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衣沒想過,的確是這些東一點、西一點、差一點、少一點、壞一點,讓她在自己心底特殊。
「好了、好了,別再想這些有的沒有的,還是先想想,等下起床,怎麼應付尷尬場面比較實際。偷溜下床好了,趁他還沒起床,先到菜市場買菜,等他醒來,也許他根本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情,聽說吃了強姦藥丸的女生都是這樣。」
說到做到,她仰頭,他立刻閉眼,她拉起他的手想移開,他偏偏不讓她稱心如意。
挪動身體,他硬把她壓在身下,對於她這種「龜息法」的處理方式,他不認同。
連試幾回,她沒有成功,只好另謀他法。
「好重哦……不然,我也裝睡,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嗯,好辦法。可是……萬一,他記起來,想對我負責,要我嫁給他呢?」
「妳想太多。」嘴角向上挑,他是不結婚的男人。
「傷腦筋,這樣不對,那樣不好,頭痛死了,算了算了,不管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能解決。」
縮在他懷裡,她決定由他作主清醒後的尷尬,到底他們會用什麼下床法,隨便啦!
她放棄了,閉上眼睛假寐,往後的問題由他接手。
十分鐘後,他挪動身體,假裝起床,他親親她的髮際額頭,看著她兩扇長睫毛揚呀揚,不敢張眼。
裝睡?最好!
他的吻直接貼上她眼簾,然後鼻樑、唇邊,最後封住她的紅唇,先是淺嘗後是欲罷不能。
然後,延續昨晚,他們有了第五次。
這下子,亮君不用擔心清醒後的尷尬,因為再清醒已是傍晚時分,傍晚是晚餐時間,用過餐,害怕肥胖的都市人通常會來個飯後運動做健身,靳衣自然不例外,所以第六七八九回……在連續不斷的運動之後,再沒人去討論責任問題。
即便不討論,亮君也知道,不一樣了,他們之間再也不一樣,她回不到過去,她無法假裝沒有愛情,她的心悄悄醱酵,醱酵出一個空間,裝載著她的臭臉男人:至於靳衣,他依然嘴硬,依然排斥愛情婚姻,但他不排斥在一個笨到不行的女人身邊清醒,不排斥同她分享欣喜。
第六章
她的愛情像種?,原本埋在泥土裡,睡得安安穩穩,沒預估過冒出頭的一天;突然間,春陽露臉、春雨滋潤,一下子工夫,以等比級數成長。
昨天才冒了芽,今天就抽上綠葉,後天便迫不及待蔓延,然後在沒人發覺的春天,開出朵朵鮮艷。
她愛上他了。
莫名其妙地,想起他,就忍不住發出幸福微笑;望住他的背影,想起他的懷抱,心中飽漲的是繾綣柔情。
當然,她像多數女生一樣,對愛情有憧憬、期待,認定愛情自是一步步走向婚姻,然後生生世世,永永遠遠。
然而,矛盾的是父母親給她的門戶觀念,或多或少,造就她的憂心忡忡。
「你覺得愛情是混合物還是化合物?」飯吃到一半,亮君突然問他。
他愣了一下,繼續扒飯,不對無聊問題作反應。
如果她要他做國際股市分析,他很樂意為她的孜孜好學放下筷子,詳細解惑,但她問的是愛情,這種事,她應該拿遙控器坐到沙發裡,讓韓劇替她解答謎題。
「女人希望愛情是化合物,把兩人的感覺放進稀鹽酸裡,通電,經由排水集氣法,收集。
新的感覺不再分得清是你或是我,它被命名為愛情,它的存在,能化解所有不愉快,能讓兩個個性回然不同的男女為對方將就。
它存在,心情只有一種,是喜悅欣然,也是幸福美滿,只不過,這種化合物消失得很快,你必需透過不斷不斷努力,來延長它的壽命。」
對於亮君的話,他不置啄,雖然比起平日的嘮叨,這些話多了幾分可聽性,不過還是偏屬小女生言語。
譴會把簡單愛情用複雜的語言來陳述?那麼閒的話,不如把自己弄得美美站到街頭吸引男人,直接親身做實驗,比較有建設性。
「有經驗的大人們,總告誡愛作夢的小女生,愛情是混合物,是許多成分組合而成。那些成分中有『條件』,比方容貌金錢、社會地位、價值觀念等等,也有『感覺』,像不討厭、看得過去、舒服、想親近等等,把『感覺』、『條件』湊在一起,調合攪拌,便組織出愛情。所以每個人的愛情本質都不一樣,你覺得他的愛情不叫愛情,他覺得你的愛情失敗率高於成功機率。」
