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不要看地面。
方纔的驚險畫面忽地在她腦中一閃而過,當時她真的害怕極了,要不是他用身體護著她,又貼心地蒙住她的眼睛,她肯定會尖叫。
思及此,崔紅豆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有一股不知名的情愫閃過。
「這種果子可以吃,你吃吃看。」當她正為心中那股莫名的情愫困擾時,衣冠勤適時伸出手來,遞上果子。
她看看躺在他手心上的紅色果子,又看看他,本應該伸手接過那些果子說謝謝,卻教心中那股沒來由的恐慌打亂了陣腳,胡亂地扯著眼前及胸的樹叢,倉惶地拒絕。
「謝謝你的好意,我這裡也有。」她拔起身旁看起來外表長得很像的果子,不分青紅皂白就往嘴裡送。
「等等,那不能吃!」衣冠勤飛快地伸手阻止她幹出蠢事,結果來不及。
沒辦法,他只好拉過她的身體,雙手分別握住她的手腕,復上她的嘴。
老天,他、他在幹什麼?
崔紅豆被他突然復上的嘴唇嚇到不由自主地把嘴張開,他趁著這個機會將她轉身並拍她的背,逼她將嘴裡的東西吐出來。
砰砰砰!
連續三個重擊,崔紅豆被衣冠勤拍得頭昏眼花,不要說是果子,就連膽汁也快被拍出來,更何況他這麼用力。
崔紅豆原以為已經沒事,沒想到更精彩的還在後面,她整個人竟又被轉回去,面對同樣溫暖的嘴唇。
她的眼花了,表情也呆掉了,無助的靈魂只能跟隨衣冠勤流竄的唇舌飄浮,一直到他願意喊停為止。
「你、你在做什麼?」頂著紅腫的嘴唇和急促的呼吸,崔紅豆在他停止吻她後問道。
「幫你把殘餘的毒汁和籽吸出來。」他呼吸不甚平穩地回答她的問話,手心上滿是白色的籽和紅色的汁液。
「你吃的那果子有毒。」他進一步解釋。「它和我拿的果子看起來很像,可實際上是兩種不同的品種。」
「我懂了,謝謝你。」說不出是放心還是失望,崔紅豆勉強地笑了笑,假裝沒事。
「好說。」鬆開手中的籽粒任其滑落,衣冠勤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一點也不像是剛熱吻過的人。
崔紅豆覺得有些尷尬,罵自己想太多。人家不過是想幫她,她幹嘛胡思亂想,讓自己為難。
想通了以後,她立即轉變態度,變得既輕鬆又活潑,到處尋找起火用的枯樹枝。反倒是衣冠勤變得異常沉默,臉色越來越陰沉,弄得到後來她終於受不了,忍不住抗議。
「停!」她比了個投降的手勢,決心讓氣氛活潑些。「我不曉得你在不高興些什麼,但我希望能馬上停止這種狀況。事實上,我希望能和你交朋友。」經過了這七、八天的相處,她發現他除了個性怪異了點外,其實人不壞。
「朋友?」聽見這名詞,衣冠勤瞥了她一眼,表情更趨冷淡。「我不知道我這個『奸民』居然有資格成為你的朋友,你嚇壞我了。」他提醒她自己曾說過的話,說得她,的臉好紅。
「我承認我說你是『奸民』,可我也說過不幫你,但我現在還不是幫你了,你幹嘛這麼計較?」她是聽信了外頭的傳聞,那又如何?誰叫她那麼富有正義感,她也沒辦法呀!
「哼。」衣冠勤掉頭迴避她理直氣壯的解釋,很難對自己說明,為何平時不以為意的批評,由她嘴裡吐出會特別傷人。
沒想到這時崔紅豆跑過來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
「你看吧,你就是這樣。」
她居然不經他的同意便捏住他的臉頰。
「永遠一副殭屍的表情,難怪沒有朋友。我打賭你一定連一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她是不知道他的交友情形啦,但她敢大膽推測,他的交友錄上鐵定掛零。
事實上,她猜對了,他的確沒有朋友。倒不是因為不擅交際,而是兒時的遭遇再加上之後的人生,讓他不敢相信任何人,自然也就交不到知心好友。
而今,她卻口口聲聲說要當他的朋友,可能嗎?
