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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林千色

  「等你看完這些資料,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他將一個紙袋丟在桌上。

  「是什麼?」她狐疑地盯著他。

  「自己慢慢看,我先走了。」留下紙袋,他已瀟灑轉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他忽然微笑回頭,笑容裡的神秘意味讓文卓心裡直發毛,好像自己成了貓爪下的小老鼠,被他玩弄於股掌間。

  「順便問一句,你有沒看過一部電影?」他問。

  回他一個疑惑表情,她不解反問:「什麼電影?」

  「前幾年,台灣上映了一部法國片,片名叫『安琪狂想曲』,劇情很不錯,有空的話,你可以找來看一下。」

  他來這邊就是跟她扯這些無聊閒事的?

  板著臉,她狠狠丟給他兩個字:「沒——空!」

  不再多說,東方爍灑脫地挑了下飛揚劍眉,比她還酷一百倍的就這麼轉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文卓怔在原地,滿心紊亂。

  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什麼安琪狂想曲?跟她有什麼關係?幹嘛叫她去看?

  莫名其妙!

  狠狠摔上門,她回到客廳。

  「搞什麼鬼?」拿起桌上紙袋,沉甸甸的,不知道裝了什麼。

  打開紙袋,竟然是一疊病歷表與轉診記錄,姓名欄上的名字,赫然是——方貞雅。

  一頁頁病歷記錄看下去,她的表情越來越難看,雙眸不敢置信地越睜越大,一顆心錯愕得幾乎炸開。

  臉色由青轉白,由白轉為沒有生氣的死灰,她全身虛脫地跌坐在地板上,紙張散落一地。

  唯一清楚的意識是——她被九泉之下的姊姊給狠狠耍了!

  她,錯怪東方爍了!

  第十章

  照著紙袋內留下的地址、姓名,文卓不辭辛苦地一位位拜訪,只求弄清事情真相。

  「朱小姐,沒錯,我就是方貞雅小姐的主治醫生。方小姐生前確實患有de  Clerambault's症候群,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被愛妄想症』。

  這類病人的病症通常會以為自己正和某人戀愛,或者另一個人深愛著自己,但實際上這只是出於幻想,兩個人甚至完全沒有真正接觸。

  兩年來,我一直在替方小姐治療,她的狀況也有很大改善,近半年以來,她沒有再到我診所複診,我以為她已經痊癒,可沒想到,她竟然在日本出了意外……」

  「你是貞雅同母異父的妹妹,我記得你,我們在貞雅的喪禮上見過一面。其實,貞雅人都死了,她生前的事還提來做什麼?

  對,沒錯,我跟貞雅十幾年的同學,出來社會做事,我跟她又成了同事,我早就覺得她不太對勁,最可怕的就是,她經常覺得有人暗戀她。

  大概兩年前,她跟我說正跟公司一位男同事交往,還說那個男同事跟她求婚了,結果根本不是那樣,那個男同事只是有天加班晚了,順道載她回家而已……」

  「方貞雅?小姐,拜託你趕快離開,我不想再提起這個女人!一年了,她害得我還不夠嗎?我差點因為她而妻離子散,只要想起她,我就會作惡夢。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是,我是個牙醫,方貞雅在一年前曾到我診所洗過兩次牙。沒多久,她就經常出現在我診所附近等我下班,更離譜的是,她還跑到我太太那裡,說懷了我的孩子,要我太太跟我離婚。

  當時,我太太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為了這件事,我太太差點流產,我們也幾乎因為她離婚。結果,原來那個女人根本神經不正常,到處跟人說誰誰誰又愛上她了。

  遇上她,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你快走吧,我太太、孩子就快回來了,我不想她又聽到那個瘋女人的名字……」

  真相逐漸明朗,一切都是錯誤一場。

  她怎麼會這麼愚蠢、這麼莽撞?什麼都沒搞清楚,就自以為是的跑來復仇,結果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無法收拾!

  無辜的他被她傷得千瘡百孔、顏面掃地,她還在那邊自鳴得意,以正義女神自居。

  世界上還有比她更白癡的女人嗎?

  一個人拖著疲憊身心來到墓園,站在姊姊的墓碑前,照片上的姊姊笑得依然羞澀靦腆。

  「姊,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錯誤的暗示,害我冤枉好人。為了你,我處心積慮設下圈套,準備為你復仇。結果,現在真相大白,一切都成了一場荒唐的鬧劇,我被你留下的日記給狠狠耍了!」

  指著貞雅的遺照,她悲聲怒喊,強忍許久的淚水決堤滑落。

  「我精心安排了一個最好的劇本,讓他愛上我,然後我再狠狠甩了他,讓他嘗到失戀的滋味,我甚至在那麼多人面前羞辱他,他是個那麼驕傲的男人,這樣的羞辱比一刀殺了他還殘酷萬倍!

