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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寄秋

  走訪高雄地區的特種營業是為了探查黑道的勢力分佈,藉機由一些口風不緊的人口中得知近日將是否有異常活動,預做防備以免憾事一再發生。

  他將自己的小組成員調派到高雄協助調查,隱身於暗處窺伺此處的黑幫份子,藉此找出事件的開端。

  有動機才有犯罪事實,讓九人死於非命不可能沒留下線索,再精確的殺人手法都會有跡可循,絕對做不到完美得毫無破綻。

  由此他一路追查下來,耗時月餘才發現「蝴蝶」的組織相當結實,幾乎到了密不透風的境界,越查越覺得她的可怕:心思細密得不像一般犯罪者,擁有高度智慧和收服人心的本事。

  面對如此龐大的勢力他有些驚心,怕自己力有未逮失去立場,差點答應讓台北那幾人南下助陣,以求早日偵破此案告一結束。

  可是想到他們的工作量比自己還重,滿街亂相和捉不完的匪徒,他便笑笑地婉拒他們的援手,埋頭苦幹從最不可能的方向查起。

  「是熱情的拉丁舞曲而非艷舞,人總要有休閒娛樂,跳跳舞不犯法吧!」誰知他會神通廣大地摸進女同志餐廳,真是失策。

  或許是夜的魔性使然,月光下的傅青蘿顯得高深莫測,微帶一絲冷然氣質。

  「那要看什麼舞,在什麼地方蹭,和什麼人在一起。」望著披上他外衣的單薄身子,杜玉坎眼神複雜地發覺她的嬌小。

  不是夜的幻覺而是心的蠢動,她打破了他的原則,令他一再做出失控的舉止,平常不可能發生的事一一浮現,叫他錯愕不已。

  這是一種不由大腦神經控制的反射動作,事先一點跡象也沒有,身體驀然一動未經思考。

  在星光的照射下,她顯得明媚且多嬌,彷彿是稀世的夜光蝶僅能在暗夜裡發光,帶來一絲屬於黑暗的氣息,高貴而神秘,充滿神聖下可攀的光暈。

  一瞬間,他受蠱惑了,夜的滋長削弱了與之抗衡的力量。

  「嘖!規矩真多,你管社會道德的嗎?連人性也一併插手管束,你不覺得累呀?」眉一挑,傅青蘿笑笑地旋身一轉,放縱靈魂地飛奔。

  她是自由的風,不受約束。

  「若世上沒有罪惡我就不必多事,規矩不是由我制定,我只負責我份內的工作。」他不做超過本份的事。

  道德是一座無形的枷鎖,存在與否在於人有沒有存心作惡。

  「辛苦了,警察大人,為你致上最敬禮。」她曲膝行了個宮廷禮,取笑他的一板一眼。「可是世上若少了作奸犯科的壞人未免過於無聊,人人都是守規矩的好人還有什麼樂趣,讓神的日子過得太輕鬆可就是我們的罪過了。」

  「謬語。」杜玉坎失笑地拉住她的手,避免她瘋起來便往馬路上街。

  「荒謬,但充滿哲理,你不也贊同我的論調,沒有罪惡人生有何意義?不就等死而已。」人生若無味,何不了卻殘生。

  人因為有了七情六慾生命才精采,好人、壞人,蠢人,聰明人,形形色色的人彩繪著世界的顏色,豐富了貧乏的心靈。

  總不能所有人都穿灰色衣服上街,你微笑打招呼,我和善點點頭,不高談闊論,不爭先恐後,平和得宛如一座死城。

  「犯罪率偏高不下要有理由的,光聽妳這番言論就知道罪惡無法消滅。」認同不代表贊同,他也明白人性的貪婪有如一條巨龍,沒有饜足的一天。

  傅青蘿將眼一瞇,看著握住手心的大掌。「難道你沒想過犯罪率不過是官方的統計數字,若是有效率地將這些幫派集中管理,才能方便監控他們的一舉一動。」

  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便能有效的控制,雖然是不得不使出某些違法手段,但是和大規模的流血衝突,以及不定時的街頭喋血相比,掌握其動向就能適時遏止。

