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淮!」念築不再猶豫,激動的投入他的懷中,猶如溺水的人般緊緊抓住唯一的一線生機。「書淮,我真的好愛你,我多希望上蒼能多給我一點時間……」
「我也是,我也是啊!」帶著心靈的悸動和澎湃的情感,他俯下頭印上她的唇,似乎想藉由這個吻表達他們的悲楚、無奈和無法言喻的點點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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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凌亦恆打開房門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情景──
一對耳鬢廝磨的男女擁吻在一起,地點在……床上。
「呃……你們能『暫停』一會兒嗎?」凌亦恆隱含笑意的嗓音驀地響起。
交纏在一起的兩人一驚,猝然分開。
「爸!」念築羞赧地叫道。「您來多久了?」
「久到足以看到『精采片段』。」凌亦恆戲謔道。
「爸!」
「伯父。」書淮俊逸的臉孔脹得通紅。
「呃,言歸正傳,」凌亦恆指著半躺在床上的兩人問道:「這是不是代表你們已經達成協議?」
「一半。」書淮答道。
「那另一半是什麼?」
書淮轉身望著念築,說道:「念築,答應我。」是肯定句而非問句。
「什麼?」
「住院。」
「你指的是醫院還是精神病院?」念築笑問。
「當然是醫院。」書淮失笑道。
「沒有必要,我好得……」
書淮迅速打斷她。「不,妳一點也不好,妳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我怎能放心?」
「我懂!」看到書淮不以為然的神色,她又輕輕加上一句:「至少在認識你之前我懂。」
「那它怎麼解釋?」書淮揚了揚手中的藥瓶。
「那不算,那是我故意的!」念築孩子氣地嚷道。
「終於說實話了。」書淮得意的一笑。
「你套我的話。」她說了句白癡也知道的話。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妳必須住院接受我的照顧,我有把握使妳連『故意』的機會都沒有。」
「是要求嗎?」
「是命令。」
真霸道!「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命令我?」
「妳的主治醫生。」他臉不紅氣不喘地回答。
「別忘了,你已經將我的病歷轉交給楚伯伯了。」
書淮依舊老神在在、輕鬆自如地答道:「我爸不會介意我偶爾跟他搶一次飯碗的。」
「搶『飯碗』?」念築被他的遣詞逗笑了。「或者你該說是燙手山芋。」
「不,是最甜蜜的牽掛。」書淮目光醉人的望著她。
「咳、咳!有人記得我的存在嗎?」凌亦恆突然出聲,惹得書淮和念築滿臉緋紅,尷尬不已。
凌亦恆望著面面相覷的兩人笑道:「你們要享受無聲勝有聲的情趣,我這個老頭子也不好置喙,但是可不可以請你們先把結論告訴我?年紀一大把了,實在沒有精力和你們玩猜謎遊戲。」
「當然。」書淮說道。「結論是:念築必須住院調養,而且是在我的視線範圍內,直到她恢復健康為止。」
「我記得我女兒從頭到尾沒說個『好』字,連我都無法勸她住院,你行?」
「當然。念築,說『好』。」
念築白他一眼,斥道:「暴君!」然後又對父親說:「爸,或許住院對我會比較好,我希望盡快養好身子,健健康康的站在您的面前。」
凌亦恆欣喜之餘仍不忘調侃道:「這是不是就叫做『夫唱婦隨』?」
「爸!」念築嬌嗔,書淮則咧著嘴朝她得意一笑。
「好啦,你們繼續剛才末完的『事情』,我不『打擾』你們了。」他拋下語焉不詳的雙關語後便轉身離去,臨走還長吁短歎地搖頭道:「女大不中留啊!」
第八章
念築倚在窗前凝神靜思。
住院已有一個星期,在書淮的悉心照料下精神狀況大有改善,幾日前書淮曾向她提及開刀一事,他說:「念築,藥物控制只是權宜之計,只有開刀才是根治的方法,所以我希望妳能將自己交給我,讓我為妳開刀,好嗎?」
「可是,我怕。」念築惶恐地說。
「怕什麼?」
「怕我一旦進手術室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怕,真的好怕──」她淚眼汪汪的望著書淮,神情脆弱而驚懼。
「不會的,老天不會這麼殘忍的。」書淮用雙臂緊緊摟住她。
