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水恁地冰雪聰明,他這些舉動豈能逃過她的雙眼?
「如果你不方便說,就別說了。」
「不是的,我……」他反常的表現出不幹不脆的樣子。「我已經找到她的人,幫她買好機票,並給她一筆足夠的旅費,讓她先到日本和我老哥會合。」
「真的?」太不可思議了,莫非他有通天的本領?「你在哪裡找到她的?什麼時候?」
西洋鏡要拆穿了,烈長虹既懊惱且尷尬,跟寒秋水好不容易才講和,眼看又要為不相干的第三者破裂。
「回答我啊,你究竟在怕什麼?」
「在……在籠煙樓的山後,她……」
「你怎麼會知道她在那裡?你跟蹤我們對不對?」人太聰明有時候是很麻煩的,「所以你才能夠及時提供卓妤歡必要的協助,而,天啊!你也發現我了,發現我一個人氣竭力衰的在山坡上奔跑,疲倦已極的撞上秦牧野的事,而你卻袖手旁觀,完全不在乎我的安危,你是這樣在愛我的嗎?」
「不,不是的,」烈長虹抓著她的雙肩,希望她不那麼激動。
「我恨你,我恨你!」寒秋水的眼淚都快落成大雨了,「你是個偽君子,真小人!」
「妳誤會老闆了。」肯尼不知何時站在樓梯口。
他真會選時機,像排好戲碼一樣,什麼時候該他出場,他就準時現身,分秒不差。
「昨天跟蹤妳的不是老闆,是我跟永征。我們以為妳可以平安的回到市區,所以帶著卓小姐先行離去,沒想到,妳會發生那一場車禍。其實該受譴責的是我跟永征。」
她又錯了,不用烈長虹來說,她也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她表現猶如一名悍婦,善妒多疑,更貼切的說法不如說是母夜叉,他一定不敢要她這種反反覆覆,情緒不穩的衝動老婆。
真相是--她有權生氣。
昨晚肯尼曾經以行動電話告知烈長虹她的下落,由於他正在氣頭上,以致吩咐肯尼和永征不必理她,讓她受點罪好好反省反省。
至於她後來出了車禍,和秦牧野口頭訂下的交易,則是在酒會上,聽秦牧野轉述的。
他對她有一百個歉意,但他不能把真相告訴她,以她的脾氣,她會拿刀追殺他。
雖然她剛才才信誓旦旦的說不發脾氣,不使性子,一切都聽他的。
現在證明,那只是一句戲言,如有雷同,均屬巧合。
肯尼瞟了烈長虹一眼,默默的佇立在那,等候寒秋水發落。
他的風骨和忠誠,很令人欽佩,也太愚忠了,古代的臣子對待君王也不過如此。
「你沒錯,錯的是我。」她自怨自艾地扯著衣角,哭道:「我沒風度,我一無是處。」她趴在茶几上哭得好傷心。
烈長虹示意肯尼先行離去,才輕輕將她抱起。
「我們誰都沒錯,一切陰錯陽差,只因為我們太愛彼此,愛,怎麼能算錯呢?」
寒秋水把臉埋在他頸窩中,感動得無以復加。
「長虹,我愛你,我要做你的妻子,為你生一大堆小孩。」。
意外中的收穫!烈長虹欣喜過望,沒想到三兩句話,卻能換來她真心的表白,樂得他心花怒放。
「好,我們生一個籃球隊,把他們全都訓練成灌籃高手,讓他們去征服日本。」
寒秋水破涕為笑,「生個漫畫家好了,這樣要什麼球隊都可以。」
「嗯!老婆大人英明。」
他們以窒人心扉的長吻,做為盟約的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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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妤歡並沒有按照約定,搭飛機趕往日本。
她在旅館內仔細回想和烈長雲這段長達十年的愛情慢跑,在遭到軟禁的一年裡,她幾度撐不下去,都是靠對烈長雲的思念,來排遣冗長寂寥的歲月。
她是如此依賴他,信任他,怎知他居然騙了她!
他不放過她父親,他們兩個就沒有明天,這一點他不是不知道,難道到了美國她就不會知道台灣所發生的事情?
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愚蠢的人才會用欺騙達到目的,卓妤歡對烈長雲不夠光明磊落的行止感到十分憤怒。
此時此刻,她不得不懷疑,他是否真心愛她?也許他對她的愛,遠不如她所想像的多,既然這樣,她又何必去美國呢?去了也只是徒然換來更多的失望和難過。
但不去美國,她又能去哪裡呢?高中畢業,無一技之長,要討生活是很困難的。
家也不能回,蘭姨那兒也不可靠,昨天匆匆忙忙竟忘了留下寒秋水的電話,否則至少也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
望著手裡的飛機票和十萬塊錢現金,她真是百感交集。
那兩個人是誰呢?萍水相逢,他們憑什麼願意給她這麼多錢?