  「人不要太嚴肅過日子,你每天盡心盡力地捉犯人可曾見他們減少?越捉越多煩不勝煩,感覺錯身而過的老老少少都有犯罪的嫌疑。」

  這叫職業病。

  「所以與其捉幾條小魚玩玩不如自己當老大,在海裡稱霸唯我獨尊。」他意有所指地接道,由她話中的意思明白她認為一勞永逸的方法。

  嘖!反應那麼快幹什麼,起了個頭馬上接尾。「那是你的說法與我無關,我可是循規蹈矩的小老百姓,有口飯吃就很高興了。」

  「為什麼妳說的話讓我有想笑的感覺。」杜玉坎語氣微諷地一睨。

  傅青蘿裝傻地聳聳肩。「有些人天生幽默感不足,就像老虎不吃素一樣。」

  「那妳呢!是老虎還是無辜的小白兔?」他反問。

  「因為我出現在『拋物線』?」一個不該有她的場所。

  「不,我懷疑妳才是『蝴蝶』。」看似無害的美麗生物,卻帶著致命的危機。

  「我?!」傅青蘿訝異地睜大雙眸,像是聽見一則不可思議的笑語,

  「也許妳會加以否認,但我的直覺從未出錯。」她茫然的表情很真實,卻不足以說服他。

  只能說她有演戲的天份,擅於掩飾自己的情緒,和他是同一類人。

  「直覺是一種很抽像的東西,比鬼魅還難捉摸,你不要已經見過我們家的蝴蝶了?」一隻貨真價實的蝶科生物。

  杜玉坎輕拂她的發,彈掉發上的碎緞。「她不是我要找的『蝴蝶』。」

  「蝴蝶不都是一樣,該說你太挑剔還是難伺候?」肩膀顫了顫,她發覺他的舉動過於親暱。

  是他天生對女性同胞體貼,或是別有用心?

  「殺人和被殺妳說一不一樣?它們同樣有個殺字。」生與死決定了有罪與無罪。

  面色一整,傅青蘿輕笑地仰望星空。「你不太容易相信人是吧!」

  「人是世上最不穩定的因子,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力。」凡事都有變量,不可盡信。

  「有人傷害過你?」她指的是被騙的經驗。

  「不一定要有切身之痛才能感同身受,我是個警察。」而且專屬於特別行動組。

  從他接觸過的政客中發現,高官沒有一個不說謊,他們視謊言為溝通管道,理直氣壯,毫無愧色,彷彿假的說多了就會變成真的。

  他們可以佩侃而談國家大事,眼神正直,滿口憂民憂國的睜眼說瞎話,當著全國人民的面指鹿為馬,事後還能辯說鹿是馬的突變種。

  台灣政治引發的社會亂相,使得他們警方的工作越來越難且繁重,藍綠對峙,國庫空虛,讓人民不安的想自尋出路。

  於是智慧犯罪者日益趨多,透過信件、網絡找尋受害者,防不勝防地突增搜證的困難度。

  好逸惡勞的人太多了,再加上失業率的攀高,鋌而走險的小市民不得不以身試法,好支付日常開銷。

  「是呀!好一個偉大的職業,連跳個舞都有閒工夫管,你不怕自己的判斷力有出錯的一天?」警察也是人,總有彈性疲乏的一刻。

  「錯就讓它錯,總好過有人明知是錯卻執迷下悟,一意朝錯的方向走下去。」有些發惱的杜玉坎冷視著她,為她的迷途不知返感到煩躁。

  多高尚的人格,他適合去布道。「那麼你是怕我畏罪潛逃嗎?」

  傅青蘿指指他緊捉不放的手,嘲笑他的盡忠職守,一抓到可疑的嫌犯就不肯放手,執意要帶回警局偵訊,只差沒給她戴上手銬。

  她不會自抬身價認為他對自己有意思,以他的外表來說,多得是女人倒貼,不缺她這道清粥小菜。

  唯一的可能性是他認為自己有罪,為防她趁機開溜無從詢問,先預做準備「把押」。

  生活在最黑暗的底層,傅青蘿對人生沒有遐想,她很現實的面對種種挑戰,從沒將感情考慮在內,她一直認為像自己這種投誠於惡魔的人沒資格擁有幸福。

  什麼浪漫,什麼羅曼蒂克倒不如真實掌握自己來得實際,愛情比霧還縹緲,沒有容器可以盛裝。

  「如果我查到妳的犯罪證據,妳是逃不掉的。」蝴蝶的雙翅飛不過太平洋。

  他應該放手的,可是他下一步做的動作卻是拉近她,一派優雅地將她胸前的扣子扣好,不意摩擦她胸口那抹火燙過的痕跡。

  在月光下,它看起來像是道烙印上去的幾何線條,張開又重迭的半圓,似魚又似瞳孔,在最靠近心臟的位置。

  「那就歡迎你去查咯!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又是警察家眷,你的搜查過程會倍感艱辛,不過在這之前請先放開我的手,我怕有辱你的清譽。」

  便宜可不能任人白佔,好歹也要劃清界線。

  黑與白沒有灰色地帶。

  「冥頑不靈。」他冷漠地落下一句。

  「食古不化。」她哼的一聲反駁。

  杜玉坎的眼一瞇,手勁一緊。「妳沒考慮過妳家人的想法嗎?在他們知道妳做了什麼事之後。」

  怎麼會有這麼不自愛的人,好說歹說仍是一意孤行,不肯回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當自己親人被一群小混混圍毆成傷時,警察在哪裡,他們維護的公理可曾存在?!」一談到她的家人,傅青蘿的情緒就會特別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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