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點,小題的直覺認定是——大哥愛蘇真嬋,愛到不能自已,愛情的盲目全反應在冠耘身上。
於是小題不斷勸小書離開,問題是一個壞、一個癡,她沒能耐勸得了誰,到最後,對於他們,她只能採取不聞不問的消極態度。
蘇真嬋的叫喚聲止住小書的腳步,她折回來,小心翼翼來到她身邊,拿起公筷母匙,為她挑出滿碗菜餚,退到身後,小書等她一句——無事退朝。
「小書,妳下午到我房間做什麼?」蘇真嬋說話。
中午?到她房間?牧場裡有女鬼,名叫小書?小書吞吞口水,知道自己又被強行邀約,演出一場大爛戲。
「說話呀!妳是不是需要一點時間編謊話?」蘇真嬋好整以暇地挑出一塊鮮嫩雞肉,放進嘴裡。她說謊不存心驚,仗恃著冠耘對她的「寵愛」。
又來了!冠耘放下筷子,直視小書,這是「飯後餘興」——看女人欺負女人——他的餘興近乎病態。
「對不起,我沒有進妳的房間。」小書鄭重回答。
冠耘微笑,小書當然沒有,中午她收拾好餐廳,小題一行人邀她去看電影,之後他誣賴她「聚眾詆毀」,然後她去抓雞,做出整桌宴席,她若還有本事偷渡到蘇真嬋房裡,他應該要撫掌,誇獎她的工作能力,順便問問,她有沒有興趣當牧場經理。
「妳的意思是我說謊囉?」音階拔高七度,惡婆婆出場。
「對不起,我沒有惡意。」小書恭敬。
「妳沒有惡意,意思是我有惡意?」台詞發展到這裡,稍停。
她抬眼望望在桌人士,沒有異議?很好,她大可繼續。
之前,小題總是莽撞跳出來替小書解圍,結果害小書罪上加罪,到最後大夥兒學聰明了,冠耘根本知道小書無辜,他之所以容忍小書受委屈,是因為——他就是要小書受委屈。
「妳認為我誣陷妳?」蘇真嬋說。
「不,也許是妳看錯。」
小書小小反駁,為了、為了……他們的騎馬兜風,那種感覺肯定美妙吧……風在髮梢掠過,一陣一陣,一片一片,撩起他的心、他的情,一絲絲溫柔和風,在他耳邊低訴:小書愛你、小書愛你,不悔、不怨……
小書心思不在,她不介意蘇真嬋挑釁,垂得低低的頭,幻想著騎馬場景,他的大手在她腰間,纏綿……
「我看錯?意思是我的眼睛該找醫生修理?還是妳在指控我精神異常,出現幻覺,應該送到療養院關起來?說啊,妳的意思是哪一個?」
小書聽不見她的話,自然無從回答。
「我說有看到就是有看到,而且,妳在我房裡留下證據。」
「證據?」小題、幼幼、季揚三人異口同聲。
看到自己的話引起效用,蘇真嬋掛上微笑。
「對,就是這個。」
她伸出無名指,秀出指間的五克拉鑽戒。
呿!鑽戒要收在小書口袋裡才叫作證據好不好,掛在她手指間哪裡叫作證據?何況這枚鑽戒在她訂婚當天早就秀過,很了不起嘛!那麼「小」一顆鑽石,唬人沒見過啊!
「今天中午,我把這枚鑽戒放在床頭櫃,出趟門,回來時,看見小書匆匆忙忙從我房裡出去,我進屋後,到處找不到鑽戒……」
「它不是好端端在妳手上嗎?」
這個戲爛得有點離譜,打個呵欠,小題的本意不是聲援,她只想告訴電視台,編劇該換人了。
「是啊!我後來在化妝台上找到,小書,你說,你是不是在鏡子前面偷戴我的訂婚戒指?」
了啦!這回她不是誣賴小書偷東西,是暗示冠耘,小書在覬覦她姜夫人
小題咕嚕咕嚕喝掉湯,率先起身離桌。看不下去了啦!未婚妻的位置很屌嗎?拜託,連一點法律約束力都沒有。
認真想想,蘇真嬋根本沒有「位置」可言,要論位置,小書倒有幾個——冠耘床鋪的左側、冠耘身體的下方,或者冠耘的胸膛。
「妳要解釋嗎?」冠耘挑挑眉問。
果然,大哥又樂意「配合」起爛戲,他真是個樣樣不挑的九流演員。
拉起幼幼,小題和她往外走,她一離席,季揚自然乖乖跟著走。一時間,餐桌上只剩下亞豐、冠耘和蘇真嬋
冠耘的聲音驚醒她的幻想,偏頭,看見他在等待。
他在等什麼?小書輕喟……她還能有什麼反應?他是她的恩人、偶像,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她不曾懷疑。
「說話,我給妳的薪水讓妳不能滿足,需要到別人的房間中,幻想虛榮?」
「我……」小書無言以對。
「妳讓我很失望,一個手腳不乾淨的工作人員,傳出去,還會有房客願意選擇這裡?」加碼,他賭她會反抗。
「我……沒有。」
「很好,妳說沒有,為什麼真嬋的戒指會移位?她的戒指有特異功能?還是妳的說謊功夫太不高明?」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對啊,妳說,為什麼偷戴我的戒指?」蘇真嬋接手。
「對不起,我錯了。」認錯是小書結束所有鬧劇的有效辦法之一。
就這樣?冠耘有些些失望,她之前的「反駁」不錯呢!
