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威見她果真長相美艷,身材豐滿動人,那種嬌慵的丰姿,帶有一種成熟嫵媚的風情,但她眼裡赤裸裸的挑逗和媚態將她的氣質破壞殆盡。
見這位挺拔英俊的公子光是看著自己,既不笑也不說話,姑娘耐不住了,她緩步向前,將纖纖玉手搭在石天威的胳膊上,嬌嗲地說:「這位公子很面生,不知來此地有何貴幹?」
石天威渾身竄過不舒服的電流,他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脫離她的手。拱手一拜,自我介紹道:「在下石天威,欲拜見貴府當家的,請問姑娘是--」
一聽俊美公子自報家門,姑娘立即兩眼發光,羞答答地一福,道:「久聞青鶴莊少莊主丰神俊朗,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小女子姓言午許,單名一個嬋字。本府當家的是家兄許富,可惜今日不知公子前來,家兄一早出門了,要三五日後方可返回,公子可留居寒舍等待家兄。」
石天威說:「不了,如果許當家不在,在下先告辭了。」說完起步欲走。
那許嬋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如何能放他走?只見她一步擋在他身前,媚眼頻傳地說:「石少莊主別急嘛!既然來了何不先飲杯茶再走?」
然後不等石天威響應立即喚人備茶。
石天威見她嬌媚地故意將身子靠近自己,心裡不由厭煩,便似無意地說:「『隆裕源』二小姐果然美艷,難怪揚州孫氏茶行的孫君、海朗坊少東家司馬公子等都對姑娘念念不忘。」
聽他猛地提起那幾個舊情人,許嬋怔了怔,原想否認,但看到石天威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以為他不過也是個和其它人一樣的花花公子,當即眉眼一彎,笑道:「若能遇公子在前,他們如何能入得了小女子的眼呢?」
夠了!毋需再試探,精明的石天威早已看出她的那點心思,暗歎這才是那個真正的蕩婦淫娃,只可惜自己竟張冠李戴,冤屈了心兒,毀了自己的好姻緣!
想到此,石天威不禁痛恨眼前這個風騷女人,更恨自己。
懷著恨意,他粗率地說了聲:「在下告辭了。」便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
「欸,喝了茶再走嘛……」許蟬徒勞地追出,惋惜地看著那偉岸的身軀消失在大門口。
離開「隆裕源」後,石天威一口氣奔往江邊,奔上江堤。
「心兒無過啊!心兒是清白的!是我、是我將那一盆盆的髒水往她純潔的身上倒,是我玷污了她!老天爺,你到底跟我開了個什麼樣的玩笑啊?!」
面對著滔滔不絕的長江,他大聲地狂叫著,仰首質問著老天。
多希望時間能夠回頭,多希望歲月不曾那樣走過!
眼淚在他臉上狂肆地流淌,他無意去擦它,眼前的景物是那樣熟悉。當日他曾與心兒並肩站在這裡觀賞由天而來的江水,那時的他是多麼瀟灑自得與豪情滿懷。
「惟山河之長存兮,寄蜉蝣於天地!」同樣的句子,不一樣的情懷,今天的他沒有了當日的豪情,只有對人生的感歎。
還記得就是在這裡,他曾問過傷心欲絕的心兒:「是誰令妳這麼悲傷?」
當時她無語,她如何能語?令她悲傷的人正是自己啊!
從懷裡取出那東被他細心收好的頭髮,和那塊在心兒頸上掛了十八年的玉珮,他的眼淚更加無法遏止。
「我的忠誠永遠都在,我沒有背叛過你,一絲一毫都沒有!」
「我想跟著你,一生一世都跟著你;我一直愛著你,一生一世只愛你。」
想起在被他傷害得遍體鱗傷時,心兒對他說的話,那時自己的耳朵聾了,心盲了,居然感覺不到她的真情!
她的悲傷、她的絕望、她的無奈,一一浮現在眼前,想到自己對她的傷害,石天威已經不知道該怎樣自處了。
做錯的事,說過的話都如同這奔騰咆哮的江水般無法收回,無法改變!
在他做盡一切傷害她的事情後,在他說了那麼多戕心剜肺的刻薄話語後,他還有何面目再去求心兒回來?又有何理由去求得心兒的寬恕?
