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件非常沒有面子的事,交往一年多的女友居然說他太幼稚,不夠成熟,當著眾人的面向返校的學長示愛,並嘲笑他氣量小,成不了大事。
這件事讓他心頭留下不小的傷口,每每想起總是抽痛不已,好像螞蟻鑽動般難受。
倒不是他有多深情,對前女友念念不忘,而是一直到畢業前大家都拿此事來取笑他,當成年度話題一提再提,不讓他抬不起頭來誓不罷休。
想忘不能忘了的痛苦有誰明白,偏偏好事者一大堆,一再挖他的舊疤當笑話看,他怎能不怨懟害他飽受折磨的那個人。
「我看是人家不讓你跟吧!毫無建議又盡會扯後腿,難怪人家嫌你拖累,一把將你甩開。」作法聰明,是個可怕的對手。
杜玉坎大概已經發覺到她透過青蒲的關係預先知曉警方的行動,所以預做防備不做任何接觸,隔絕洩密的可能性。
但是他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不會只布一條線單餌釣魚,在他沒來高雄前她的人已經滲透其內,直接將他的動向呈報於她。
「姊,妳別老當我是沒用的人,是我不屑他無恥的行徑,不願同流合污。」傅青蒲一臉鄙夷地哼了一聲。
「怎麼,他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引得你肝火上升,想將他凌遲至死?」這個笨弟弟哦!他的辦案經驗還差人家一大截。
光是對事的觀察力就不如人。
「還有什麼事,不就是警務人員會犯的錯,他拿公帑逛酒店、PUB,還到地下賭場玩了兩把,把公家的錢放入私人口袋使用……」
他說得激動,她聽得心驚,原來他的進展已超乎想像,刻意挑「蝴蝶」名下經營的事業出沒,用意不言可明。
看似無意地走到「雲端大樓」實則別有用心,他在試探「蝴蝶」對公權力的容忍度,並藉機宣示,「我已盯住此處,為惡之人要小心了!」他隨時會丟出法繩繩之以法。
表情略顯深沉的傅青蘿顰顰眉頭,為杜玉坎的出其不意感到一絲危機。此人不容小覷,對「蝴蝶」來說是一大威脅。
「對了,姊,妳會不會穿得太多了一點?我好像沒見妳穿過露胸、露肚臍的衣服,天氣這麼熱,妳不怕中暑呀!」一眼望去就她身上的布料最多。
「阿弟呀!你知不知道最近的犯罪率為何節節高昇?」她好笑地往他肩膀一搭,調戲地捏捏他挺直的鼻。
「不要叫我阿弟,很難聽。」傅青蒲難為情地低下頭,求她別玩了。
「因為有你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衣服越穿越少,最好一絲不掛什麼都不穿,好方便你的意淫。」
男人本不色。
「噢!姊,妳也稍微節制一點,別把犯罪率怪罪在男人身上,我只是想提醒妳現在正值盛夏。」
「有人規定夏天就得穿得暴露嗎?那我到海邊不就要脫個精光?你沒見過我裸游吧!」在月光下浮在海面上,仰望滿天星斗。
「妳?!」
傅青蒲不信地吃吃猛笑,彷彿聽了一則非常爆笑的笑話。
打小到大傅青蘿就是那種乖乖牌的女孩,品學兼優、友愛弟妹、孝順父母、對師長恭敬有禮,更是同學眼中脾氣很好的模範生,常當小老師教同學做功課。
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來,不好高騖遠,不會打小報告,循規蹈矩連一隻小螞蟻也捨不得踩死,心存憐憫的希望大家都有飯吃。
如果有乖寶寶選舉她一定是第一名,沒人敢強出頭跟她搶,好到零缺點的個性足以擔任所有人的楷模。
至少在她父親死前都是親友眼中聽話的乖女兒,甚至可以預料她的未來是如何的枯燥乏味,一成不變地上大學、考普考、嫁人生子,平凡至極地走完平順一生。
要她要叛逆可能比登天還難,不要說裸游了,就算要她穿中空的小可愛逛街都十分困難,因此他的大笑是在可以理解的範圍內。
「小心掉了下巴,阿弟,也許有一天我會跌破你的眼鏡。」傅青蘿語帶暗示拐了他一記。
「哈!我拭目以待,為了妳我會特別去配一副平光眼鏡,好看看妳怎麼翻天覆地,驚世駭俗。」想讓他掉了下巴再等一世紀吧!
