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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夏蕗

  宮任安又驚又喜,胖胖的臉紅呼呼的,真真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你喲!你這鬼靈精,爹爹想死你了!」

  父女倆笑嘻嘻地抱在一塊兒鬧了一會兒,宮任安這才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

  「欸?對了,寶貝兒,你剛剛是怎麼回來的,怎麼沒見宮裡有人跟著送你回行館?」照常理說,皇后這般心細如髮,應該是不會讓千巧隻身回露芳行館才對啊!那些底下人送也不是白送,自然都是要領了打賞才走人的,這會兒卻一個傢伙也沒瞧見?

  「當然沒人跟出來啦,方才是王爺送我回來的。」宮千巧道,宮任安一時聽不清。

  「誰?」

  「王爺,英親王爺納日瑞祥。」

  「噓噓噓噓噓噓!」宮任安忙不迭地伸出肥短食指堵在女兒嘴唇上。「你怎麼敢直呼王爺的名諱?真是的!」

  「他自己說我可以叫他名字的啊……」

  「皇上叫你坐他王位你敢不敢坐?」宮任安歎了一口氣。「你這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宮千巧掰著手,有些不服氣。「你們這些當官的,一個比一個怕事兒。」

  「算寶貝你有種,不過你好歹也替爹爹想想,這種玩笑話家裡說說還行,要是哪天到了外頭,你還這麼口沒遮攔的,被有心人拿來當話柄,參了你老爹我一本,到時咱們就吃不完兜著走嘍。」

  「行行行,就你會著想!」宮千巧有些著惱,明明是王爺說她可以直呼其名的嘛!扁了扁嘴,她不想再說下去了。「我有些困了,想回房睡一下。」說著,抬腳就往內室走去。

  「等……等一下。」宮任安忽然一把揪住了女兒。「我還沒問到重點呢!」

  「什麼重點?」

  「還裝傻,就是王爺啊!」宮任安理所當然的道。

  「裝傻?我裝什麼傻?我不都說了?」

  「重點是,你是怎麼碰上王爺的?他又為什麼送你回來?啊?」

  「這還不簡單?」宮千巧索性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就是這樣。」

  「真就這樣?」那個孤介傲岸的英親王?宮任安想了一下,嘿嘿一笑。「罷了,倒也不是什麼壞事,他還說你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這都是他自個兒親口說的?」

  「唔。這還有假?」宮千巧點點頭。「我啥時騙過爹爹了?」

  不說這句還好,話一出口,宮千巧便招來父親一個大白眼。「剛剛不知道是誰說皇宮很好,啥都不缺,連爹爹都不想的?」

  「哎喲!」宮千巧氣得一個跺腳。「誰讓你盡找我話碴兒?!」

  「哎喲!」這位父親也很妙,竟也學著女兒跺起腳來,模樣著實滑稽可笑。「誰讓你說話儘是前言不對後語?」

  「臭爹爹!我不理你了!」宮千巧這回真的著惱了,瞧他那模樣,說他是西北總督誰信哪!

  看著女兒被激得跑了出去,這下子,宮任安終於再也忍不住撫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太好了,他的寶貝兒、開心果終於回來了,這下子終於不會無聊嘍!

  只是笑了一陣子之後,腦海中卻又突然想起這一次帶她上皇城的目的,那認知陡然襲來,不禁讓宮任安的笑容很無奈地再度垮了下來。

  女大當嫁,這樣歡樂無憂的日子,不知道還能持續多久?

  ☆☆☆☆☆☆☆☆☆☆  ☆☆☆☆☆☆☆☆☆☆

  英親王府

  瑞祥甫跨入自家大門裡,便被一陣清冷的風吹拂得神智一醒。

  清冷,是的,這就是屬於英親王府的基調,沉悶、安靜,連下人們都是那麼訓練有素的寂然無聲,明明是豪門大戶、顯赫已極的親王府,踏進府中,那些玉樹長廊、亭台堆砌自是不會少的,只是美則美矣,這種金碧輝煌的雕樑畫棟裡卻充滿了一種空洞的幽深,與一牆之隔外的皇城喧囂完全搭不上關係。

  但是,其實瑞祥並不討厭這樣的王府,或者該說,是園子也有靈魂,按隨主人心意地成了現在的樣子,在這種空洞裡,他可以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做,只是沉澱,讓時間宛如靜止的停住……

  只是這樣而已……

  漠然地想著,他毫無停滯地往自己的書房走去,方入室坐定,一個素雅端麗,年約二十幾歲、梳著雙環髻,有別於一般下人所著的青衣,反倒是一身桃紅裙裝的女子,便端著一盆熱水緩緩地走了進來,放好盆子後便趨前施禮。

