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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樓雨晴

  書淮臉色慘白駭人,他無力跌坐在床沿,好一陣子沒了反應。

  「雖然這不是個好主意,但卻是她唯一想到能保護你的方法,你懂嗎?」

  「傻念築、笨念築……」他心中漲滿了對念築的痛憐與不捨。待情緒稍微平復之後,他毅然起身,帶著少有的堅決口吻說:「我要見她,我不能任她這麼離開我。」

  「那小妮子是標準的外柔內剛,這點你應該也很清楚,所以除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外,你恐怕還得向八年抗戰的精神看齊才行。」孟樵很夠意思的提供情報。

  「謝啦!」書淮抓起車鑰匙迫不及待的衝出房門,在離開前,他不忘回頭對孟樵說:「忘了告訴你,我做事一向傚法國父十一次革命的魄力。」

  孟樵怔了怔,然後和書淮交換一抹會心的微笑。

  ☆☆☆☆☆☆☆☆☆☆  ☆☆☆☆☆☆☆☆☆☆

  書淮開著車子往陽明山上的清靈山莊駛去,這一路上,他不只一次的責怪自己的盲目和愚蠢,竟無視於念築那張冰冷面孔下所隱藏的灼熱感情。

  念築、念築、念築……

  他在心中暗暗起誓,今生無論他倆有無福分白首,他將為她擋風遮雨,絕不再讓她獨自承受苦痛和委屈。

  望著氣勢磅礡、宏偉非凡的清靈山莊,他吸了口氣,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按下門鈴。

  「楚先生?」應門的是一位五十開外的婦人。

  「我是。」

  「我們老爺和太大在大廳。」劉嫂有禮的請他進門。

  「謝謝。」

  書淮在管家劉嫂的帶領下通過枝葉扶疏的庭園、玄關,最後步入大廳。

  「伯父、伯母。」書淮一進門便看到久候他的凌亦恆和柳心眉。

  「請坐,我想我們有必要談談。」凌亦恆不苟言笑地說。

  「伯父想和我談念築?」

  「是的,我想知道你對我的女兒是抱著什麼樣的態度。」凌亦恆直接切入主題,絲毫不拖泥帶水。

  凌亦恆的直言不諱令書淮有措手不及的暈眩感,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措辭。

  「不必猶豫,說出你內心最直接的感覺。」

  既然人家都如此大方了,再有所顧忌豈非顯得虛偽?於是他坦言道:「我愛她。」

  一抹不易察覺的讚賞掠過凌亦恆的眼眸,但他依舊板著臉深不可測地說:「可是你知道你傷我女兒有多深嗎?你教我如何相信你。」

  「我不奢求您的信任和支持,只求您能給我一個假釋的機會,讓我好好補償她。」

  「你打算如何補償她?」柳心眉問道。

  「用我的心、我的愛、我的滿腔情意。」

  「說是說得很動聽,但不能光說不練,去吧!她在樓上,讓我看看你怎麼用你的心去補償她。」

  書淮知道他已經通過凌亦恆這一關。「謝謝伯父。」

  他快步上樓,走進念築的房間,在床邊拉了張椅子坐下。

  他靜靜凝望著她蒼白瘦削卻不失清麗的容顏,心中一陣絞痛,這個小妮子為他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呀!而他竟渾然未覺!然後他的目光漸漸由她楚楚動人的臉龐移至緊緊握住的纖纖小手。他好奇的扳開她的柔荑,這才猛然發覺她緊握不放的東西竟是……

  書淮心湖一陣浪花翻攪,沒想到她竟然還保留著他給她的手帕,沒想到她竟是如此重視他的一切──

  書淮情難自抑的吻了吻她的皓腕,此舉卻驚動了床上的念築,她緩緩睜開迷濛雙眼,當她觸及書淮溫柔的目光時,立刻驚呼一聲,然後反射性的閉上雙眼。「天!我一定是在作夢,不然就是神智不清了。」

  「何不說是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一陣只有午夜夢迴時才能聽見的深情嗓音飄過她的耳畔。

