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好記性。」
「秦公子怎會在這裡?」
「我看天氣挺不錯,出來隨意走走。」
「公子也住在此地?」
秦世玉笑說:「沒錯。秦某是煌府門下一名清客。」
清客?也就是說,是吃白食的。
真好!不花錢就可以白吃白住。胡姬兒不禁有幾分羨慕。
「想必公子與煌公子交情定是不錯。」
「怎麼說?」
「否則煌府怎會讓你白吃白住。」心念打轉,不小心便脫口說出來。
「啊?」秦世玉楞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沒錯!秦某是與煌公子有幾分交情。」
胡姬兒正懊惱著說溜嘴,見他似乎不以為意,也就寬心,咬文嚼字說:「不好意思,我太冒昧了,請公子見諒。」
「姑娘不必在意。」秦世玉做作的展開折扇搖兩下。「不過,不是秦某居功,說起來,姑娘倒還真需感謝我。」
「啊?」
「姑娘有所不知。不過,多虧我在煌公子面前幫姑娘差百,姑娘才得以順利進三甲。」簡直信口開河。不過,也多虧他硃筆那麼一塗一勾,倒是沒錯。
「當真?」胡姬兒半信半疑。
秦世玉又哈哈笑起來。「自然是假的,秦某只是開玩笑!」一語糊過。
或許秦世玉看起來就像輕佻、無聊而會開此種玩笑之人,胡姬兒亦未深思。她不想再與秦世玉胡纏,正尋思借口離開,秦世玉收起笑說:
「杜姑娘。」杜青荷與一名丫鬟正沿小徑走來。
「秦大人,胡姑娘。」杜青荷欠身行禮。
大人?胡姬兒驚訝地望向秦世玉。
「杜姑娘太多禮了。」秦世玉收起折扇,轉頭沖胡姬兒咧嘴一笑,見她張目結舌的樣子,更加忍俊不住。
「秦大人是東坊司坊令。」杜青荷解釋。就算未見過官大人,多少也聽過官大爺名。退一步猜測,煌府並非尋常人家,能堂而皇之出入,並與煌府公子相交,又豈會是平凡人。
「啊!?」胡姬兒狼狽透了。
秦世玉笑得倒十分開心,覺得有趣之極。
「大人,胡姑娘,不期巧遇,若不嫌棄,請進去喝杯茶。」杜青荷善意替胡姬兒解圍。
現在就要是胡姬兒喝苦瓜茶,她也照喝不誤。她忙不迭點頭,心裡將秦世玉詛咒個半死。
還跟她說什麼他只是名吃白食的,騙死人不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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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青荷名「青荷」,長得清雅脫俗,神態幽靜淡麗,就像她的名字,一朵青蓮。就連她住的「槐院」也是幽靜清雅無比;連她端出的茶水,也較清香了三分。
近瞧細打量,胡姬兒心中不禁暗暗哀號,還未比就輸了五成。這般的溫婉淑女,誰家男子不愛?
「杜姑娘,聽說妳是為了報恩才『出此下策』的?」秦世玉問道。
「是的。」杜青荷點頭。「青荷絕不敢妄想攀附,只希望入府當一名僕婢,報答煌公子的大恩大德。」
胡姬兒雖不明白來龍去脈,但以杜青荷的姿色、氣韻、談吐及性情,若要「以身相許」,煌公子又怎抵擋得了?
愈想愈教她氣悶,也沒仔細聽秦世玉與杜青荷在說些什麼。一杯茶喝到涼了,更加開心不起來。
「……倘若煌公子要妳以身相報呢?」秦世玉劣根性又起。
「倘若如此,青荷以身相許,報答煌公於大恩大德,亦在所不惜。」
胡姬兒的注意力被拉回來,暗暗皺眉。
「妳曾見過煌公子嗎?杜姑娘。」
杜青荷搖頭。
「那麼,如果煌公子,嗯,相貌驚人,甚至身有暗疾,亦無所謂嗎?」秦世玉追問。
杜青荷又搖頭。「煌公子心地慈善,遠比相貌如何來得高貴感人。只要煌公子不嫌棄,青荷不計較任何形式伺候公子。」
唉唉!
這招高呀!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這樣不惜以身相許報恩,而且杜青荷又不是一般庸脂俗粉——
唉!