  「王爺吉祥。」她開口,聲音清脆動聽。

  瑞祥聞聲,表情也無不耐,只是平平板板地說了一句。「說過很多次了,不必講究這些虛禮。」

  「王爺寬待,香雲卻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那女子原來正是香雲,她走回熱水盆邊,絞了絞帕子後放到一隻銀盤上,然後托至瑞祥身旁。

  「請您擦把臉吧!」

  瑞祥隨手拿過帕子,便往臉上敖住,用手按著帕子好半晌,這才拿開。「謝謝你,精神多了。」

  「王爺,廚房裡有剛做好的點心,要不要用一些?」

  「不用。」

  「您看起來似乎很累,香雲幫您捶捶可好?」

  「不必了,你忙你的去吧,別盡顧著我。」瑞祥並不看香雲,逕自翻閱起桌上的公文,香雲對他的冷淡也早就習以為常,只見她點了點頭,重新端起了熱水盆就朝外頭退去。

  「香雲。」瑞祥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喚了一聲。

  「王爺還有何吩咐?」香雲回過身子,似乎很高興被瑞祥吩咐。

  「沒事,出去的時候記得把門帶上,晚膳之前別來打攪我。」

  香雲聞言,眉梢喜意微微一黯,卻又很快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低著頭應了聲是之後,便退了出去。

  待門關上之後,瑞祥的手陡然一鬆,那公文就啪答一聲掉回案上,他沒去撿,卻仰著頭看著上方出神。

  他想起了一個人,不,或者該說,他從來片刻不曾稍忘,只是多半時候,他假裝那個人已經不存在。

  那個人是意憐,他的兄嫂,也是深埋在他心中的女子。

  對意憐,已經沒有了當年的一腔熱情,愛戀也早就淡了,只是她所留下的悵惘,至今仍舊如影隨形,時不時地就要跳出來螫他那麼一下,問他為何不娶妻?只能說,他找不到比意憐更好的女子,如此而已。

  但……有哪個女子會比意憐更好呢?香雲長得是神似於她,但心性才情卻是天差地遠,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吧?

  然而,腦海中卻在此時無意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他沒有費什麼力氣,便琢磨出那個人的身形。

  宮千巧……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想到那個小姑娘?

  她很活潑,也很可愛,精緻的眉眼間是有幾分意憐的影子,卻遠遠不及意憐的萬一,再過幾年,也許她會出落得更加秀麗,可是……她現在也還不過是個孩子氣稍嫌重了一點的姑娘罷了……

  無意中想到一個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人選,令瑞祥忍不住彎起了一邊的嘴角,他可能是寂寞太久了吧?看來晚上得去媚沁樓抒發抒發才成。

  心思甫定,他便不再胡思亂想,拾起公文和毛筆,便開始專心致志的批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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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說巧不巧,宮任安才面聖完畢,從體國軒出來,便見到剛準備進去的英親王,彼此都知道對方是誰,宮任安少不得先趨前拜禮一番。

  「屬下給王爺請安,王爺吉祥。」

  「行了行了,你也吉祥。」瑞祥開口,語氣中有著罕見的笑意,這也難怪,他實在是無法想像,怎麼這麼塊料,竟生養得出那麼個水靈的女兒?看宮任安彎腰彎得頗吃力,不禁都讓他想伸手扶一把。

  「讓王爺祝屬下吉祥,屬下怎麼敢當?」宮任安笑嘻嘻的回答,一面不忘從袖子裡掏出手帕,好擦擦額前的汗。

  「嫌不夠份量?」

  「這這這……當然不是……」宮任安正想辯解,瑞祥卻呵呵一笑。

  「沒事沒事,別緊張,本王不過同你開個玩笑罷了。」看著對方明顯鬆了一口氣的神情,他遂又往下問:「昨兒個,我見過令千金了。」

  「勞您的駕,還親自送小女回行館,屬下真不知該如何答謝王爺。」宮任安道。

  「小事一樁,正巧順路而已。」

  宮任安原就好客,加上素來景仰親王風采,趁著這機會,不好好巴結一下怎麼成?「王爺這麼說未免太客氣了,王爺若不嫌棄,屬下今晚設好一桌酒筵,請您務必賞光,讓屬下聊表謝意如何?」

  瑞祥聞言,沉吟了一會兒,反正也是閒著。「今晚我是沒什麼事情,那好吧。」

  「哎呀!那好那好,屬下這就回行館吩咐去,您先忙、您先忙!」他邊說邊伸出手讓瑞祥,瑞祥心中頗感有趣,點了點頭之後便逕自走進體國軒去了。

  這廂宮任安一見到英親王離開後,便忙不迭地穿出宮門坐上軟轎,一路往露芳行館走。因為他吩咐下人盡量趕快,轎子少不得顛顛晃晃,好不容易回到了行館,人也暈了腳也軟了,站都站不穩,轎夫連忙來扶,一路扶回大廳,才方坐定,便開始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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