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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光澤

  岳權原本僵硬的臉放鬆,一個柔和的笑容又掛上臉龐。柔情似水,不過如此。

  「帶他們回來之前,我已經燒了他們的賣身契,他們早就是龍族之人,在瀧港只要肯做事,他們一定有碗飯吃!妳快點起來,不要再行如此大禮……」頓了頓,岳權低聲說道,「我看了難受。」

  花好好聞言含笑,才肯在岳權的挽扶下起身。

  這樣一個動作,正好讓兩人貼身靠近,幾乎能嗅到對方的氣息和強烈跳動的心跳聲。

  那一夜,也是這樣,她在他的懷裡化成一灘水,他的一切,掩雲蓋日地包圍了她,讓她什麼也不能再想,只能一直一直地忘我入夢。

  也許最純粹的喜悅,只是因為他陪在身邊而已。

  花好好在這段時間裡一直在思索,到底是何時戀上他、愛上他,又是什麼理由讓她這麼心動?

  原來什麼理由都沒有,只是因為他是岳權,就讓她再也收不回心了……

  為了對方,再苦的事情也願意做,再困難也肯拚命,再害怕也會變得勇敢。娘呀,您就是這樣愛爹的吧?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幾句交頭接耳的聲音。

  「是誰?」岳權先從兩人世界中回神,放聲問道。

  門外一個少女遲疑了會兒,扣了扣門,「大姊,寶寶說想和妳睡……」

  花圓圓和花大一起看著大門,終於重逢,花寶寶的撒嬌病又出現了,已經哭了好一陣子了,他們不得已,只好來求姊姊。

  但岳大爺和姊姊好像已經是夫妻了,來打擾別人恩愛,會不會被馬踢死呀?人小鬼大的孩子,心思倒是轉得很快。

  花好好咳了一聲,看了岳權一眼,他放開手,眼裡有點無奈。她打開房門,又望了他一眼,便隨著弟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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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雖是中秋,可長期在外奔波,加上今夜飲酒作樂,大多數的人在月漸西落的此刻,已是不知身在夢鄉何處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港口,原本盯哨的守衛一發現來人,便將她團團圍住,喝聲喊道:「來者是誰!咦?怎麼是花姑娘?這麼晚了,妳要上哪兒去?」

  花好好沐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搭著衣包,低頭不語。

  「收聲,別嚷。」另一個耳熟的聲音自另一頭響起。

  衛兵們收了兵器,拱手說道:「見過海主子。」

  龍海兒出來散步醒酒兼之巡察四處,沒料到會見到花好好,揮揮手讓眾人退下,獨留她和花好好兩人。

  「花姑娘,怎麼,要遠行?」龍海兒輕聲問道。

  花好好見有守兵,知道不可能人不知、鬼不覺地離去,便點了點頭。

  「好好已經幫曲姑娘縫好嫁衣,也已安頓好弟妹,不能再耽誤岳大爺和曲姑娘的婚事。如果我繼續留在瀧港,曲姑娘的幸福便會毀在我手上……」

  龍海兒劍眉一斂。她怎麼不知岳權何時勾搭上曲雲衣的?

  「妳不想留在岳大哥身邊?」龍海兒展眉笑問。

  花好好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她只是一個責任、一個負擔。

  「就是想,所以我得在自個兒陷下去之前離開這兒,現在還來得及……」花好好非常哀傷,抱著衣包,若有所思地說。

  趁現在還來得及,她得把岳大爺還給曲姑娘,讓他能娶真心所愛之人。

  龍海兒看著花好好,心裡盤算著岳權的反應。

  「花姑娘既然決心如此,不如讓海兒好人做到底,幫妳最後一個忙。」

  第十章

  七個月後

  永樂十四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從入冬開始,瑞雪下過一場又一場,夾冰帶雹,凍得人拿杯熱茶正要就口,便發現那茶已經結了一層冰。

  在北方順天府及東北地界,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客棧裡,因天寒地凍,接連下了幾日大雪,生意十分興隆。

  唉,明知它是黑店也得住哪!

