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出她的諷刺口吻,誤以為她只是開玩笑,他依舊笑得寵溺包容。「說得沒錯,幸好我是有備而來。」
取出外套口袋裡的紅絲絨小盒,打開,一顆晶瑩璀璨的鑽戒靜靜躺在裡面,誘惑著所有人的目光。
現場即使見多識廣的名流富賈、富商太太們,乍然見到這枚鑽戒,都禁不住張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猛吸氣。
這鑽戒,不會正好就是傳說中價值連城的那只吧?
「戒指很漂亮。」垂眼瞧著絲絨盒子裡的鑽戒,文卓輕輕讚美。
只是,誰都沒瞧見她的眼神,就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
「我替你戴上。」拉著她捧著花束的左手,他就想替她戴上戒指。
就在所有人以為愛情故事即將Happy Ending的時候,文卓猛然收回被東方爍握住的手,換來他錯愕不解的眼神。
「小卓?」
「對不起,東方先生,我不會嫁給你。」她的語氣平靜得殘酷。
「為什麼?你不喜歡這個戒指?」他怎麼也料不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視線轉到他指間的晶瑩美鑽,又調向他錯愕難明的容顏。「戒指很漂亮,可惜送戒指的人不對。」
全場嘩然,東方爍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麼意思?」
「今晚,任何一個男人用這枚戒指跟我求婚,我都會答應他,只除了你——東方爍!」
徐徐吐出的字句,清晰地傳進他耳中,震得他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為什麼?」除了這三個字,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震驚。
他以為,小卓是愛他的,現在看來,全是笑話一場。
仰起俏臉,文卓冷冷看著他。「為什麼?因為你是東方爍,我從加拿大千里迢迢來到台灣,就是為了找你復仇!」
不論為了姊姊,或是為了自己,她都必須狠下心腸,即使說出這番話耗費了她所有心神力氣。
「復仇?我跟你有什麼仇恨?我不記得曾得罪過你,只除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不愉快。」他想不出她仇恨自己的理由。
「我跟你是無怨無仇,可我姊姊卻跟你有著深仇大恨。」她冷冷提示。
劇情急轉直下,看戲看得一頭霧水的觀眾忍不住竊竊私語,猜測著事情真相。
「你姊姊?我根本不認識她!」就連「方貞雅」這個名字,他也是昨晚第一次聽到。
握緊雙拳,文卓滿臉悲憤,「你當然不記得她,一個為你丟了性命的可憐女人,她只是你群芳錄上一個毫無意義的名字而已,過了就忘了,什麼都沒留下。
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一句話,她可以幸福得夜不成眠;就因為你一句話,她一個人在大雪山上等你等到凍傷,最後連命也沒了,你居然說你不認識她?」
她拚命責罵著他,淚如泉湧,用盡所有力氣捶打著他的胸膛。
為什麼直到此刻他仍是那副無辜模樣,彷彿姊姊對他來說,真的只是個陌生人。若非姊姊留下的日記裡頭,清清楚楚寫著他的名字,她真的忍不住會相信了他。
但姊姊為他在大雪山上丟了性命,這是個無可置疑的事實,他永遠無可抵賴!
她永遠無法原諒他!
東方爍默默站在台上,不閃不避,任她發洩壓抑太久的悲傷情緒。
「東方爍,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還是不是人?」哭到痛哭失聲,嗓音沙啞,她抓著他衣襟,身子已軟軟滑倒。
眼看無窮無盡的悲傷痛苦淹沒了她,東方爍的心也沉重得喘不過氣。
想扶她起身,手臂麻木得動彈不了;想開口解釋,張開嘴卻吐不出一個字。
台下觀眾聽到如此密聞,驚訝得說不出話,交頭接耳地交換心得感想。
「小卓……」拉住她手臂,他試著想對她解釋,至少也要問清事情原委,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站起身,淚痕爬滿她臉龐。「解釋?還有什麼好解釋?姊姊的日記寫得明明白白。」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話未說完,她已冷冷打斷他,「沒有誤會!東方爍,自己做過的事,你為什麼不敢承認?姊姊為你死在北海道,你為什麼不能為她表現出一丁點的內疚?讓我連一點原諒你的理由都找不到……」
對他的愛越多,對他的恨也就越重……
東方爍愣愣站著,大腦消化著文卓口中的訊息,不久前,他確實曾到日本出差,趁著處理公事的閒暇,也曾到北海道遊覽,但期間,他根本沒有跟任何女人扯上關係。
那小卓的姊姊是怎麼回事?那個女人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無緣無故冤枉他?
