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芙華的眼瞇成心型,神色癡迷有如追星族的少女,一見到心儀偶像就心花怒放,巴不得把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好讓他感受到自己的一片真心。
杜玉坎看了一眼守門的壯漢,低聲地說:「我看不太容易,這裡好像有資格審查。」
就算再無知也曉得這是T與婆的聚會場所,他一個大男人恐怕還沒踏進一步就曾先被轟出大門,外帶兩句問候一家老小的不雅言語。
「什麼資格審查?我出馬絕對沒問題,三兩下就搞定了。」周芙華大言不慚地發下豪語,想給他好印象。
「別太逞強,若是人家不願通融就算了,雖然會有點遺憾。」他說得雲淡風輕,不多做堅持。
「不逞強,不逞強,杜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竭盡心力也要為你辦好。」誰敢不賣她父親面子就走著瞧。
拍著胸口豪氣萬千,周芙華信心十足地定向「拋物線」,瞧見門口的橫肉大哥時微微懾了一下,但仍是鼓起勇氣與之交涉。
只見她胸前起伏地猛吸了幾口氣,一下子點頭、一下子搖頭似在乎理,不肯妥協也不願讓步地爭得面紅耳赤,好像不爭個道理來她就不離開。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後,瞧她猶不死心,杜玉坎正打算勸她放棄,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他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
此時門內走出一位四十上下的女人瞄了他們幾眼,低聲在守門的男人耳邊說了幾句話,隨之他便放兩人通過。
或許是杜玉坎的「美貌」奏效,他一路走來並無受到異樣對待,反而讓不少女人為之驚艷的趨之若騖,不時對他拋媚眼。
「呃!杜大哥,你有沒有發現這間餐廳有點奇怪?」感覺毛毛的,像是被人當成獵物般盯牢。
不過對像不是她,而是她身邊的人,莫名地起了危機意識,周芙華下意識捉牢他的手,以突顯自己對他的重要性,要她們誰都別想覬覦。
「以格局和擺設來看相當有特色,摻入非常前衛的個人思想,構得上五星級的水準。」杜玉坎避重就輕地說道,怕影響到她的心情。
畢竟不要每個人都能接受異於常人的性向,同志的存在是人們口中的禁忌,避之不談當做一種病,而且是不能言明的隱疾。
「可是店裡連一個男客人也沒有,清一色全是女人……」噢,天啊!她是不要看錯了?居然有兩個女人在熱吻,還……還做出限制級的動作。
她不要不懂,而是過於震驚,一時半刻腦部當機,沒法立即把影像傳向大腦,停擺了將近一分鐘才後恢復正常運作。
當周芙華再看到一對對舉止親暱的「情侶」,當下明白這是一間什麼樣的店,表情隨即僵硬得像是遇上不潔之物,手腳不自然的擺動。
「輕鬆點,別把她們看成怪物,在這裡我們才是闖入她們世界的異類。」同性戀不要病,而是上帝開的玩笑,將靈魂錯置。
「我也想放鬆點,但她們的眼神讓我覺得不舒服。」充滿掠奪性。
「那妳就不要看她們,專心數著腳下的燈泡,不分心就不會胡思亂想。」他帶著她往吧檯的位置走去。
什麼,數燈泡?未免太幼稚了,她才不要丟人現眼。「杜大哥,我們先走好不好?我胃痛。」
「既來之,則安之,我看妳的胃沒有毛病,純粹是心理作用。」杜玉坎做主地為她點了一客套餐,自己則叫了不加糖的黑咖啡。
「但……」她不安呀!好像每個人都想跟她搶他,虎視眈眈不在乎身邊有沒有伴。
以兩人的外表來看,外人不容易分辨出其中有一個是男人,拜杜玉坎的容貌所賜,再加上周芙華的緊緊相偎,十分緊張他被搶走的模樣,在場的人莫不相信他們是一對同性情人。
在薔薇圈裡多得是女人做男人打扮的T,雖是女兒身卻像極了動作豪爽的男人,一舉一動比男人更像男人,讓人難辨雌雄。
所以說他們的出現一點也不引起騷動,大家視為平常地對新面孔投以注目禮,同時評估自己有沒有機會換個胃口。
其實大部份的同性戀者都很溫和,不會做出反社會的行為,他們的要求並不多,只希望大眾能給他們相愛的肯定,不要因為性別相同就加以排斥,甚至把他們歸納成無藥可救的痲瘋病人,稍一走近就立即迴避。
「說得好,既來之則安之,為人豁達心胸才會寬廣,我請你喝一杯算是有緣。」有緣千里來相會,把酒言歡一宿嫌短。
「我不喝酒,請問妳是?」基於禮貌,杜玉坎謙遜一問。
