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人家打你幹麼?」她對他的說詞很不以為然。
「妳怎麼不乾脆去算塔羅睥好了?天曉得,我不過是走出我家大門,就被盯上了,妳問我我問誰?」
「是不是那天那兩個小混混來尋仇?」跨步上前,她小心翼翼的問。
他仇家太多了,撇開東港當地的人不說,外頭多得是想扁他的人,不足為奇。
「可能吧,我不知道。」冷春曉推開她,走去拿過吊在牆上風乾的衣服穿上,「妳家看起來還真是簡陋,不過勉強可以住啦!」
聞言,恭雪珊瞠大眼宛若牛目似的瞪他,老半天說不出話來,臉開始發燙。
「還有妳房間的佈置……嘖,真幼稚,都念高二了還這樣,說出去笑掉人家大牙。」
「冷春曉--」她漲紅了臉。
「對了,我聽人家說妳爸爸在台北經商失敗,這也難怪妳家會這樣簡陋,不能怪妳……」
「冷春曉,我家如何這關你屁事?」她鼓著臉,氣呼呼的。
他回頭睞她,「原本是不關我的事,但是,現在起我決定把妳家當作我狡兔三窟的據點之一,所以我有權利跟責任批評建議。」
這個自大狂,他一定是昨天被打壞腦袋了,憑什麼把人家的屋子當作他的私人地盤,混蛋--
「你、你、你……」該死的小霸王。
「以後我會不定期來巡視,請擇期改善。」
「去你的巡視,冷春曉你這豬玀,你是不會把衣服穿好是不是,制服上衣該紮好,鞋子不是讓你這樣胡亂穿的,還有你的襪子簡直比陳年裹腳布還臭,都念高二連這簡單的服裝儀容都不及格,還敢說我家簡陋,你根本是俗氣的暴發戶!」她的臉臭到了極致。
「東港天氣熱,上衣拉出來比較通風,還有這樣穿鞋很方便,另外,我家菲傭回鄉探親,等她過陣子回台灣,我的襪子就會有人洗了。」他說得可理所當然了。
「你……我……」她啞口無言。
果然是東港小霸王,恭雪珊翻個白眼,不想繼續跟他吵,免得自己氣死划不來。
冷春曉笑著睞她一眼,轉身離開,一路上,他都笑得闔不攏嘴,身上的傷,好像不那麼痛了。
第五章
聽見敲門聲,恭雪珊無語問蒼天只得認命的跑去開門,果然,這個冷春曉又掛綵到訪。
他還真是盡心盡力在巡視她的家,三天兩頭就來,每次來不是這裡紅腫就是那裡淤青,要不就來個兩管鼻血當禮物,好像不在自己身上添點顏色,他冷春曉就不叫冷春曉。
更令人昏厥的是他還大搖大擺的讓他的私人東西一一進駐她家,完全無視於主人的抗議,舉凡桌子、櫃子、音響、電視、計算機、任天堂遊戲機、行軍床……一副準備長住的樣子,就差個戶籍沒遷入。
拜託,她怎麼會招惹到一個壞傢伙?童話故事都是王子解救窮苦的公主,就算她不是公主,沒資格有王子垂愛的解救,但也不需要來個攆不走的小霸王吧?
她含怨的瞪著滿臉傷痕的冷春曉,他卻反倒嘻皮笑臉的,她索性把他當作端午彩粽,又是碘酒又是紅紫藥水,不是肌樂就是撒隆巴斯,順便再來卷紗布好讓他當木乃伊。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是我家,不是診所,不要受傷就來找我好不好?」每次看到他鼻青臉腫的,所有甜蜜的幻想都煙消雲散,真討厭。
「東港很多醫生都是在家開業,所以是住家也是診所。」
「那你就去那些醫生的家啊!」恭雪珊大聲強調那個家字。
「不想浪費掛號費。」
「但是你在浪費我家的私人醫療資源--」她差點把棉花棒塞進他的鼻孔。
「這是訓練。」
「省省吧,你自己慢慢訓練,我不想。」
「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了?」她抬眸問。
冷春曉不吭聲,就這麼看著她的眉,像蛾的須。
一切都來不及了,因為他已經開始習慣所有跟她有關的東西,包括她的床、她的書桌、她的氣味、她的生氣跟她的快樂,還有她叨念的聲音……
「這回又是跟誰打架了?」
「手下敗將不服氣,去ㄊㄨㄚˋ人來圍堵我。」
「冷春曉,你的仇家為什麼那麼多,簡直比我一天吃下的米飯還多欸。」
「願賭本來就該服輸,是他們雞腸鳥肚。」真有那麼多嗎?他不大在意。