此時此刻,他甚至不敢再回到瓏玉園,因為那裡的每一處都引起他深沉的罪惡感,幾乎在心兒駐足的每一個地方都可以看到他傷害她的痕跡,烙印著他今生今世無法挽回的悔恨……
「心兒!心兒!」他嘶聲狂喊,可是他的聲音即刻被滔滔巨浪吞噬。
內疚、痛苦和無助摧毀了一向躊躇滿志,神采飛揚的他,他腳步顛躓地倒向大堤……
一雙結實有力的手及時扶住了他。
「天雷?!」透過淚眼,石天威看到了扶著自己的男人,洶湧的淚水更似決堤的江水般直流而下。
石天雷沒有勸他,也不說話,只是讓這個一起長大的堂弟坐在大堤上盡情地痛哭,希望淚水能將他心頭壓抑已久的鬱悶和悲傷洗淨。
當晚,石天威在天雷的勸說下終於回到了青鶴莊。
見到僅短短數日便志氣消沉,憔悴落拓的兒子,再生氣傷心的石雋峰也無法發怒,而石夫人既心痛兒子,又掛念心兒,眼淚始終沒停過。
石天威看著三年來從未開心的爹娘,深重的自責壓得他無法喘息。
他一直標榜自己的忠誠與孝順,可是看看這幾年來,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他跪在爹娘面前道:「孩兒不孝,一時糊塗連累爹娘受苦,所有的錯誤今生難補,也無法求爹娘原諒。孩兒願出家為僧,從今往後吃齋念佛以贖今生之罪,爹娘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吧。」
說罷,俯首磕了三個響頭。
石天威的話令在場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天雷一把拉住他道:「萬萬不可啊!」
而石雋峰卻老淚縱橫地說:「去吧!或許也唯有如此,才能告慰九泉之下的薛老弟,才能對含冤蒙羞三年的心兒有個交代……讓我石家二房從此斷子絕孫,也算是天理報應!」
聽到丈夫悲憤的話語,石夫人哭倒在石天雷的妻子蕊兒的懷裡。
次日凌晨,當石天雷到天威的臥房找他時,只看到他留在桌上--那塊已經合而為一的龍鳳玉珮,還有心兒的那綹青絲,而他已經不知去向了。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出家了。」看著那兩樣被主人遺棄、曾經被視為珍寶的東西,石天雷沉重地對跟在身後的妻子說。
「天威……」蕊兒傷心地看著那精美的玉珮,落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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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薛惠心站在岩石上眺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
她知道師傅正在山頂等她,但她卻捨不得離開這美麗的景致。
在她腳下,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路依然崎嶇,山依然寂靜,海依然深沉,可她卻再也找不回往日的寧靜。
「薛姑娘?」一聲輕柔的呼喚自身後響起,她轉過身子,訝異地看到身後站著那天早晨在青鶴莊見過,曾與天威親密說話的女人,而她身邊站著一個與天威一樣高大俊挺並透著威嚴的男人。
「妳……你們?」薛惠心不知該說些什麼,特別是當她看到那女人眼裡淚光閃動時,只能茫然地問。
倒是那個男人先開口了。「薛姑娘,我叫石天雷,是天威的堂兄,這位是我的妻子蕊兒,聽說妳們已經見過面了。」
「對,我們見過。」她輕聲回答。
得知他就是石天威的堂兄,而那個漂亮的蕊兒正是他的堂嫂時,她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蕊兒在旁觀察著薛惠心的表情,忍不住開口道:「薛姑娘,妳真的不喜歡天威了嗎?」
對他們的到來,薛惠心已有所料,但沒想到她一開口就問如此難答的問題。心頭的傷口被觸動了,她默然地回頭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
「薛姑娘,妳難道連這個簡單的問題都不能回答嗎?」蕊兒著急地說。
然而,除了海浪的聲音,四周仍然一片寂靜。
「妳難道就不能設身處地站在天威的角度想想嗎?」見她始終不說話,蕊兒沉不住氣了,直截了當地說:「薛姑娘,我們都是女人,我理解妳的痛苦,三年前天威因為誤聽傳言,將另一個女人的事放到了妳身上。沒有給妳一個理由就逼他爹娘上妳家退了親,那實在是太過分了!
可是那時候他實在太年輕,才會那麼輕率,造成了那麼多的傷害……如今,他發現自己犯了大錯,非常後悔和痛苦,妳如果還有點喜歡他的話,就原諒他吧!」
蕊兒的話揭開了她心頭難以癒合的傷口,所有的愛恨情仇都湧上心頭。
她閉上眼,眼前交雜出現他鄙視的眼神、惡毒的話語,還有他快樂的笑臉,溫柔的碰觸……每一樣都令她心痛。她既無法忘記對他的愛,也無法忘記因此所受到的傷害……
她張開迷濛的淚眼望著湛藍的大海,說:「海上風浪大,你們回去吧。」
聽到她不帶一絲情感的語氣,蕊兒怔住了,她從來沒遇過像薛惠心這麼年輕,卻又這麼冷漠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