劇本演到這裡,也該有個終結了……
伸手胡亂拭去臉上淚痕,清清嗓子,文卓艱難萬分地對他宣告:「東方爍,今天,當著所有人的面,我清清楚楚地告訴你,之前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全都是騙局一場,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畫……」
「你說什麼?」騙局一場?他第一次想真心守護的愛情,居然是騙局一場?
「我說我刻意認識你、接近你,包括昨晚的綁架、追債,全部是我設計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你愛上我。」她說得殘酷又現實,擊碎他所有信心。「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你得到應受的懲罰,姊姊的仇我也報了。」
「你!好!」咬緊牙關,視線膠著在她依舊美麗的臉上,他悲痛莫名,「朱文卓小姐,你自導自演的戲碼確實無懈可擊,我真該為你高明的演技鼓掌!」
與他對視著,她鮮艷紅唇徐徐吐出兩個字:「謝謝!」
她的殘忍徹底擊潰了他,悲憤地揚起手掌,她無所謂地閉上眼,等著他揮下。
望著她依舊令他心動疼惜的容顏,他根本打不下去。
「朱文卓,總有一天,你會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而後悔!」咬著牙,收回手,他微弱的聲音恍如詛咒。
文卓張開眼睛,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略帶嘲諷地說:「是嗎?我又沒做虧心事,後悔什麼?你不想打我嗎?現在不打,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
胸膛急遽起伏幾下,東方爍隱去臉上情緒,又回復從前那個淡定中隱含犀利的精明男人。
「我東方爍從不打女人,也不打算為你破例。」
目光糾纏在他身上,她的心疼得滴血,臉上卻依舊掛著明媚淺笑。「是嗎?那我可真要謝謝你這個好習慣。」
別開目光,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她口裡說著絕情的話語:「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的恩怨扯平,以後再不相干。」
看了她一眼,他若有所指地淡淡低語:「經過今晚,你欠我的,只怕一輩子也還不清。」
不敢深思他藏在話中的深意,強自壓抑著漫無邊際的心痛不捨,她轉向伸展台下的觀眾,大聲宣佈:「請在場各位作證,今天晚上,是我朱文卓甩了這位高高在上的東方二少爺!」
難捨眷戀,她眼角餘光瞥向平靜站在原地的他。
從一開始,她與他就注定不會有結果,她卻依然傻得迷失在自己設計的角色裡,傻得守不住自己的心,愛上復仇的對象。
淚光朦朧,心痛無聲蔓延,一顆心空蕩蕩的再也無法完整。
「再見。」低不可聞的道別從她口中輕輕吐出,雙手用力一拋,一直捧在手上的百合花束在一道完美拋物線後,落在他腳邊,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整個展示廳靜悄悄的,沒人敢開口說一句話,只傻傻瞧著木然站在伸展台上的東方爍。
東方爍垂著眼,視線落在那束嬌艷百合上。
此時此刻,他的人就跟那束花一樣,被人棄如敝屣,如同一個可笑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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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一大早,文卓已收好行李,準備搭第二天的班機回加拿大。
一切的恩怨都已結束,留在這裡,只會牽動她的情緒,讓她不得安寧。
坐在落地窗前,整個台北都在她眼底,可她眼中看到的,全是他,一個跟她再無關係的男人,一個她永遠不該再想起的男人。
驀地回過神,她這才發現門鈴在響,忙起身開門,瞬間,她僵在原處,血色褪盡。
「是你?你還來這裡做什麼?」手指緊緊捏住門板,她僵硬一如化石。
東方爍看著她,冷冷笑著,宛如地獄裡的撒旦。「我想告訴你一些事,一些你不知道,但會很有興趣知道的事。」
她的心微微一抽,有些害怕他那樣冰冷的目光,彷彿對著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不管你想講什麼,我都沒興趣知道,你走吧!」冷冷下完逐客令,她就想合上門。
他卻不顧她意願地擋住門,手一揮,已將門板推開,逕自走了進去。
「喂,你怎麼這樣?你再不走,我報警抓你!」又氣又急,她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隨便。」
「你到底想怎樣?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