的看向走來的他,心想表哥一向縱容她,這下看邵恩新怎麼個慘法。

  未料,他沒理睬她,倒是盯上了拎著抹布一臉狼狽的雀斑姑娘——馮拾翠。

  「拾翠,誰讓你來擦地的?」他擰眉問。

  她沒回應。

  「你不是我們家的幫傭,毋需屈膝抹地,我們張家不至於虧待個孩子吧?」他定定的凝望著她,可以看出他非常不高興。

  馮拾翠捂著發燙的臉頰,「阿錯哥哥你別誤會,打掃的嬸婆早上摔傷了,奶奶要她回去休息,可嬸婆掛念工作沒有完成,是我自己答應幫她的,奶奶也說我幫嬸婆一回沒關係。」

  原諒她,她是有私心的,她明白他大多數時間會在這兒跟大家下棋切磋,而她不懂圍棋,但就是想這麼看著他們對弈的情況,所以才自告奮勇的來。

  「嗤,」方思詠發出刻薄的聲音,「阿錯哥哥是你叫的嗎?你得稱他一聲阿錯少爺,別忘了你奶奶不過是張家的管家、僕人。」

  忽爾,張錯揚起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掃向她的臉,發出更勝先前的響亮聲。

  馮拾翠見狀駭得倒抽一口氣。

  方思詠傻看著張錯,下一秒便大哭起來,「嗚哇哇,表哥你幹麼打人?我又沒有錯……」

  哭聲媲美烏鴉群體過境,邵恩新忍不住說:「拜託,雞貓子鬼叫都比你的哭聲好聽。」他幸災樂禍的嗆她一句。

  「思詠,馮奶奶雖然是管家,但她不是奴僕,即便是爺爺生前都特別敬她,我父母做什麼事情也得請教馮奶奶,你別忘了爺爺的訓斥,妄想欺負他人。」

  方思詠自覺面子掛不住,腰一扭,哭哭啼啼的離去,留下張錯跟馮拾翠對看著,還有旁人快意恩仇後的爽快。

  張錯斂下怒氣,恢復棋士的翩然,「拾翠,我有個東西要給奶奶,你幫我送去。」說完他便離去。

  「嗄?我走廊還沒擦完欸。」她一臉為難。

  「去去去,有恩新跟阿楷在,抹地誰不會,爺爺以前老叫我們抹地的。」張士傑說著,吆喝大家都來,抹地對他們而言就像是一種玩樂。

  「拾翠?」遠去的人影又喚。

  「喔,就來。」感激的把抹布交給邵恩新,馮拾翠趕緊跑步跟上。

  無辜的邵恩新接過抹布,狠睨了張士傑一眼,大聲嚷著,「欸,我說過我這輩子只幫我媳婦兒抹地的。拾翠,我幫你這回,以後你可是非我不能嫁了。」他對著奔跑的身影嚷著。

  「抹地就要人家嫁給你,你比惡霸還惡霸!」阿楷嘲諷說。

  「可不是,況且人都走遠了,還急著調侃人,你就是愛欺負拾翠老實。」張士傑也說了他一句。

  邵恩新聳聳肩。反正他這輩子就是愛調侃人,偏偏阿錯連說話都懶,他當然只好調侃這些單純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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