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兒,莫要胡亂攀親。」顏弄玉看了他一眼,「人家要說我們高攀了呢!」
一個個狗眼看人低的親戚、兄弟,哼!
別以為她看不出他們眼中的輕視,論經歷說不定那小色鬼還差她一截呢!
「在生氣?」翟子慎在她身旁坐下,拉過她來卻給一手甩開!他不以為意,再次拉了她擁在懷中。「瑤兒,你下去吧!你家小姐有我。」
「是。」她退出之前不忘道:「小姐,你與姑爺談談吧!話悶在心裡多不好呀。」
「多嘴!」顏弄玉啐道。
「要與我談些什麼?」
顏弄玉轉過頭:「沒什麼。」
「讓我來猜?」他對她耳鬢廝磨著,享受這種親密的感覺,「在想我何時與你入洞房?」
顏弄玉欲扭腰,卻掙不開他的手。
「妾身只是江邊柳,任人折摘,不敢污了公子的好名聲。」她輕呼一聲,不料他卻忽然抱起她坐在他腿上,捧住她的臉,強迫她與他對視。
「你做——」他的眼裡有冰有火,讓她倏然無聲。
翟子慎凝視著她,「弄玉,我要你記住一件事——我極無法忍受任何人污蔑我的新人,包括你。」
顏弄玉窒息了,想轉開頭躲開他的視線卻無法如願,只得硬聲道:「我知道,我會盡量不去招惹你高貴的弟妹與親戚的!」
「你又弄擰我的意思了……」翟子慎輕輕歎息,輕吻著她泛紅的眼眶。
「才沒。」美人泫然欲泣的畫面很容易擰痛任何一個男人的心,尤其當這個男人還視她為牽手一生的伴侶時。
他把她抱緊在懷裡,「我不喜歡聽人污蔑你、貶低你,即使那人是你,依舊讓我有想見紅的衝動。弄玉,我愛你我自信,出身淤泥卻仍抬頭挺胸做自己喜愛的事的你,豎毅而高潔。對我而言,你是蓮花,而非任人攀折的路柳……」
大刺刺地宣告「有才沒錢莫進門」的顏弄玉,活得那樣自傲,用自己的方法生存,誰能瞧不起她?
可她如今卻畏縮了,用剌武裝自己……她是為何改變?是因為棲鳳山莊而迷失,或是因為在乎他而失了方寸?他寧願相信是後者。
「弄玉,淤泥是滋養你的土地,沒有它們便沒有今日的你,所以我一併接受了。你只管做你自己呵……」
第七章
輕輕吐了一口氣,趴臥在電最喜愛的軟榻上,顏弄玉嬌懶地玩著軟榻旁的水。
南方濕熱,實在令她這北方佳麗難以適應呀!
因為她,翟子慎請人連夜設計趕工一座水榭,好讓她在夏日居於其上消暑,而今榻旁水盆裡不過是聊勝於無的代替品。
翟子慎真是個奇怪的男人呀!她還是不懂他。
「小姐,你實在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太邋遢了!」瑤兒甫進後堂便見主子懶散地趴在榻上的五色絲隱囊上玩水,弄得週遭都是濕淋淋的小水漬,半濕的披帛一半垂在地面,香囊玉串則丟在榻旁。
天老爺!這哪點像個女人?
「瑤兒,我的冰鎮銀耳蓮子湯呢?」一見侍女出現,顏弄玉稍微提起精神來,像只垂死的魚伸出手來渴求瑤兒手中的甜湯。
「小姐!」瑤兒似乎要尖叫了!「坐起來!」
「好熱!」南方好熱,她不想呆在這兒了嘛……遲早有一天她會幹渴而死!
「不坐起來,休想!」瑤兒鼓起雙頰,「要給翟公子看到了,明——今天我們就得收拾包袱回京城了,那多丟臉呀!」
「瑤兒……」顏弄玉受自己侍女的威脅,慢吞吞地爬起來,不忘拉過一邊的高幾,懶懶地靠上,「我們沒帶包袱來。」
「那不是重點!」瑤兒氣憤地另拿一張茶几將冰鎮甜湯置於其上。
顏弄玉一見裡頭還浮著冰塊的銀耳蓮子湯便笑開了,像是見著心愛的寶物似的嫣然一笑,效果非常驚人,只要見著了她這一笑,不難理解為何古有周幽王為求妃子一笑而衰敗之事,卻讓瑤兒驚艷之餘欲哭無淚。
有此驚人美貌,為何會這麼……隨性?
