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幫好笑,「凌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咦,這麼晚了,妳跟著陳嵩幹什麼?妳難道不知道,妳爹已經把妳許配給我嗎?」
陳嵩大喝:「不錯!是我把她騙出城的!」
一聽這話,凌美萱的心頓時鬱結起來,讓她無力吐出半句話。
陳嵩這是在把所有的罪行都往他自己身上加呀!
說時遲、那時快,數名士兵已圍上來,立刻把陳嵩五花大綁。
小三子驚嚇得高呼:「你們這群土匪!」
陸川幫已走下城樓,來到馬車前,微一欠身,對凌美萱道:「凌小姐受驚了,歹徒已經被我制伏了。姑娘乃仙子之尊,若移駕寒舍,必使寒舍蓬華生輝。」
陳嵩怒吼:「陸川幫,你這個奸詐小人,你早料到我有此一著,便在這裡埋伏是不是?」
陸川幫笑道:「對於情敵,自然是早有防範了。」
「這麼說來,派刺客行刺我的也是你?」
陸川幫又笑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拐騙良家婦女罪證確鑿!哼,也不瞧瞧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和本公子爭女人,簡直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
這時,天空下起細雨,瓦面、屋簷……到處響起水的滴答聲。
凌美萱靜靜的看著陳嵩,感覺快樂與痛苦之間的差別就像是紙一樣薄,才剛打開快樂的門扉,更劇烈的痛苦就接著湧進來。
她心碎地咳了起來,空洞的雙目彷如深井,幽幽地凝視車窗外漸落的雨滴,她一臉的水,卻弄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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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內陰暗潮濕,陳嵩就被關在這裡,進來時,挨了一頓板子,打得他皮開肉綻,不過只過了短短一天,整個人都憔悴不少。
過去的事情一件件在腦海中掠過,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塊重逾千斤的沉重鐵石,深深地壓迫在他的心上,真有不勝負荷之感。
其實,這一切的一切,放在他這顆千錘百煉的心頭上,早已使他比一般人要堅強百倍。
他秉遵做人的宗旨,深信自己在飽經患難之後會更加堅強,如此才能爭取最後的勝利。
凡事往好處一想,陳嵩頓時大感輕快,他立刻就恢復自信,不再沮喪,反而覺得眼前的困難,只是對自己再一次更嚴厲的挑戰--感情的挑戰!
明晃晃的火把搖曳著,斑駁的牆壁出現一條黑黑的人影,黑衣人一手拿著火炬,一手拿著鑰匙,逐一檢查每個監牢裡的人。
鏘鏘鏘鏘……黑衣人踏著沉重的腳步,空靜冷寂的大牢傳來一陣陣回音。
黑衣人來到陳嵩的豐門前停住腳步,獰笑著打量牢內衣衫襤褸的青年人。
陳嵩由無邊深沉的血腥痛海裡猛然覺醒過來,目光忽然觸及黑衣人那張輕蔑的臉,他就像是被一把極其鋒利的冰刃,驀地插進胸膛裡。
「陸川幫!」陳嵩咬牙切齒的低喝一聲。
陸川幫好笑,「我爹常說我是一個能夠承受得住任何打擊的人,但是今天我看見牢獄中的你,我覺得我爹的話錯了。你的眼裡有著堅毅不屈的性格,使我大為詫異。老實說吧,我閱人無數,還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頑強的人,相信你比我要堅強得多了!」
陳嵩心兒怦然一動,「只有經歷過痛苦的人,才會變得堅強,像陸公子這般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花花大少,自然是體會不出。」
「你說得不盡然。」陸川幫微微搖了一下頭,「躬耕的農民若沒有堅強的意志,不過是一些可憐的人而已。但你不同,你的眼裡找不出一丁點令人憐恤的神采,如果我們不是情敵,我們也許可以做個朋友。」
陳嵩冷哼,「陸公子,你太客氣了。你這朋友,我可高攀不上!」他的眼裡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心裡的感傷,倏地警惕地看向對方。
陸川幫注視著他,「你的確是一個不易讓人觀察的人,你的心裡好像容納許多事情。」
陳嵩不動聲色地道:「以你所見,我心裡又包藏著些什麼?」
陸川幫哈哈大笑,「囚徒一個,也敢考我?」
「說不說在你,」
陸川幫握住冰冷的鐵欄杆,「既然你問了,我就說出來給你聽聽!你心裡積壓的事情太多了,仇恨、憤怒、不滿、堅毅,對嗎?」
陳嵩冷道:「只要是身為一個讀書人,在這種不平的社會上打拼一段時間,都會有我這種心理!」
「這麼說來,你對官府有著強烈的不滿了?」一瞬間,陸川幫的眸子閃爍著森冷的仇焰。
陳嵩撇下頭,並不回答。
「我調查過你的底細,你根本就不是什麼四川富商的子弟,你多次通過科舉考試,但都名落孫山,自然壓抑著不滿。哼哼,科舉你比不過我,家世你也比不過我,愛情你更比不過我。你做人可真是失敗!」
陳嵩仰天大笑,「如果你要把強權當作競爭的手段,我雖敗猶榮。」
「什麼!你!」陸川幫氣得胸中烈焰騰天,「好!你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就帶個人來,徹底絕了你的心!」
陸川幫拍了拍手,掌音在牢獄中迴盪著,接著是鐵門打開的聲音,一道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陳嵩一陣怦然心跳,不知來者是誰?