會不會是烈長雲派來的?要不然三更半夜怎會如此湊巧在籠煙樓遇上。
不可能!烈長雲已經到日本去,他豈能預卜先知,料準她會聽到爸爸和蘭姨的對話,然後柔腸寸斷,不顧一切、漫無目的的在山坡上狂奔?
太邪門了!莫非是暗戀很久,剛毅木訥,羞於啟齒,事業有成,溫柔多金的大帥哥!
嗯!這樣想,心情的確好很多。記得寒姐姐說過,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男朋友吹了有新帥哥接替。後面這一句是她自己加上去的。
心情稍稍好轉,腸胃趁機提醒她,該吃飯了。
餓斃了!從昨兒個到今天整整兩天一夜滴米未進--滷味不算是飯吧!
卓妤歡衝進浴室洗了一個香噴噴、暖呼呼的熱水澡,可惜身上穿的還是那件沾滿污泥汗臭的白色洋裝。
這時十萬可大大的發揮功用了,她決定先去祭五臟廟再去「瞎拼」,天黑以前,如果還有力氣,再來想一想跟烈長雲之間複雜難解的習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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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萱被烈長虹海削一頓之後,掃地出門。
她怎麼也沒想到,烈長虹會對寒秋水如此這般的癡迷。
過往她又不是沒因為打翻醋罈子,痛扁他的女朋友,每回都只是吃他一兩記衛生眼,附帶口沫橫飛,裝腔作勢的罵一頓,便一切如常。
這一回他居然不要她了?雖他從沒有要過她,但起碼當她是自家人。
為了一個整天拿刀子在別人身上割來割去的女人?任何十惡不赦的大壞蛋都沒她雙手沾滿的血腥多,那麼恐怖的女人他也要!
娶這樣的女人能給他什麼?告訴他心臟衰竭和心肌梗塞的差別?手術刀和菜刀的不同?
蘭萱鬱鬱寡歡地走進植物園,現在是下午兩點,公園內行人稀少,野狗眾多,每一隻都跟她一樣餓得頭昏眼花,可憐兮兮。
她踽踽獨行在草坪上,心情煩躁得真想扯開喉嚨尖聲大叫。
但她還是忍住了,廿五年來,她第一次學會忍,為的是怕被人家當成瘋子,送進瘋人院。可是瘋人院至少還有三餐可以吃,她現在窮得連根棒棒糖都買不起。
都怪自己自尊心太強,火氣太大,把烈長虹送給她的支票撕成碎片,灑得肯尼一頭一臉,噢!可憐善良的肯尼,如果現在能碰到他該有多好。
迎面走來一名身材嬌弱的小女孩,手裡拿著一疊--哇!長十七公分,寬七.五公分,正好是千元大鈔的尺寸,怎麼有人這麼招搖?會不會是金光黨,故意用來釣貪心不足的笨蛋?
心情一緊張,胃酸分泌就會加速,餓的感覺益發難以忍受。
古聖先賢說:饑寒起盜心。
蘭萱眼看四下無人,那小女孩年幼可欺,霎時間,她歹念頓起。
不!那樣做是不對的!趁人之危,不是她一慣的作風。
但,實在有夠餓,再不吃點東西,她真的會成為台灣錢淹腳目下的特殊死亡人士。餓死?社會版頭條新聞非她莫屬。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啊!搶劫啊!」那小女孩突然大聲驚叫。
可惡!居然有人搶在我前面幹起來了。
蘭萱飛身躍起,右腳凌空而下,不偏不倚正中那名搶匪的臉部,接著一個過肩摔,將他扔向右側的草叢中,聞聲趕來的阿公阿媽無不報以熱烈的掌聲。
「女英雄!太了不起了。」佝僂的老阿公朝蘭萱豎起大拇指。
「好俊的身手,妳是武術教練嗎?」
「她那麼年輕又那麼漂亮怎麼可能?」
原本預備當搶匪,登時變成擊退現行搶匪的大英雄,連聲的讚美、誇獎弄得蘭萱尷尬異常。
「這位姐姐,真是太謝謝妳了。」小女孩感激涕零,不停地向她叩頭。「我叫卓妤歡,請問妳貴姓大名?」
「我……」蘭萱搔搔頭,渾身不自在的將她扶起來,「我叫蘭萱,妳……不用太客氣。」說話間,猶情不自禁的瞄了那疊鈔票一眼。
糟糕!剛才耗費太多力氣,肚子咕嚕地大聲抗議,她實在餓得快撐不住了。
「小妹妹啊!妳錢不要這樣拿,太危險了。」老婆婆遞過來一隻牛皮紙袋,「裝著,人家才不會起貪念,妳今天幸虧碰上這位大好人,要不然這些錢就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