對小書反應失望的還有蘇真嬋,她要的是大風大浪,可不是這等小波瀾。
「妳那麼想要的話,我給妳啊!來拿呀!來呀!」她當著冠耘面前撒潑,抓住小書的手,逼她戴上自己的訂婚戒指。
一個用力,小書抽出自己的手,退幾步,將手藏在身後。
「妳敢推我?」蘇真嬋尖叫。
「對不起,可是我不想戴妳的戒指。」
「偷戴都在偷戴了,光明正大要幫妳戴,妳還有意見……」蘇真嬋擺高下巴。
「將來會有個愛我的男人,親手將最珍貴的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這個動作不該是由妳來做。」
微微喘息,小書不要「別人」的東西,她要的是自己的愛情。
誰?哪個男人會愛她、替她套上戒指,念頭閃過,冠耘的心抑鬱不樂。
「妳是嫌這鑽石太小吧?這不過是訂婚戒指,等我結婚時會有更大顆的鑽石,我就不相信有多少個男人買得起這樣的戒指。」
「只要他愛我,就算只是一枚小小的銀戒,我都會很快樂。」話說完,
「冠耘先生,下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一鞠躬,小書迅速離開。
冠耘終於看到她的反抗,但他沒有想像中快樂,他的心繞著她的話打
將來會有個愛我的男人,親手將最珍貴的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
不會有這個男人出現的,因為他一出現,冠耘會馬上把他碎屍萬段。
亞豐沒理會大哥和未來大嫂,他跟在小書身後離開,幾個箭步,搶到小書身後,拍拍她的肩膀。
「妳這樣很好。」
撂下一句話,亞豐離開。
對住他遠去的腳步,小書怔忡,她這樣算「好」嗎?他會不會氣炸?
餐廳裡,冠耘的腦袋空白,蘇真嬋在他身上賴著、啜泣著。
「你一定要幫人家討回公道啦!不過是個低三下四的賤人,都可以這麼目中無人,往後我嫁過來,還有好日子過嗎?」
她過度嬌膩的聲音讓冠耘火大,冷冷推開她,冠耘問:「妳敢指天立誓,說小書進過妳的房間?要不要我認真查查,若查出來是你在造謠,我們的婚事就此作罷。」
他的態度教蘇真嬋吃驚,冠耘從不曾這樣子對待她。這天,她連夜開車回台北,所有人都很樂意地列隊向她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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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夏天,飛雲牧場多了一位成員——渟渟。
套句小題的話——她是個工作能力零、思考指力零,笨到讓人想大叫「殺了我吧」的超級笨蛋。
不過,這位超級笨蛋給牧場帶來朝氣活力,也帶出亞豐的愛情。
幼幼的愛情、渟渟的愛情,她們的酸甜在小書心中繞圈圈,她幻想有朝一日,她的愛情除開苦澀,多了其它滋味。
站在菩提樹下,小書俯身,拾起一片落葉,每每找到喜歡的菩提葉,她便將葉片泡水,等葉肉腐爛後,用牙刷輕輕刷去,晾乾。
褪去綠色,密密麻麻的褐色葉脈像張網,她用毛筆在張張心型的細網間,寫下冠耘的名字,盼呀盼,盼望他的心連同他的名字,一齊落入她細心織就的情網。
做這件事情時,她分外細心,生怕不仔細,毀了自己的努力,一如她對於經營愛情,總是小心翼翼。
仰頭,這顆樹是她到牧場那年種下的。
那時牧場的佔地不大,成員不多,每件工作,不分老闆員工,大家一起動手做。
那個火熱下午,他們進了一整批樹苗,大家合力挖洞種樹,小書也來幫忙,她提著水桶來來回回為樹苗澆水。
菩提樹混在整批樹苗裡,發現它時,冠耘直覺將它丟置一旁。
是枝頭上那兩片半枯的心型葉片吸引小書的注意力,湊近,蹲低,小書的手在葉片上輕輕摩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