看住沉默的他,亮君猜想,自己又多話了,男生通常對這種事,不感興趣。
然,意外地,他回答了她。
「不管愛情是混合物或化合物,妳只要記得,別對它過度看重。」靳衣說得不輕不重,對於自己不相信的東西,他也不願她相信。
「為什麼別看重?愛情主導婚姻,婚姻的有效期限端看愛情的組織成分,而婚姻是人生很重要的部分不是?所以我們必須看重愛情,不能遊戲人間,總有一天,你會對以前的作法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傷害太多女人。」
「幼稚。」他的批評不留情面。
相信愛情,夠蠢;把愛情拿出來討論,更蠢:而她要求他看重愛情、預估他會為自己行為後悔,則是蠢上加蠢,蠢到她活著根本是種浪費糧食的表徵。
「是不是我聽錯,你在罵我嗎?」亮君反問。
「沒聽錯,我是在罵妳。」放下筷子,他認真看她。
「為什麼罵我,我說錯了?」
「是說錯了。第一,愛情不會主導婚姻,主導婚姻的是經濟,是外在環境與條件,妳的想法不成熟。」
「誰說誰說,沒有愛情怎麼持續婚姻?」她硬要爭辯。
「那些在大陸包二奶卻不願意回台灣結束婚姻的男人,請問他對誰有愛情,是大老婆還是外遇?」靳衣問。
「外遇吧,他寧願為一個女人,拋下舊家庭、舊習慣,我想他的愛情不在妻子身上。」亮君回答。
「很好,那二奶的愛情為什麼不能主導男人進入婚姻?男人和妻子的愛情沒了組織和成分,為什麼婚姻有效期限不過期?」她的死腦筋,逼靳衣多費唇舌。
他的問題讓她語頓。「我想、我想……」
「妳想的不是真理。」
「真理是什麼?」
「真理是--婚姻不靠愛情維護。」
「那麼婚姻靠條件維護?」
「對,有沒有聽過貧賤夫妻百事哀,況且,光靠愛情維護婚姻非常危險。」
「不懂。」
「愛情是短暫存在的事實,隨便兩陣風就能把感覺因子刮得無影無蹤,如果沒了愛情婚姻便不再繼續,那麼天底下的婚姻,最長期限不會超過一年。」
他試圖教懂她,愛情是種無足輕重的生活次用品。
靳衣的話讓她心驚,意思是……他們之間,扣除掉婚姻的可能性,短短一年,他們的愛情將由初生走向凋萎?
「你的愛情從不超過一年?」
「一年對我而言,已經太長。」他實說。
她的表情讓他不爽。皺什麼眉?她只適合笨表情,何必強學憂愁!直覺地,他伸出手,揉開她的糾結眉頭。
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在亮君心裡滲入暖流,將她結凍的感覺恢復些許活絡。
「如果經過一年,女生覺得愛情尚未結束,怎麼辦?」
「隨便她想怎麼辦。」
「如果她想繼續呢?」
「我無所謂,只要她別把『浪費青春』這種罪過加諸於我,確定我們絕無可能,她想見面就見面,想溫存就溫存,我沒有意見。」
「意思是,你不主動趕人?」
「女人自願上門,我何必下逐客令?」
靳衣笑笑,暗罵她笨,如果他下逐客令,她哪有從A排到Z,多到嚇人的老闆娘?
靳衣的話讓她既傷心又放心。
她傷心,因為他們之間碰觸不到婚姻,因為她的條件不合格,因為他的愛情保鮮期不超過一年,而貪新鮮的他,時時有新愛情。
她放心,因為他不下逐客令,只要確定兩人絕無可能性,她就能一直待在他身邊。
「所以你不趕我走?」
「當然,我會付妳薪水,把妳養在家裡面,不讓妳出去風吹雨淋,我這裡是響應政府任用殘障員工的好公司。」他開玩笑說。
她聽不見他的玩笑,低頭翻挑碗裡的米粒。
原來,夜裡的浪漫單純是員工福利;對他的用心叫作盡忠職守。她的愛情隱在工作之後,他們從未喻越過那條線,他們是永遠的勞資關係。
他夠壞了,壞到讓人咬牙切齒,偏偏女人敵不過他的壞,願意飛蛾撲火,不求回報,只求瞬間迸發的火熱。
靳衣察覺她不對,挑起亮君下巴,審視她的眼睛,企圖從裡面讀出訊息。
一分、兩分,許多分鐘過去,兩人不說話也不互動。
「妳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
「有,妳在想經過這幾天,我們應該有所不同。」他猜測她的心意。
「有不同嗎?」她反口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