  他說得對,總有一天我會為那天晚上的所作所為而後悔,我現在就已經後悔了。我對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死一千遍一萬遍也無法彌補。」

  乏力地跪倒墓前,額頭抵上冰冷石碑,手指一下下輕撫貞雅遺照。

  為什麼?溫柔多情的姊姊,善良羞怯的姊姊,竟然是她的多情羞澀親手扼殺了自己的生命,也一併扼殺了妹妹的幸福。

  如果不是這些子虛烏有的仇恨,她跟爍會是多麼幸福的一對?

  現在,她還有幸福的可能嗎?

  「姊,這算不算報應?我對他做了那麼多殘忍的事,他不會再原諒我,失去他,我已經一無所有。你能不能告訴我,我以後該怎麼辦?我如何才能彌補我對他所做的一切?」

  貞雅的遺照無法回答她,冷風拂過,墓園裡淒清一片,只剩文卓的微弱低泣,迴繞不絕。

  ☆☆☆☆☆☆☆☆☆☆  ☆☆☆☆☆☆☆☆☆☆

  一個禮拜後,文卓來到東方服飾,以往進出東方服飾如入無人之境的文卓再也沒了特權,一進門就被接待小姐攔了下來。

  「寶兒,我想見東方先生。」

  「不好意思,『豬』小姐,對於沒有預約的『閒雜人等』,總裁一律不接見!」板著臉孔,過去與她熟稔的寶兒,臉上凝著三尺寒霜。

  「拜託你幫我通報一聲,我是來找他道歉的。」情急地拉住寶兒左手,文卓滿臉誠懇歉疚。

  如同她身上帶著可怕傳染源一樣,寶兒飛快抽回被她握住的手,冷冷嘲諷:「道歉?殺了人以後,再跟死人道個歉,就可以無罪釋放了嗎?你把我們總裁害得這麼慘,你還好意思跑來說道歉?『豬』小姐,你少來這邊貓哭耗子了!要是我打你一巴掌,再跟你說對不起,行不行?」

  一陣冷嘲熱諷,利箭般射入文卓心口,她慘白著臉退後一步,心頭早已鮮血淋漓。

  噙著眼淚,緊緊揪著包包的肩帶,像是揪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維持著最後一點力氣。

  「對!都是我的錯,如果你想,儘管打我好了,不用說對不起。」扯起唇角,她用盡力氣擠出牽強笑容。

  寶兒卻不屑地冷笑。「打你?我還不想弄髒自己的手咧!像你這種惡毒女人,活該一輩子嫁不出去,孤獨終老,這才叫老天有眼!」

  「對,我是該受到上蒼的懲罰,一輩子孤獨終老。謝謝你的『祝福』,再見。」話聲輕飄飄落下,臉上淒楚笑容未歇,文卓落寞地轉身離開。

  「……」被她詭異的模樣嚇到,寶兒立在原處動也不敢動,只覺得渾身上下冷颼颼的。

  Ken走到她面前。「寶兒,寶兒,你發什麼呆呀?」

  魂歸體內,寶兒嚇得尖叫一聲,回過神來。

  「梁特助,是你啊?剛才真是嚇死我了!」驚魂未定,寶兒連連吞著口水,拍撫起伏不定的胸口。

  「發生什麼事?你碰到『好兄弟』了?」Ken笑問。

  寶兒白他一眼。「你才見鬼了咧!我又沒做過什麼缺德事,你可別咒我。」

  「到底怎麼了?」

  「剛才那個姓朱的女人來過,說要找總裁道歉。」

  Ken急了。「朱小姐人呢?你沒留住她?」

  「留她做什麼?她害得總裁那麼慘,總裁哪可能再原諒她?」寶兒振振有詞。

  「你喔!以後別再自作主張,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訓話一落,Ken已急急朝樓上總裁辦公室跑去。

  留下寶兒站在原處,仍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有錯。她只是替總裁報仇,奚落了那個可惡的壞女人一頓,這也不對嗎?

  「總裁,剛才朱小姐有來過,她想跟你道歉,結果被攔住了,沒能上來。」站在東方爍辦公桌前,Ken低聲報告。

  「嗯。」一直埋頭翻看關於新品牌開發的企畫書,東方爍迅速又精準地在企畫書上畫出重點,做出標注。

  他的反應真是詭異!太平靜了,平靜得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總裁?」呆立原處,等著他回應的Ken訝異之極。

  「還有什麼事?」從企畫書裡抬起頭來,東方爍終於給了他一點點關注。

  「朱小姐,她……總裁你要不要……」囁嚅了好一會兒,Ken也不知道該如何表示自己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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