念築將頭靠在那溫暖的胸膛,嗅著那股熟悉的男性氣息,酸楚的淚悄悄滑下雙頰,沾濕了書淮的襯衫。
書淮心疼念築所受的創傷和壓力,不忍再逼她,於是事情就這樣無疾而終,但它仍存在兩人之間,成為他們心中最大的疙瘩。
一雙溫熱的手臂無聲無息的環上念築的腰,念築自然而然的握住那隻大手,靠在那熟悉的胸膛。
「在想什麼?」書淮在她耳際低問。
「沒有。」
「從實招來,是不是在想我?」書淮笑問。
奈何,念築沒心情和他說笑,秀眉緊蹙,緘默不語。
「怎麼啦?」書淮扳過她的身子柔聲問道。
「書淮,如果我動手術的話,成功率有多少?」念築幽幽地開口問道。
他的笑容凝結了。「百分之五十。」
念築離開他的懷抱,緩緩走至床沿坐下。
一陣冗長的沉默籠罩著他們,就在書淮以為念築不可能開口時,一陣淒美又帶顫抖的聲音由不知名的遠方傳來。
「我一直以為只要你我夠努力,生命的終站離我還有好長一段路,我以為自己還有足夠的時間在你生命的日記裡寫下繽紛的一頁。然而,我也知道自己的病帶給了你很深的傷痛,我不能因為自己的恐懼而裹足不前,累你陪我擔心受怕,所以為了你,我決定放手一搏,即使我知道它極可能成為我人生中的最後一個選擇。」
「念築,」書淮走到床前將她緊擁入懷:心如刀割。「我知道妳愛我,但我何嘗不是如此,如果妳真的害怕開刀,我又何忍逼妳,就算必須日夜牽掛著妳,我也甘之如飴。」
「不,書淮,」念築由他懷中仰起頭,綻放一抹堅強的微笑。「我要為你、為我們的將來努力。」
她的笑容絞痛了書淮的心。「好,念築,我們一起為將來努力。」聲音近乎哽咽。
「但是媽媽……」
「不同意?」
「是的,當初楚伯伯提出開刀的建議時,媽媽就瘋狂的反對,所以事情才會停擺。」
「理由呢?」
「她說如果要將我的生命交在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手上她死也不答應,我們恐怕很難取得她的同意。」
書淮沉吟一會兒,然後輕輕將念築拉出懷中,語出驚人地說:「嫁給我。」又是一個肯定句。
「什麼?」念築以為她聽錯了。
「我說,嫁給我。」聲音柔得醉人。
「不!」她努力保住所剩無幾的理智。「我不能。」
「為什麼?」書淮納悶的皺眉。「妳連命都敢交給我了,為什麼不肯將人交給我?」
「書淮,這對你不公平,或許手術會失敗,那你……不行,我說什麼也不能答應你!」
「念築,不要考慮妳的病況,不要考慮一切外在因素,只問妳的心,問妳自己願不願意將終身托付予我。」
「我當然願意,我會努力成為你的好妻子,在夜幕低垂的夜晚點盞小燈等候你的歸來,在滿天燦爛的星空下與你共數滿天星斗,帶著滿腔泉湧不歇的愛與你攜手共度每個晨昏。」她柔聲說。
「所以,我們的婚姻會很幸福的,是不?」書淮順著她的話尾說道。
「不,我不能這麼自私,這對你──」
「不公平,對嗎?」書淮接口道。「老天!這句話妳已經重複N遍了,有沒有新一點的台詞?」
「我是就事論事。」
「就事論事嗎?好,那麼大家就來就事論事,我至少可以舉一百個妳該嫁給我的理由。其一,妳愛我嗎?」
「當然。」
「既然妳愛我,而我也愛妳,為什麼不能共組一個小家庭?」
念築啞口無言。
「其二,妳的身體狀況實在需要一個男人來照顧妳,這個人選也非我莫屬。有意見嗎?」
念築依舊無言以對。
「很好。其三,如果想保住妳的小命就必須開刀,而要過妳母親那一關也只有我們結婚,一旦結了婚我就不再是『不相干的人』,她就再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了,同意嗎?」
念築瞠目結舌。
「第四,如果妳還記得,我們曾以一盤蚵仔煎做賭注,結果妳輸了,所以妳必須把自己賠給我。」
念築還是沒有反駁的能力。
「OK!既然妳沒意見,那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的求婚?」謝天謝地,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舌頭了。
「妳剛才已經默許了。」
「我同樣可以找一百個理由拒絕你的求婚。」
書淮挑了挑眉表示詢問。
「其一,沒有鮮花、燭光。」
書淮愕然。
「其二,沒有羅曼蒂克的氣氛。」
書淮仍然反應不過來。
「其三,你剛才的口氣好像在談生意,一點也不溫柔,我要是輕易答應你,豈非太便宜你了?」念築望著書淮一臉窘迫不安、手足無措的焦慮狀,心中竊笑不已,卻還能故作正經的沉吟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