陸川幫坐在獄卒的椅子上,雙臂懶懶地伸展著,優閒的等待好戲上演。
凌美萱款款地來到牢門前站定,一天不見,她消瘦很多,臉上的光彩也不復存在。
那雙充滿情意的蕩蕩秋波,足足在陳嵩臉上停留很長的一段時間,才移向別處。
此時能和心上人見面,是夢幻抑或是現實?
匡當!陸川幫打開牢門。
凌美萱輕輕歎息一聲,回過頭盯著他,自憐似地輕輕一笑,「陸公子說,你一直在騙我,你不是四川的富家子弟,你接近我的目的,只是為了竊取如意鑽花。」停了一下,她繼續道:「陳公子,請你親口告訴我,他說的都不是真的。」
陳嵩搖搖頭,那雙眼所顯示的情意與矛盾,使得他不敢迎視。
每一次與她目光相對時,都生怕被她看出自己的「虛偽」與「居心叵測」。
但事實並非如陸川幫所言,他卻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
她臉上一剎間顯現出無限情意,直直望著陳嵩。「人生於天地之間,應當有自己的處事原則。是非不容曲解,黑白不可混淆,能夠把握住這些,才不愧活一次,是不是?」
很少有人能夠承受得住這對眼睛所放射的情焰。
陳嵩倏地站起,「做人,應當要做一個敢愛、敢恨的人,不矯揉造作,不虛情假意。不錯,我一開始,的確是受雇於王財主,從你們家竊取如意鑽花;我迫於生計,不得不勉為其難答應。但到後來,我卻對妳動了真情,我是真的喜歡上妳,如意鑽花到現在還好好的留在妳身邊,難道這還不能證明我的真心嗎?」
聞言,凌美萱內心頓生無限感慨,此番話無異是出自肺腑,實足感人,引為知已之言,亦十分恰當。
凌美萱輕輕走到陳嵩面前,輕輕抬起皓腕,搭在他的肩頭,淡淡的幽香,從她貼腕的袖子裡飄散出來。
陳嵩身子一震,抬起臉,接觸到凌美萱美麗的臉上,竟然含著無限溫馨與同情。那是一種最美的人性慈暉,這種氣質顯示在任何人臉上,都是可愛的!
陳嵩站了起來,「美萱,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我甚至可以剝開胸膛給妳看看我那顆赤色的心!相信我!」
啪!凌美萱突然反手賞了陳嵩一巴掌,打得他頭一仰。
這一巴掌打得很重,在陳嵩臉上留下血紅的五道手印。
「別再花言巧語了!」凌美萱甩下這一句,轉身跑出牢房,再也忍不住盈滿眼眶的淚水,兩顆晶瑩的淚珠滑下她的臉龐。
陸川幫獰笑,「陳公子,怎麼樣?現在你該死心了吧!再過沒多久,我就要和凌小姐成親了。呵呵,到時候,你可能已被發配邊疆,連杯喜酒也喝不到了,哈哈哈哈!」說完,他甩袖離開。
匡當!牢房再次緊閉。
陳嵩沮喪地向前走了幾步,兩手用力地插進頭髮裡,激動的心情使得他雙膝打顫,面色鐵青。
「為什麼?為什麼?」
砰!砰!他一次又-次的用頭撞若鐵門。
這又是老天給他的考驗嗎?他發覺自己的內心不如想像的那麼堅強。
「美萱,為什麼妳不相信我?如果兩人真心相愛,還有什麼能阻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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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美萱步出官府,走到郊外,不遠處便是長江,江水正急湍地奔流著。
此時天近黃昏,一片橘紅色的光華渲染得整個江面上交織成瑪瑙的紅色。
數十隻青灰色的沙鷗,或高或低地在江面上盤旋,不時發出暸亮的短鳴。
江岸停泊著一艘漆成黑色的大型船,商賈坐在艙中,正獨自飲著悶酒;大船前後各佇立著一對彪形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