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她故意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轉身凝望著殷飛龍,「飛龍,看來你的兄弟暫時還是無法接受我,而我實在不忍心你們兄弟之間為了我反目,所以還是讓我走吧。」
「妳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他怒喝一聲,抓住她的手腕,「我不會讓妳走的!如果他們實在不願意接受妳,我就跟妳走!」
「什麼?!」眾土匪吃了一驚,「大哥,你走了誰來統領我們呢?」
「就讓魏子代替我這寨主之職吧,反正他主意挺多的。」
「大哥,不要說笑了!」魏子連連擺手,「我怎麼敢代替你呢?」
「就是呀,魏子哥不過只有些小聰明而已,怎麼能代替大哥你呢?」眾土匪毫不給魏子面子,直截了當地說。
「飛龍,你還是留下吧!」曲安安從懷中掏出一塊絹帕,故作哭泣狀,「其實我也挺害怕的,你這幫兄弟我可不敢得罪,否則惹怒了他們……我也許會死無葬身之地。」
「妳若遭遇不測,我便陪妳殉情!」殷飛龍意志堅決地回答。
「大哥,萬萬不可呀!」眾土匪已然驚慌無措,幾乎想衝上前把殷飛龍捆綁起來,以防不測。
「飛龍,你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只是安慰我,我明白你心中其實左右為難……就讓我走吧,反正我本來就是一個多餘的人。」曲安安掩面「大哭」,忽然提起裙子,飛也似的往門外跑去。
「安安,妳去哪裡?!」他一個箭步想追上前。
「不要靠近我!」她冷下防地轉身瞪著他,「我不會讓江湖中人恥笑你『不愛江山愛美人』,如果你再靠近,我就拔簪自刎!」
殷飛龍不由得一呆,而眾人聞聽此言,不禁發出抽氣之聲。
正當場面十萬火急之時,一個絕色美人驟然出現在門前的台階上,一把抱住了幾欲消失在夜色中的曲安安。
「姊姊,妳這是要去哪裡呀?!」那美人詫異地問。
「施施,不要攔我,」她帶著哭腔道,「我不能連累妳姊夫,讓我走吧!」
她做出拚命掙扎想逃脫的樣子,身子卻始終堅定不移地賴在妹子懷裡,雖然臉上悲痛欲絕,眼神卻閃著狡黠光芒,朝妹子頻頻示意。
「姊姊呀,」曲施施笑道,「妳一大早就叫我準備給兄弟們的禮物,怎麼禮還沒送,妳人倒先要走了?」
咦,禮物?眾土匪豎起耳朵。
「施施,妳太小看黑禹山的綠林好漢了,區區一車的金銀珠寶,就想讓他們改變主意,立刻接納我嗎?」她搖頭道。
咦,金銀珠寶?而且還有一車?眾土匪聞言伸長了脖子。
「妳沒有問過他們,怎知他們不會改變主意呢?」曲施施好笑,「是不是因為害羞不敢問呀?來來來,讓妹妹我來替妳說!」
努力收斂笑容,她朝一群土匪點了點頭。
「諸位好漢,我姊姊準備了一些東西,就擱在門外,想作為嫂子孝敬給小叔們的見面禮,不知諸位肯不肯笑納?」
「呃……」眾土匪望了望門外,想著那一車唾手可得的金銀珠寶,似乎有些饞涎欲滴。可礙於面子,一時之間又不肯輕易丟盔棄甲。
「姊姊、姊姊,你不要再掙扎了,我快抱下住妳了……」曲施施故意大叫,「各位兄弟,快叫我姊姊一聲『大嫂』,讓她平息怒氣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呀!」
不堪設想?