胡姬兒暗裡連歎三聲。茶早涼了,她也沒興致再喝,尋了借口便離開。
回到「榕院」,她窩在院中老樹下,想了又想,呆到入夜,飯也不吃,又從上夜坐到中夜,悶悶不樂的。
「怎麼跟她比?怎麼同她比好呢?唉!」唉聲又歎氣,愈想愈覺沒指望。
「連想了大半夜,想到她氣起來,大叫說:
「去!我就是我!幹麼同她比!?」
「同誰比?」身後驀然有人答話,陰惻惻的。
她嚇一跳,飛快轉身。
「是你!?你幹麼躲在我背後出聲嚇人!?」看清是煌辰星,心一安,俏臉便垮下來。
煌辰星臉色青青紫紫,表情繃緊,相當難看。
「妳若沒做虧心事,怎會受驚嚇!」他找了她一下午找不著人,都還未質問她,她倒先聲奪人起來。
「我……你……」她指著他,光瞪眼,一時擠不出話。
「我問妳,妳一下午跑到哪去了?」
「就在園子裡走走。」
「走了一下午?」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不耐煩。
「回答我的話!」
「回答就回答!」煩他不過,老老實實將行蹤交代清楚。
歎口大氣,唉聲說:「我看這下沒指望了。」
「這樣妳就想放棄了?」煌辰星臉色緩和下來。「不過,也好,難得妳有自知之明。」
「什麼自知之明!」他就是存心嘔她是不是?「我又哪點不好了?論容貌、評才識,我胡姬兒哪點不如人?」她頓一下,順口氣。「其實,想想,我有哪裡比不上她?」眉兒一揚,眸子裡的凶與媚齊齊發洩出來。
無法移開目光,又不願承認的,他愛看她這份凶悍生動俏媚的風情。
「又沒有人說什麼,是妳自己在那裡顛顛倒倒,自說自話。」他移近一步。
她嗔他一眼,忽地又歎起氣。
「要是能與煌公子見個面就好了。至今為止,我還未見過煌公子的廬山真面目呢。」
煌辰星悶哼說:「妳不是在煌府外偷窺過了?」
「你說那回啊,隔那麼遠,怎看得出!」
「看不清,那『玉樹臨風,氣宇軒昂』是怎麼看出來的?」他就是記得這些小枝小節。
「那是四仔說的。」
是嗎?不是她……煌辰星莫名的火氣消了一些。
「其實那回在煌府大門前,妳也遇見過。」
第二回在煌府前,除了那個假裝吃白食的秦世玉外,她記得就只有一個看模樣弱不禁風、姓黃的公子……
黃?煌?
「啊?」她叫起來,有點氣急敗壞。「就是那位煌公子?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他就是你家公子!?」不禁埋怨,虧他還收了她的好處!
「我現在不是告訴妳了。」
「那不一樣!早點告訴我,我好……」
「妳好怎樣?算計誘惑他嗎?」煌辰星眼神又陰下來,語氣充滿嘲諷。
「你吃錯藥了?我中選,對你也有好處,不是嗎?」
煌辰星一時無話,只又悶哼一聲。
「煌管事……」胡姬兒討好的堆起笑。
「不管妳想說什麼,一句話,不行。」煌辰星一句話就堵回去,似乎看出她的意回圓。
想也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還不是企圖拐騙他要他安排她和辰月見面!
「別這樣嘛,煌管事,咱們打個商量……」
「妳別盡打些亂七八糟的主意,老老實實的照規矩來,是妳的就是妳的!」
話雖這麼說,憑胡姬兒生氣勃勃的靈動,他也沒把握辰月見了她,不會被她吸引,不會喜歡上她。
「說得簡單!」胡姬兒橫眉斜眼瞅著他。「什麼不好考,考那『三從』『四德』!你沒聽過崔小姐回答的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學了崔翡翠的語調模樣,竟唯妙唯肖。「如此不合時宜!」
煌辰星忍住笑,板著臉說:「怎麼不合時宜了?」
「當然不合時宜!我以為煌府與一般食古不化的人家不一樣,畢竟是商家,見多識廣,不拘泥於條規,沒想到竟也如此守舊迂腐!」
說得這般慷慨激昂,怕是她打小沒有「教養」慣了,談吐舉止不合規矩禮儀。
煌辰星努力忍住笑。「不從父從夫從子,那麼又該當如何?」
「這個嘛……」胡姬兒眨眨眼。「當然是娘親說話要服從,夫人意見要聽從,女兒要求要遵從。」
終於忍不住,煌辰星仰首大笑起來。
「有那麼好笑……」胡姬兒微惱,悻悻的。
「老虎兒啊老虎兒,我該說妳是異想天開呢?抑或才思敏捷?」
「別叫我老虎兒!」惹胡姬兒更惱。
煌辰星仍然大笑不止。
笑聲引得梨兒等丫鬟出來探究竟。但見煌辰星仰頭哈哈大笑,胡姬兒則一臉羞惱,半嘟嘴,橫眉豎眼瞪著他,神態似嗔非嗔,似怒非怒……
「是煌管事……」
三人面面相觀,你看我,我看你的。
「煌管事好像十分開心的樣子……」
「沒我們的事,快進去吧。」梨兒打斷那丫鬟的話。
進屋前,三人回頭望一眼。煌辰星仍笑個不止,胡姬兒則握起粉拳惱怒的捶著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