「還有理由,拜託,光是這禮拜你自己說,你有哪一天不打架的?偏偏人老不服老,你自己說,你現在的敗率是不是比味全龍還慘欸,說你是東港小霸王,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恭雪珊,妳比我家的九官鳥還吵,妳的話怎麼會那麼多,簡直比我一個禮拜吃下的米飯還多。」冷春曉反唇相稽。
最近的確打架常輸,本來很悶,不過想到有她幫忙擦藥,他也就不那麼在意,反而還會竊喜。
「嫌我吵,那你回家去。」她使出絕招對付他。
果然,他在看她一眼後,索性抓起被子翻倒在床上,「我要睡一下。」
「你又要睡,警告你喔,把你的臭腳丫跟髒襪子遠離我的床,不然我就……」
這人真怪,放著豪華的房子不住,就愛賴在他們家這破破爛爛的房子,每次她用叫他回家激他,他就說要睡覺,依她看,他根本是存心賴在她家的,下回一定跟他強行徵收水電費還有藥品耗損費。
「我家菲傭回來了,所以我的襪子很乾淨,怎樣,需要檢查嗎?」倒在床上的他說就說還抬起腳丫。
唉,真要睡,可這不代表恭雪珊的嘴巴就會跟著休息,「你還敢睡,明天地理考試準備了沒?上一次你把地中海搬到波蘭去了,還有你昨天數學考那什麼成績,三歲娃兒都比你厲害,鴨蛋欸,虧你吃得下去……」她依然劈哩啪啦的念個沒完。
不知怎的,每次只要一遇到冷春曉,恭雪珊的嘴巴就會不受控制,像個老媽子似的拚命的叨念他的事情,而且沒完沒了,有時候很想控制,可是不念他,她要做什麼,跟他一樣呼呼大睡嗎?不行,她會胡思亂想,想著要跟他親吻……
拉起被子,冷春曉乾脆背過身不理睬她,隨她去念個高興。
經由認識恭雪珊,他總算明白,女人的確是天生愛嘮叨的動物,若不是怕她又嚇得一臉傻愣,好幾次他都很想吻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
算了,總之她愛念他就讓她念個高興,頂多當作是跳針的催眠曲聽聽就好了,不但勉強可以幫助睡眠,還可以讓她高興,何樂而不為?
況且,他也習慣了……
一個小時後冷春曉醒來,看見恭雪珊這好學生果然又坐在書桌前唸書。她很愛唸書,真的很愛,每天都在念,什麼書都念,桌子缺腳拿書墊著她一樣可以念,下雨天在屋裡撐把小傘也在念,不像他住豪宅、用高級書桌,卻是越讀越輸。
「我先走了。」他起身就走。
「嗯。」她也沒理睬,反正他就是這樣,雖然兩人常常激辯拌嘴,但是他還是有些孤僻,仍然喜歡獨來獨往。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她悶悶的放下書本,整個人頓時呈現失去氣力似的委靡,開始托腮發起呆來。
不知打什麼時候開始,只要冷春曉一走,她就覺得提不起勁,心空空悶悶的,這到底是為什麼?甚至有時候,她還會眼巴巴的等著他來,雖然每一次他總是受傷,但是她就是會想念。這是為什麼?難道是愛……喔不!她把臉埋進書本裡。
像現在,冷春曉走後的下一秒,她又開始等待、期待,直到深夜,實在是困極了,她正要放棄,樓下又傳來他的機車聲,不等他敲門,她趕緊下樓去。
冷春曉滿臉春風的挑眉走進來,肩上扛著一箱啤酒。
「這什麼?」她語氣有著興奮。
「台灣啤酒。」他逕自上樓去。
「我當然知道是台灣啤酒,國字我還認得。」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今晚的戰利品。」他把啤酒卸放在地板上。
「戰利品?!你不會又去打架吧?」她像個管家婆似的拉住他的上臂急切的問。
他擰了她的臉頰一把,「我像是吃飽撐著嗎?通常都是人家挑我,我又不是神經病,一天到晚找人打架。」
她拍去他可惡的手,「要不然這戰利品是怎麼回事?」
「賽車贏來的。」撕開紙箱抓出鋁罐,他扯開拉環,仰頭就是豪飲一大口。
「你是學生欸,怎麼可以喝酒?」
「誰規定學生只能喝鮮奶?」冷春曉瞥她一眼,「賽車贏來的酒一定要喝完,要不然下回會摔車。」
「迷信……」嘴巴是這麼說,可是恭雪珊還是在意,心裡嘀咕著,真的嗎?真的會摔車嗎?
「怎麼,妳不敢喝?」
「誰說不敢,你甭挑釁我,我自己會喝。」扯開拉環,她也狂飲起來,而且喝得比他還要賣力,因為她心裡有個念頭一直催促著自己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