這個詞倒是用得恰當,倘若曲安安真的走了,他們不僅會失去大哥,就連眼前這一車將要到手的金銀珠寶也會沒他們的份。
其實這女人論相貌、論口才也算配得上他們大哥,雖然奸詐了一點,但也算是明理之人,何況她那間客棧的飯菜又香又好吃,今後多了一個可以白吃白喝的地方,想來也不錯。
做人不能目光短淺,應該要放長線釣大魚,留得大哥這座青山在,不怕將來沒柴燒!兵法有雲,危機關頭,應以退為進。
罷了罷了,就當他們倒霉吧,暫且叫這女人一聲大嫂,倘若日後她不信守承諾,再使計讓大哥休了她也不遲。
「姊姊--」曲施施故意一鬆手,她那個假裝拚命掙扎的奸詐姊姊便如閃電般竄出門去。
「安安--」殷飛龍傷痛地大叫,也如閃電般奔入夜色裡。
「嫂……嫂子……」眾土匪在情急之中,總算喊出了這難能可貴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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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舍低小,幽靜清爽。竹籬外,兩三株花枝樹蔓舒展,招蜂引蝶,在風中搖擺。
一輛馬車停在附近,趕車的男子回頭問道:「安安,是這兒嗎?」
車簾掀起,少婦摸樣的女子露出臉龐朝外望了一眼,才點點頭,「是這兒,不會有錯。」
殷飛龍拴好馬匹,小心翼翼地將新婚妻子扶下車,擔憂地道:「還是我一個人進去就好,妳在車上歇息,這日頭太大了,我怕曬著妳跟孩子。」
「既然來了,我想看看。」她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拗不過倔強的妻子,他只得牽著她的手,緩緩走向那間低矮的農舍。
一隻母雞咯咯叫地在草地上散步,彷彿幫他們引路一般,鑽過籬笆,來到一個十歲大的男孩身邊。
男孩就坐在這農舍的院子裡,玩著皮球。聽到雞叫,順手摸了摸那毛絨絨的雞頭,笑道:「大花,你不要到處亂走哦,否則壞人會捉了你去燉湯。」
他似乎是一個文靜的男孩,玩皮球的時候並不像別人那樣又跑又跳,只乖乖地坐著,用手輕輕地拍。
殷飛龍注意到他那雙眼睛一直閉著,好像很害怕陽光似的從不睜開。
「他是瞎子。」曲安安悄聲地說。
「瞎子?」他不由得愕然。
「並非天生殘疾。」
「是疾病所致?」
「不,」她無限同情地搖了搖頭,「是他的娘親……將他的眼珠子挖掉了。」
「什麼?!」聞聽此言,他緊握雙拳,幾乎要衝動地飛身上前,「那歹毒的婦人現在何處?在不在這座農舍裡?」
「歹毒?如果你這麼想,就太冤枉那位娘親了,她是為了保全兒子的性命,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為何?」這話讓他心裡再一次的震動。
「當年雪沁山莊莊王來自西域,聽說雙眼與我們平常人不同,是藍色的,偏偏他這個小妾所生的兒子像極了他,眼睛也是藍色的。雪沁山莊遭到血洗之後,『飛鳩子』害怕山莊後人將來會尋仇報復,便一直在尋找這個遺孤,企圖斬草除根;那小妾帶著兒子東躲西藏,不得已,才將孩子的雙目挖掉,以防仇人尋到他們的蹤影,遭遇不測。」
「那麼這孩子如今居住在此的事已經被江湖上的人知道了,豈不是會有危險?咱們得幫他換個地方。」
「放心吧,如今江湖上知道此地的,也不過只有我們一家人而已。」曲安安徽微地笑道。
「二妹的那個朋友……那個『包打聽』,既然可以將此消息透露給我們,也可以把消息賣給『飛鳩子』。」
「呵呵,他們已經搬過家了,這兒就是我替他們找的住所,外人不會知曉的。」微笑變成得意的大笑。
「鬼靈精的丫頭!」毆飛龍終於釋然地撫了撫她的發,「為何不早說?害我白操心。」
「夫君……」曲安安換了個正經臉色,「咱們可以把『那東西』拿出來了。」
「嗯。」他點了點頭,動手解開隨身的包袱。
「等一等,」小手猶豫了一會兒,按住了他的大掌,「夫君,你要想清楚了,這是價值連城的寶貝,真的就這樣物歸原主?說真的,我有點捨不得。」
「雖然這是一件寶貝,可留在身邊也是個禍害。」他輕鬆自在地道,「反正咱們也不缺銀子,用不著為了它整日提心吊膽的,將它物歸原主,一來了卻我多年的心願,二來也可以省去麻煩。」
「呵呵--」她忽然忍俊不住。
「妳笑什麼?」他詫異問。
「上次,就是我誤會你的那一次,你說要去城裡尋一個重要的人,那人就是這個孩子吧?」
他默認地點頭。
「想起從前沒遇見你之時,曾聽聞黑禹山山寨寨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誰料你私下卻是一副慈悲心腸。」
「身為山大王,自然要裝出凶狠的樣子,否則非但手下人不服,在江湖上也會被人瞧不起……其實我還滿善良的。」他不好意思地說。
「好,夫唱婦隨,」她笑得摀住肚子,「我也決定善良一些。」
說著,她親手接過那包袱,靠近那個男孩子。
「小弟弟,在玩球呀?」她蹲下身子,和藹可親地道。
「唔?」男孩思索片刻,隨後滿臉驚喜,「我認得妳的聲音,妳就是那天幫我們搬家的大姊姊!」
「呵,這孩子聰明,長大以後會有出息。」她點頭讚道。
「娘--」男孩立刻回頭,朝屋內大喊一聲,「那個漂亮的姊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