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間,牧場裡加入了幼幼,她是個善良體貼的女孩子,很快地和大家打成一片。
小書眼看她和季揚間的愛情發展,陪著他們享受屬於愛情的絲絲甜蜜,儘管她也會自問,如果甜蜜是愛情的一部分,那麼她的愛情算是愛情嗎?
自問後的結果是——她掉頭,堅持她要的那個男人、那顆心。
「小書,我們要去看電影,妳來不來?」小題、幼幼和季揚從廚房經過。
小書搖搖頭,笑臉拒絕。
「為什麼不去?蘇大小姐一來,大家都悶得半死,要不是怕大哥把我趕回台北,哈!我老早鼓吹全體員工進行大罷工。」小題誇張地跳進廚房,拉住小書的手。
蘇真嬋一到,就是小書的受難日的開始。
小書和冠耘的關係不是秘密,問問飯店、牧場裡任何一個員工,都可以告訴你真相,請問這種真相,哪一個未婚妻受得了,何況是驕縱慣了的蘇真嬋?婚期未定,她不敢明目張膽對冠耘發作,只能拿小書開刀。
「走嘛,一起去散散心,晚餐桌上擺了那張皮笑肉不笑的假臉,誰都吃不下飯。」幼幼鼓吹小書。
「還好,她沒那麼難纏。」
小書笑笑,她得到雞捨抓雞,蘇小姐晚餐點菜,要吃八寶雞,這道菜需要費一點工夫,從整理過中午的餐廳後,她便開始為晚餐煩惱。
「妳的脾氣真好。」季揚說,可惜大哥不願意娶這個好脾氣女人。
「我總是覺得危險,她每次來都要生一點事才爽快,這回風平浪靜,有點不對勁。」幼幼說。
「對哦,上次她把小書弄出三度燙傷,害小書十幾天沒辦法做事;再上次,她誣賴小書和阿德開房間;再上上次,她說小書在早餐裡加料,害她拉肚子……」
小題扳動手指頭細數,認真算算,這位蘇小姐的頭腦結構和八點文件的編劇歸屬同流,動不動就是一支番仔火、一桶汽油,要人好看。
「小書,妳老實說,這回她有沒有……」
小題沒問完,小書連忙搖頭否認。
「沒有、沒有,以前只是……誤會。」她輕描淡寫。
「誤會?有沒有搞錯,這是哪門子誤會?妳頭殼壞去,這叫陷害好不好。」小題哇哇叫。
「我看,電影還是取消吧,要是她果真在晚上生事,我們在家,起碼能幫小書一點忙。」幼幼提議。
蘇真嬋每次來,總能讓他們凝聚向心力,同仇敵愾。
「好吧,大家忍忍,再辛苦一個晚上。」幼幼的提議,獲得季揚全力支持。
「小書,加油!」
一個Give Me Five,小題、幼幼和季揚走人,小書笑望他們的背影,友誼無價。
回身,挑起竹簍子,她要到養雞場抓雞,牧場裡除牛羊馬匹外,還養雞、養鴨、養鵝、養魚,蔬果香菜、花茶全是自己植栽生產,冠耘還規畫其中的十分之一作為觀光農場,遊客可以自行采收。
才跨步,她撞上冠耘,拾眼,小書忙垂眉,眼光不敢直視。
「冠耘先生好。」對他,她比所有員工恭謹。
用四年來考驗一個人的誠心夠不夠?