「喝酒談交情,我是這間『拋物線』的股東之一,我叫胡心蝶,朋友都叫我蝴蝶。」一看到男人就兩眼發直的花蝴蝶。
「妳就是『蝴蝶』?!」微訝的眼透著驚奇,他極力掩飾心底的衝擊。
不知該怎麼說才能描述出此刻的心情,他很難將胡心蝶和傳說中的「蝴蝶」重暨在一起,感覺像是少了什麼,讓他有點失望下太能接受她是如此「平凡」。
並非說胡心蝶長得不美,相反的,她是難得一見的空靈美人,渾身上下充滿超貺世俗的靈性美,給人一種非常不真實的美感。
她的外形確實如一隻蝴蝶般美麗,細眉桃目菱角嘴,臉小小的不及巴掌大,彷彿隨時會羽化成蝶飛入花叢間。
「我是蝴蝶呀!有什麼好驚訝?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認識我。」她故作無知地回應,一對黑且卷的長睫毛掀呀掀的裝天真。
她不能叫蝴蝶嗎?綽號是隨人高興而起,她還沒說不的權利。
「我是沒想到『蝴蝶』會藏身於同志餐廳,一時閃了神。」她是「蝴蝶」嗎?這點仍有待商榷。
「藏?」她像是十分意外地眨眨眼。「我為什麼要藏?我不偷不搶又不做虧心事,活得光明正大,哪有必要躲躲藏藏。」
就算是那只「蝴蝶」也不會畏畏縮縮地躲在陰暗處,反而大大方方地以陽光女孩自居,形象健康得不像耍陰弄狠的惡徒。
杜玉坎精眸審視她,「聽說妳最近事業做得很大。」包山包海包工程,連人命都可以輕賤。
她笑笑地揚揚手下當一回事。「混口飯吃的小生意而已,不餓到肚皮就是賺。」
「殺人的生意好做嗎?夜裡睡得安穩吧!」想到有九條人命離奇死亡,他攏耙的雙眉就無法鬆開。
「這是指控嗎?」胡心蝶冷笑地揚起唇,少了先前的熱絡。
「是為死去的人感到不平,死得莫名其妙枉做離魂鬼,想想也欠了幾分公道。」未審先判並不公平,即使他們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先拿出證據再來評論是非,該死的人留不到三更,這是閻王下的帖,誰也沒法抗拒。」反正他是拿她沒轍,「蝴蝶」下手是找不出破綻的。
她是不曉得「蝴蝶」以何種方式取人性命,但她佩服她果決的行動力,以及洞燭先機的智慧,否則哪能輕易地統御道上的大頭。
那些個大哥各自為政,誰也不服誰地為了一塊地盤打打殺殺,刀裡見紅,槍口下見真章,不拚個你死我活不肯罷手。
可自從「蝴蝶」以黑馬之姿竄出黑白兩道,短短的幾年間不僅收服了各角頭的老大,還能令他們和平共處不生隙嫌,共分利益並使其勢力企業化。
以往的刀光血影已然消失,取而代之是成功人士的正常生活,走路有風不怕警察圍捕,更能在親友中抬得起頭。
更難能可貴的是她並未用武力脅迫,僅單純的利用南部人的重情守諾逐一擊破,以逐漸喪失的義氣將他們組合成一個小社會。
兄弟人也有兄弟人的氣魄,只要讓他有利潤可得又不剝奪其權力,他絕對會力挺到底沒有二話。
「那麼不該死的人呢?誰來決定他們的生死?」杜玉坎語氣略重地質問。
「喔!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上帝,我們是人不是神,無法代替天開口。」她打馬虎眼地推卸責任。
「妳……」
「噓!小聲點,精采的重頭戲就要出場了,你不要打擾我觀賞的情緒。」食指往唇上一放,胡心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重頭戲?」
胡心蝶笑得很神秘地指指燈光一暗的舞台。「鋼管女郎的艷舞秀,包管你回味無窮地想把舞者打包回去收藏。」
音樂起,熱情的拉丁舞曲啟開序幕,一道光打在舞台中央,噴起的乾冰出現黑色倒影。
女人的形態開始曼舞,肢體的語言向四周伸展,伸進每一個人心裡,扎根生芽,如籐蔓般包裹住每一顆寂寞又脆弱的心。
那不是一支舞,而是心靈的吶喊,在無數無助的星空中,眼淚化為力量破蛹而出,重新獲得新的生命。
他們稱之--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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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
心底的聲音如火山爆發般強烈,以七萬五千度高溫深烙心的缺口,他找到心口拼圖的最後一角,終於完成一幅曠世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