傅青蒲從沒想過他會一語成讖,心裡與聖女地位同等崇高的大姊會是黑幫組織成員之一,而且地位之高叫人咋舌。
她是「蝴蝶」的心,「蝴蝶」的影,更是「蝴蝶」的雙翼,羽翅一張震動中國海。
「我建議你去配副老花眼鏡,你會用得上的。」在不久的將來。
改為傅青蘿笑笑地坐上她的紅魔鬼機車,眨眨眼送給弟弟一記帥氣的飛吻,隨後便迅疾的揚長而去。
一瞬間,在陽光的反射下,傅青蒲彷彿看見一隻七彩繽紛的蝴蝶翩然飛離,耀眼的羽翼閃閃發光。
是錯覺嗎?那明明是他正在揮手道再見的大姊。
揉揉發酸的雙眼再定神一瞧,那抹迷眩的光采依然在陽光下躍動,他心裡突然不安地想起「蝴蝶」事跡。
是他想多了吧!
一旁有道閃光晃動,未走遠的俊雅男子以鈕扣式通訊器通知小組成員進行大規模掃蕩。
打草才能驚蛇,蛇不出洞怎能一舉成擒?
「如此利落的身手和聰慧的反應叫人怎不生疑,就算不是『蝴蝶』也肯定是她身邊的重要人物。」
輕輕的歎息被風吹散,飄忽的黑瞳蒙上一層陰色,從未出過錯的直覺清晰地告訴他,她就是問題的根源,跟牢她準沒錯。
第四章
「杜大哥,你來高雄怎麼不找我當地陪?我是土生土長的高雄人,哪裡有好吃、好玩的問我最清楚,比導覽手冊還管用……」
華燈初上,月掛夜空,微風徐徐吹得樹葉颯颯地發出星夜低語。
閃爍的霓虹燈時起時滅地招喚迷路靈魂,似河中女妖以迷人光芒引誘路過的男男女女,使其墮落以吸取生命元素。
繁華的夜生活越夜越美麗,滿街的招牌佈滿商機,夜店、舞廳、PUB生意興隆,人來人往地散發都市的頹廢氣息,為紙醉金迷的一夜拋擲僅剩的青春年華。
在諸多的特種行業中,有一處散發裸女曲線的暈黃燈光特別顯目,它的入口處位於地下一樓,對進出對像有著嚴格的把關,店名為「拋物線」。
一對衣著時尚的男女狀似親密地在門口交談,髮絲微卷的女子小鳥依人地偎在男子胸前,雙手似麻花卷地攀上他手臂。
若是仔細一瞧,不難發現男子眼中的漠然,少了一絲熱情像是在敷衍,視線越過女伴看向音樂聲喧鬧的門內,以及成雙成對的--
女人。
「我跟你說喔!這種龍蛇雜處的新興行業我最熟悉了,熟門熟路通行無阻,不論走到哪裡都吃得開,幾乎每一個人都認識我。」還沒人敢得罪她。
「浮華,妳的口紅掉了。」口水氾濫把顏色都吃進肚裡。
「是芙華啦!芙蓉的芙、光華的華,也就是人如芙蓉花的意思。」人比花嬌,出水芙蓉。
心情激奮的周芙華始終維持高亢的情緒,高明的化妝術將她的眼睛描繪得水汪汪,又大又亮活像琉璃珠子,轉動著些許春情。
粉色的雙C提包裡備著各式化妝品及錢包,還有女人家必備的小對象,譬如小梳子、修眉夾和避孕藥等,充份表現出都會女子的需求。
她取出唇膏就著小鏡補妝,邊畫唇線邊開口,生怕少說了一句,豐唇色艷微噘著,似在邀請男人一親芳澤,她絕對會配合到底不做任何反抗。
不過對像要是她仰慕已久的男人才行,一旁油嘴滑舌的脂粉男最好滾遠點,別來招惹她。
「妳走的是時尚路線,應該不曉得黑社會份子出沒的場合,擾煩妳諸多真是過意不去。」意思是到此為止,不用再麻煩了。
可是身為記者的周芙華發揮黏人的本事,直說不打緊地搪塞過去。「我有很多朋友跑社會新聞,這類的消息來源比警察還亨通,我們偶爾也會到那種地方進行採訪。」
而且她父親是分局局長,平時閒聊時或多或少都會談到工作上的事,警察之女自然比一般人多了一條秘密管道。
「若非必要,潔身自愛的女孩子最好少到不良場所,它會讓人沉淪。」杜玉坎做了個眺望的動作,不著痕跡地將手舉高好擺脫她蛇般的攀纏。
他被人耍了一記,誤信正和親密愛人吃龍蝦大餐的某人,不然他也不會落得進退兩難的處境。
「杜大哥的叮囑我一定聽從,其實我也不喜歡陰陰暗暗的吵鬧環境,總覺得不符合我的氣質。」她裝淑女地捻起蓮花指,放在唇下低笑。
氣質?他懷疑她明白這兩字的意義。「酒吧、PUB並非一徑的昏暗見下得人,有的佈置得非常有古典味道,例如這間『拋物線』。」
看來裡頭大有文章。
「杜大哥想進去瞧瞧嗎?」她躍躍欲試地想在他面前力求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