  念築再度睜開雙眼望進他深邃的眼眸深處,低聲道:「是夢也好,是幻影也罷,只要能再見到你,一切都無所謂了。」

  「噢,念築,妳這惹人憐疼的小東西!」書淮心折地喚道,一陣細密繽紛的吻串串撒落在她的臉龐,最後覆上了她的唇。

  念築毫不猶豫地伸出手響應他,似乎想將滿腔撼人心痛的深情宣洩殆盡。

  在他們即將被狂湧的激情淹沒之際,書淮首先結束了這個令他心猿意馬的吻,半開玩笑地問:「這足夠證明我是個存在的實體嗎?還是妳希望我提供更『具體』的證明?」

  念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真的是你?」

  書淮曖昧不明的俯向她,語焉不詳地說:「看來我得提出更『有力』的證明了。」

  「等等!」念築為了閃避他,情急之下只有跳下床,卻因體力下濟,顯得搖搖欲墜,書淮在她往下滑之前及時衝向前接住她。

  「別動!」書淮喝止了在他懷中蠢蠢欲動的念築,然後輕柔地將她放回床上。「妳需要休息。」

  「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的確是在休息。」她咕噥道。

  「還好意思怪我,妳要是安分一點我也不會為了憐香惜玉而撞到書桌,看!手臂都瘀青了。」他揉了揉方才為了接住念築而撞到書桌的手,並回頭看看有沒有被他撞倒的東西,然後他被一瓶從未拆封的藥瓶吸住了所有的目光。

  「我想,妳十分清楚這場病並非空穴來風,對不對?」他研究似的盯著她,而她則心虛的垂下頭。「說話!」他微微慍怒地吼道。

  念築依舊不吭聲,黛眉輕蹙,頗有我見猶憐的風韻。

  書淮見狀,心生下忍,於是放柔了語調。「念築,妳為什麼不吃藥,為什麼故意將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這不關你的事。」她故做淡然道。

  「那關誰的事?杜文康嗎?」

  念築硬著頭皮答道:「是的。」

  「那剛才妳之所以有如此熱切的反應,是因為將我當成杜文康嘍?」

  「沒……」如今她已是騎虎難下,說「沒有」他也未必相信。「沒錯。」

  「該死!」書淮握緊雙拳,壓抑著怒氣。「妳究竟還想再瞞我多久?」

  「我……沒有。」她心虛地辯駁。

  「沒有?是的,在孟樵告訴我妳和杜文康的關係以前我也以為妳沒有,但現在妳還敢睜眼說瞎話的說妳沒有瞞我什麼?」

  念築震驚了好一會兒,她有種被人揭了瘡疤的難堪和無地自容。「那又怎樣,這關你什麼事?」

  「念築,別再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了,讓我們坦然面對彼此好嗎?」

  「我沒有什麼需要對你坦白的。」念築又在逃避他的目光了。

  「看著我!」他緊扣住她的雙臂,強迫她正視他。「看清楚一點,我現在的模樣就是妳所謂的『好』嗎?失去妳我好得了嗎?」他想起她曾問過他的話,接著說:「告訴妳,用痛不欲生、痛心疾首來形容絕不為過!」

  「念築,我不是缺臂斷腿的小貓、小狗,並不需要妳的保護,知道嗎?我是個有思考能力的『人』,這代表我知道什麼對我最好、我要的又是什麼,所以妳沒有必要為我擅作主張,這對我而言是不公平的,請妳站在我的立場正視一下我的感受好嗎?」

  念築望著他良久,遲疑地問道:「你就這麼肯定我還愛著你?」

  書淮無盡溫柔的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別告訴我妳忘了這條手帕是從何而來。」

  念築此刻才發現被書淮握住的右手正緊握住他的手帕。「呃……這我可以解釋。」

  「沒有必要,顯然妳還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聽清楚,凌念築!」書淮的表情無比慎重。「我愛妳。」

  再次由他口中聽到這句話,兩顆酸楚的淚又跌出念築的眼眶。

  「不!」她噙著淚喊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為什麼要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不娶個正常的妻子度過後半生?為什麼不去過你平靜的生活?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為什麼、為什麼……」

  「妳很清楚為什麼的,不是嗎?」他平靜地說。

  「我不配,我真的承擔不起……」

  「不配?為什麼?」

  「你很清楚為什麼的,不是嗎?」她仿照他方纔的口吻反問道。

  「這不是理由,它一直都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他為她拂開額前的髮絲,溫柔地說道:「念築,我心中真正的傷慟並非來自妳的病,而是妳冰冷的言語,我們之間的問題亦不在妳的病情,而是妳的心結。」

  「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感情,你就必須時時刻刻擔心我,我怎忍心?」

  「難道我現在就不擔心?難道我現在就不痛苦?念築啊!妳這是在傷害我,不是保護我,天知道我這一個多月來是怎麼過的!妳可知我內心的煎熬?念築,我不希望在這短暫的人生中有任何的缺陷和遺憾,答應我,好嗎?」

  念築還有一絲猶豫。「你確定這是你要的?你將來不會後悔?」

  書淮懊惱的拂開額前垂落的髮絲。「該死的!妳到現在居然還問我這個問題?究竟要我怎麼做,妳才會明白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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