如果她是個演員,連續演四年的戲也算不簡單了,四年來,她從不對人談他,在他面前,她恭敬謙遜不逾矩,小書落實了他的要求——別以為躺上我的床,妳就有所不同。
「妳不錯,會聚眾尋找支持者,要是讓妳當政治家,一定很容易拿到領導權。」欲加之罪,是他經常對小書做的事,壞事做多,他合理化自己的行為,不認為自己有錯。
「我……不懂你的意思。」
小書緊張,她調調肩膀上竹簍的粗繩子,兩手上上下下,反覆摩蹭。
焦慮在她眼中、手上,她在焦慮他的脾氣嗎?不,她焦慮他在發完脾氣後,告訴她——妳可以離開牧場了。
明明知道自己的愛情很危險,她仍然不去設想愛情推開她後,自己該何去何從,她一天一天過,把每一天都當作紀念日,告訴自己,今天是愛情中的最高峰。
「妳在小題、季揚面前說真嬋的壞話,目的是什麼?想把真嬋的形象打壞,突顯妳比她好?」他冷冷諷刺。
「我……」可以反駁說沒有嗎?事實上,她和人說說笑笑就是錯誤,她應該和所有人保持距離,將自己隔絕在快樂之外。
「不說話?承認了?妳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有心機,我想真嬋並沒有欺負到妳什麼,妳恨她,因為妳拿她當對手、當假想敵。」他的推理把她推進地獄。
不是這樣……歎氣,小書知道,反駁只會讓她罪上加罪。
「妳不用和她較量,我早就把話挑明說,我們之間只是床笫關係,除了這層,不會再發展出其它,妳愛我,是妳的事情,與我無關。」
說得好,是與他無關,是她選擇用愛情來傷害自己。
「對不起。」她能說的只剩下這句。
她認錯。在他面前,她不斷不斷認錯。她受傷是她的錯、她快樂是她的錯、她掉淚也是她的錯!總之,她不能出現任何教他礙眼的情緒。
「就算妳譭謗成功,得到牧場所有人的支持,我要娶的人,還是真嬋,絕對不會是妳。」
略過他的話,她選擇性失聰,沒到最後關頭,她學不來放棄,小書的韌性強得嚇人。自會走路起,她就學會自己生存,她要的一切東西都是靠自己爭取來的,這回,她爭取愛情,不放手。
低眉,兩道細細的柳眉掛上失意,偷偷在他看不見的角落,流洩心情。
「我不希望妳在背後使手段,讓我更看不起妳。」
「是的,冠耘先生。」他總是有能力讓她覺得自己很卑賤,苦笑,她用笑掩飾滴血的心。
「妳最好是說到做到,要是再讓我知道妳在背後挑撥,妳很清楚,我會選擇讓誰離開這裡。」
冠耘欺負她,欺負得很自然,他企圖讓自己的憤怒在她身上獲得平復,第一次對愛情的認知,教會他不再相信感覺。
是的,他不再相信自己的感覺,所以,他不相信小書待他是真心,認定她的所有犧牲,純為釣得大魚,認定小書和文沛鈴屬於同款女性。
他要冷眼旁觀,緊緊盯住她的一舉一動,看看她會在哪天哪分鐘,露出醜陋真面貌。
「是的,冠耘先生。」
「很好,開始準備晚餐了嗎?真嬋想吃八寶雞。」他只在她面前,表露對真嬋的寵愛。
「是,我要去雞捨抓雞。」
「真嬋喜歡吃林媽媽的醃梅子,她明天要回台北,幫她準備幾甕帶回去。」
「是。」
他說什麼,小書都回答是,她不願他有一絲絲不順心。
「妳到馬房,叫阿德把馬準備好,我要帶真嬋去兜風。」
「是。」
他的挑釁挑不起她波動情緒,若她表現出嫉妒,他或者有些許成就,但她是個深藏不露的對手,低低的頭、低低的眉,他看不出她隱藏在恭謙的表象下,是怎樣的猙獰面目。
冠耘離開,小書抬眸,他看不見的表情在此時出現,然他估計錯誤,小書不是嫉妒而是羨慕。
「好好哦,騎馬兜風……」
那場景,她幻想過一千次,想坐在他懷前,隨著馬匹馳騁,幸福在風中揚起,春天刷過耳際。
輕聲喟歎,小書給自己打氣,有那麼一天的,只要她的愛情不斷、她的信心不減,他會看見她、愛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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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書不笨,虧吃多了,她學會自衛。
譬如蘇真嬋縮在桌邊那隻腳,上回臨時踢出,害小書把熱湯灑在自己手上,當然,蘇真嬋的腿免不了也遭點小殃,可這點小傷讓她作足了戲,又是醫生、又是哀鳴,直喊小書對她心存不軌。
那次小書沒說話,默默拿來抹布,把桌子、椅子連同地板週遭全收拾過,才繞回廚房泡冷水,要不是尾隨而來的幼幼瞧見,誰會知道她的傷比蘇真嬋嚴重了好幾倍?從此,她學會經過蘇真嬋身邊時,瞄一眼她的腿,往外多跨三步。
這些小動作,冠耘都看在眼裡,可惡的是,他寧願配合蘇真嬋的大爛戲,對小書說上一頓。
私心底,他在期待小書反抗,但小書並不,她像捕蠅草,再苦、再惡劣的環境都能生存,只盼小小葉片能捕得他的心,所以,對於冠耘的指責,她只是淡淡點頭,淡淡回答:「是,冠耘先生。」
她的反應總讓冠耘失望,頭腦清晰時,他會問自己,為什麼那麼無聊?理智缺席時,他會告訴自己,他就是不要她好過!
蘇真嬋的腿又來了,小書不動聲色,轉換方向,從季揚身邊上菜。
「小書,幫我拿雞肉。」
蘇真嬋趾高氣揚,彷彿小書是她從台北帶來的貼身女傭。
小題不明白大哥的心態,他是個無法容許女人傲慢的男人啊!為什麼偏對蘇真嬋處處將就?為什麼她戲演得那麼假,他還樂意當個好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