  便宜了它,因為方圓十里內,除了這店,便是荒郊野嶺。

  若是在平時,大多數的客人只會打個尖,便再往北趕二十里路,到北方大港--龍家的玄武港去做買賣。

  可現在是冰雪封路、寸步難行,這家客棧外號「錢奴」的錢掌櫃,在短短十天之中就賺足了三個月的銀兩。

  可是極難得的,錢掌櫃臭著一張臉,連白花花的銀兩堆在眼前,仍是悶悶不樂。

  原因無它,正是天字一號房和天字二號房一男一女兩個客人,便能讓他對著銀兩掉眼淚。

  男的是高頭大馬、威武強壯,一顆煞星;女的是古靈精怪、架橋撥火,一潭禍水。

  打從五天前兩人趕路至此,他這家小店便發生許多事故,男的是脾氣火爆,按三餐喝酒打架,惹是生非樣樣都來;而女的只當是看戲,總是丟了銀子叫他別阻止。

  錢是要收,但看一家店破的破、壞的壞,客人氣的氣、吼的吼,他還是心疼得很哪!

  他開門做的是細水長流的生意,一個客人也得罪不起呀!他們胡鬧了五天,他明是賺錢,怎知暗裡會不會是虧本呢?

  錢掌櫃算盤打得叮咚亂響。真是的!今晚再出事,就讓他們賠足十倍,補足未來十年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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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一地破碎的舊桌椅、地上七零八落的傷患和驚慌逃命的店家,殷小玄放下箸,歎了口氣,再看了一眼怒火沖天的男人,不得已只好開口滅火。

  「岳老大,這是老天爺要擋你路,你別亂出氣,咱們等天晴了,就回海翔號吧!」

  岳權面無表情,目光中卻是熊熊烈火。他坐回殷小玄對面,舉起酒罈直接就口,咕嚕咕嚕灌了起來,直到喝光一壇才放下,用袖口抹了抹嘴,喚著小二再送上幾壇。

  殷小玄苦著臉,也只能看著岳權藉酒澆愁。

  半年前,岳權和海主子狠狠打了一場,雖然激烈爭鬥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難分軒輊。

  但他自此之後便不肯再上海翔號,只肯沿著陸路尋找花好好的身影,而海主子只能開著船追著他們。

  唉!海主子也真是的,居然放逐了花好好,既然肯開著船追,為何又死不肯透露她的去向?這教岳老大氣怎麼能平嘛?

  一路跟著岳老大離開瀧港,她看著他白天趕路尋人,晚上喝個酩酊爛醉,「癲狂癡迷」四個字已不足以形容他,連她這個旁觀者看著心裡也苦悶。

  花好好呀花好好,小美人呀小美人,妳可知道岳權為了妳,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

  岳權又喝了一壇,心裡還是痛,很痛很痛,撕心裂肺也不過如此,就算喝到茫醉,也只能暫時止痛一會兒,一旦清醒,整個人又被酸楚充塞。

  如果他得如此痛苦,一生一世也不能解脫,無論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花好好,要她給他一個交代!

  死愛錢不愛命的錢掌櫃,沒看清男人臉色,便靠了過來。「客倌,今兒個砸得狠,小店……」

  他還沒說完,便被岳權單手提起,在半空中搖擺著一雙短腿。

  「十兩、還是十五兩?」殷小玄夾了口梅菜乾問道。

  若不是被天氣搞得進退不得在前,又砸了人家的店在後,這麼難吃的店家,她連看一眼也不屑。

  「應該是二十兩,看在熟客份上,打個折扣,十八兩好了!」錢掌櫃顫聲說道。

  「岳老大,放下他吧!明兒個天就晴了,就能上路找花好好了,今晚該慶祝咱們不必再住這黑店,這麼個好日子就別殺生了哦?」殷小玄將銀錠按在桌上哄道。

  岳權手一鬆,然後落座,繼續喝起酒來,而地上伸出一雙短手,迅速將銀錠摸走。

  殷小玄沒有理會,又對岳權說道:「說真格的,海翔號走得快,咱們一村一村的停,要尋人快些,上船吧!」

  岳權用力一拍桌上,「她走陸路,我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怒吼之聲,透露了他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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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哪!岳老大,咱們終於到了玄武港了!」殷小玄騎在馬背上,興奮地叫道。

  岳權不理,只是眺著海面,看見海翔號的旗幟在青空中飄揚。

  港邊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他眼一瞇,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子,便策馬趕上前去,然後,因為再度失望而痛苦不已。

  「對不起,妳不是她……」岳權失落地說,被誤認的姑娘揮開他的手,急忙跑開了。

  接著岳權彷彿又看見花好好的幻影,死命追著一個身影,那個懷有身孕的婦人提起竹籃,拔腿就跑!

  唉唷!會出事兒,岳老大每次都亂追一通,這回是個有喜的,別嚇壞人家,唷唷唷,一屍兩命哪!

  殷小玄趕忙翻身下馬,跟在兩人後面跑了起來。

  「岳老大,你別再這麼隨便抓姑娘亂問!小心點兒,別傷到人家……岳老大,你別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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