他表情僵硬的看著她。
她有他見過最直接的表達方式,有他在一般女子身上看不見的大膽自然。他們之間的差異豈止是天和地,然而,他對她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好感。
我沒興趣和你做朋友。
他很想對她這麼說,可不曉得怎麼搞的,他說不出口,無法在她熱切的眼神下暢意說出,只好以行動逃避。
他退後一步揮開她的手,她再跟進,仍是掐住他的臉頰不放。
「我要跟你做朋友。」
這回他終於見識到她的固執。
「你不說好,我就像這樣掐著你的臉一輩子,直到你點頭。」她有些皮,有些欠揍的賴定他,終於激起他冰冷的笑意。
「你可不要後悔。」經過了一番掙扎,他終於點頭。「當我的朋友,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希望到時你不會急著想逃。」衣冠勤淡淡地說道,崔紅豆的眼睛泛出感動的淚水。
他答應了,他答應了!
她高興得快跳起來,連忙用手背抹去眼角上的眼淚,更加興奮的往下說:「好,既然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那我們應該多說點對方的事,更加認識彼此才對。」才過了第一關,她緊接著闖第二關,果然立刻被擋下。
「沒什麼好說的。」這小妮子未免也太得寸進尺。「我的人生很無聊,不需要瞭解。」談到比較敏感的那部分,他的臉立即又恢復原來的面無表情,表示他不想提。
「才怪,我的比你還無聊,我都想講了,你怎麼可能無話可說?」她再一次捏住他的臉頰耍賴。
「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啦!」她還是使出老方法糾纏他,衣冠勤東躲西躲。「拜託嘛,我真的很想聽。」
他的躲功厲害,她纏人的功夫更是了得,衣冠勤躲了老半天,最後終於想到一個反制的方法。
「既然你這麼愛說話,那你先講。」他邊打太極拳邊撿今晚要用的柴火。「等你無聊的人生說完了,我再考慮要不要告訴你我的過去。」那還得視她說得精不精彩而定。
「小氣!」崔紅豆當著他的面做鬼臉。「既然你那麼謙虛,」其實是狡猾。「那就由我先開始,你聽好了。」
她接著咳了兩聲。
「我叫崔紅豆,打小生長在金陵,一歲的時候沒了生母,因此沒機會有任何弟弟或是妹妹。我爹由於是一名風水師,整天幫人上山下海尋龍,所以沒空續絃找繼母照顧我。滿五歲的時候,在一次偶然的機會間,幫我爹找到一處正穴。我爹因此認為我有天分,把我交給靈山的一位老師傅尾隨他學習風水,直到三年前我爹去世的時候才下山--」
「你口中的師兄,想必也是那位老師傅的徒弟嘍?」衣冠勤忽然出言打斷崔紅豆。
「嗯,師父就收我們兩個徒弟。」她回看他一眼,奇怪他怎麼那麼在意她師兄。
衣冠勤聳聳肩,不打算向她解釋他的想法,她只好繼續。
「然後,我今年二十一歲,仍舊繼承我老爹的事業,住在那棟破房子裡,這就是我截至目前為止的人生,報告完畢。」
「你今年二十一了?」聽完了她做的簡報,衣冠勤面露吃驚表情。
「是啊!」他幹嘛那麼驚訝?「有什麼不對嗎?」
她看看自己,女人該有的她都有,可別說她像小孩。
衣冠勤搖搖頭,她雖然長得一張娃娃臉,可他絕不會把她當成小孩,尤其是她的嘴唇,鮮紅得教人想一口咬下,吞進肚子裡。
「好啦,該你了。」既然他搖頭,就表示她的長相沒有問題,還算合格。「你答應我等我說完自己的生平,就要說你的過去,不可以耍賴哦!」就怕他又要來拖延那套,男人不想請話的時候都來這一招。
崔紅豆熱切的望著他,衣冠勤再一次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拒絕她的眼神,或許跟周圍的氣氛有關。
「生完了火再告訴你,我不想凍死。」
把自己的失常怪罪給日落染紅的雲彩,衣冠勤抱起撿好的樹枝堆成一堆,熟練的生火,而崔紅豆只是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火都生起來了,他才發覺這不是氣氛的問題,是他自己想說。
「你想聽哪一部分?」深深地歎口氣,衣冠勤坐在火堆前瞪著火堆發呆,俊美的臉在火光的照耀下異常的柔和,也分外迷人。
「全部。」她在他對面坐下,窺視他的表情。「我很貪心,尤其想知道你小時候的事,你是怎麼當上奸民的?」傳言他十歲開始就在海上混,一直到十六歲才下船。
崔紅豆這個問題很無禮,可她就是這麼直接,連轉個彎都不會。
聞言衣冠勤不自覺地勾起嘴,或許他就是喜歡她那份直率,所以才無法像對待別人那樣地冷眼對她。
將目光定在跳動火焰中的某一點,衣冠勤開始說了。故事回到最初的原點,他上船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