「瑤兒……」顏弄玉軟軟地笑喚,半瞇的美眸非常迷人,「一起來用嘛……我可以分你吃一口。」
「才一口?」她不甘不願地收拾散落四處的飾件,小老太的個性又發作,「小姐,嫌披帛熱可以丟到屏風上去,香囊玉串累贅則可以丟到妝台上,不要隨手亂丟!」
「嗯,我知道了。」顏弄玉舀了一口冰涼的甜湯入口,滿足地歎了一聲,「甜而不膩,瑤兒,來嘛,喝一口就好,我餵你。」
瑤兒瞧了一眼主子,歎了一口氣。
「一口喲!」她湊上前去,滿足主子奇怪的喜好。
「哪。」顏弄玉甜甜地笑問:「很好喝對不對?」
「嗯。」瑤兒忙把口中的銀耳嚼下去。
將一碗夏日珍品喝得一乾二淨後,顏弄玉才想起:「翟子慎到哪裡去了?」
「姑爺沒說。」瑤兒忙將茶几撤走,把空碗收到桌上。
「哦……我很無聊!」天氣熱得她不想動,可又不想睡覺,只能發呆。
一聽小姐說無聊,瑤兒在這熱天裡起了雞皮疙瘩,「呃,瑤兒將碗送回去……」
「這種事怎好勞動瑤兒呢?你可是本小姐專用的侍女,這事叫灶丫頭去做。」
「灶丫頭髒,進不得門的。」
「說得也對。」顏弄玉歎了一口氣,把高幾推開,抱著五色絲隱囊又趴下了,兩隻雪白小腳在空中晃呀晃的。「沒人來找我嗎?我以來起碼那個滿臉皺紋的死老太婆會來耀武揚威呢!」
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小姐,你那麼喜愛讓人唇罵呀?」想也知道老太婆一來不會有好話。
顏弄玉瞇著眼兒笑開了:「我喜歡看罵我的人倒大霉的樣子。」
瑤兒又歎氣:「小姐,昨晚與姑爺處得不好嗎?」
她以為姑爺該把小姐哄得妥妥帖帖的才是,怎麼小姐今天卻是慾求不滿地想抓人試刀?
兩朵紅雲飛上顏弄玉的雙頰:「他是個奇怪的人。」
她聽慣各式各樣的情話,卻屬他那沒啥文采的平鋪直敘最令她動心。
「奇怪?」瑤兒想了想,瞪大眼,「難道姑爺昨晚什麼都沒做?」
「有呀!」她唇邊浮起甜蜜到令人背脊發毛的笑容,目標直指小侍女,「他同我說了一些話。」
可惜處理震驚的瑤兒沒有發現,否則早就衝出門去。「只有說話?」
和京城第一美女共處一夜只是說話?!
「小姐,你看要不要去請大夫為姑爺把把脈,開幾帖藥劑調養身子?」她很含蓄地道。
「不必。」顏弄玉依舊笑得很甜蜜,「你不想知道姑爺同我說些什麼嗎?」
「什麼?請小姐原諒嗎?」難怪小姐今天一張怨婦臉。
「他說……我的小侍女春心蕩漾,要給她找個婆家以免慾求不滿,服侍不周,又覬覦他的男色……瑤兒,小姐我都忘了你的需要呢!」
聞言,瑤兒的腦袋停頓一拍,才轟然爆發——
「小姐!」她使勁吃奶的力氣,漲紅了臉大吼。
「呵呵呵……」顏弄玉笑得將臉埋在隱囊裡。
「小姐太過分了,人家可是為了小姐好呢……」瑤兒扁嘴怒道。
「誰叫小姐我只有你可以玩呢?」從隱囊裡抬起頭來,顏弄玉奇怪道:「我可不認為翟子慎的親戚會這麼好修養……啊!好無聊啊!」
瑤兒餘怒未消,板著一張臉,心裡順便把姑爺罵上了。「姑爺下了禁令,不許『閒雜人等』進臥龍樓來騷擾小姐。」
就是這無聊的禁令,害她一時不察成了小姐的玩物。
顏弄玉聞言好遺憾地搖了搖頭:「翟子慎真過分呀,怎能剝奪我認識他家人的機會呢?瑤兒,你說……小姐我該不該出去聯絡一下感情呀?」
聯絡感情?是破壞感情吧!瑤兒不以為然地想。「小姐,姑爺也說了,若小姐無事不定期是待在臥龍樓裡瞧瞧還少些什麼,好趕緊叫下人置辦完畢。」
「哎呀,該辦的都辦得差不多了……我信任你的眼光,瑤兒。」顏弄玉奉上迷湯一碗。「瑤兒最瞭解我了,眼光又好,交給你我最放心不過。」
「瑤兒的眼光都是小姐訓練的,哪比得上小姐?」她笑笑地將迷湯退了回去。
「別這麼說嘛!」顏弄玉懶洋洋地坐起伸了個懶腰,右手擱在高几上,眉眼含笑地柔聲懇求,「成天待在這好無聊,咱們出去熟悉熟悉環境,好不好?」
「小姐,我們也不過昨天才搬進來好嗎?」瑤兒受不了地說。
「是這樣嗎?」濃密如羽的睫毛煽呀煽,她很無辜地道:「那可見這裡有多悶呀,讓小姐我一日如三秋啊!」
「咱們來刺繡?小姐一件嫁妝都沒帶,起碼自己繡套鴛鴦枕套吧!」瑤兒提議道,盡量拖延主子出去貽害山莊的時間,至少得等成親後,名分定了再說。
「現在繡也來不及了,除非翟子慎一個月後再成親。」她起身張開雙手,「披帛。」
見小姐似乎是打定主意出去禍殃山莊,瑤兒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轉身至翟子慎購置的衣櫃裡挑出一件光軟的雪白披帛,觸手生涼,最適合畏暑的小姐了。然後選出一串涼玉鏤花金絲香囊,為小姐掛上。最後把那頭柔軟滑亮的髮絲全數往上挽起,插了一支再普通不過的金步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