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望地看著眼前這個儘管道袍披身,但仍難掩其丰姿的女孩。
這時,石天雷說話了,口氣如同薛惠心一樣冷冽而不帶感情。「薛姑娘,聽妳的口氣,妳是真的不關心天威了,看來我們是來錯了。
不過在我們走以前,有一句話要告訴妳,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管妳還愛不愛天威,都希望妳能去救他,因為妳救的不僅僅是他,還有他的爹娘。話已說完,我們告辭了……」
「他怎麼了?」就在石天雷拉著蕊兒要走時,薛惠心開口了,語氣不再平靜。
石天雷暗暗吐了口氣,語氣稍緩地說:「天威因愧疚而不敢再來找妳,他決定到金山寺出家,要用餘生懺悔自己的罪過。二嬸傷心的病了,二叔則認為要用他那一門斷子絕孫來懲罰他們對薛家的背信。」
薛惠心沒有說話,但天雷看到她的肩膀在劇烈地顫抖,他知道她仍然關心著天威,於是更加放柔了語氣道:「薛姑娘,請原諒天威吧!三年前,他畢竟只有二十歲,正當他歡天喜地,大張旗鼓地準備迎娶妳時,卻親耳聽到好友的風流韻事竟牽扯到他的新娘子!
想想看,有哪個男人在那樣的情況下能夠保持冷靜?因為愛妳,他才無法忍受妳的任何不忠,才不願意將原因說出來讓所有的人鄙視妳。這三年裡,他獨自忍受著嫉妒和憤怒的折磨,他和妳一樣不好過。妳知道嗎?這三年來,他拒絕了所有的說媒,甚至拒絕了楊大人家的親事。為什麼?因為他心裡一直都忘不了妳!」
薛惠心的眼淚將整張臉都浸濕了,海風拂面,面頰冰涼涼的,她卻毫無所覺,她的心在為石天威痛,為自己痛,也為那受兒子連累的石家二老而痛。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啊,請指引我一條路吧!她在心裡吶喊著。
一隻溫暖的手搭在她的肩頭,她回頭,看到蕊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的身邊,正用充滿關懷的眼睛看著她。
她馬上用衣袖抹去滿臉的淚水。
看到這個倔強女孩的淚水,蕊兒知道她仍然深愛著天威。於是她鼓勵道:「去吧,去找他吧!不要再讓自己、讓大家痛苦了!」
薛惠心沒說話,她無法開口,怕一開口就會失態大哭。她只是默默的用那雙充滿哀傷的眼睛看了看他們,然後沿著小路往山頂走去。
「她會去嗎?」蕊兒擔心地看著那個寂寞的背影問。
石天雷不語,過了良久才歎口氣道:「唉,為什麼相愛的兩個人總要受那麼多的痛苦呢?
這次在桂西,我滕師弟與瘋丫頭歷經磨難才成就了姻緣;而我貴為一國之君的南宮師兄和身為大將軍的藍師兄也都為愛情受盡折磨,就連我們也情路坎坷……」
蕊兒伸手輕柔地為他撫平眉宇間的皺紋,說:「因為七情六慾中,唯有愛情是要兩顆心完全地契合,心與心之間不能有一絲絲縫隙,所以在磨合的過程中就一定會有痛苦。可是當他們完成這個磨合後,就會完美幸福了。」
「就像我們一樣?」妻子的話讓他心頭的陰霾盡除。
「對,就像我們一樣!」蕊兒微笑著說。
石天雷俯下頭吻住她,抱起她往山下奔去,他們的笑聲飄蕩在空中久久不去。
站在山頂的薛惠心看著他們快樂的身影,眼裡滾落出更多的淚滴。
「他們很幸福。」師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是的,他們很幸福。」薛惠心說。
賢靜師太暗示道:「可他們今日的幸福也是經過努力才得到的。」
薛惠心無語,雙眼注視著寧靜湛藍的海面,心在風中飄蕩……
尾聲
鐘磬悠揚,梵音陣陣。金山寺斗拱飛簷,風鈴餓柱,偌大廟宇背依青天,更顯巍峨雄偉。
佛光塔前的青松樹下,身穿灰色僧袍的石天威默默地站立著、等待著。
當東方那抹嫣紅的朝霞漸漸染紅天際時,他緩緩地從胸前取出一張紙,那是來自心兒的最後一件東西,是他來到金山寺的最初幾天,賴以生存的精神動力。此刻他再次看著那早已熟悉的筆跡,默誦著早已銘記在心的偈語。
他依依不捨地將紙條捧在手心托起,高舉過頭,然後慢慢展開了雙手……
一陣風吹過,紙條輕輕地飛離他的手掌,飛向了不知名的去處。
「飛吧,不論天涯海角,妳與我同在!」他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笑容,轉身往大殿走去。
今天他就要剃度了,他的心情該是平靜祥和的。今後他將絕紅塵而去,全心皈依佛門。
焚香叩首、誦經敲鐘將是他生活的全部,他會用虔誠的侍佛之心來安撫那些被他傷害的心靈,贖自己今生無法補償的罪孽。
「天威--」
突然,一聲呼喚傳來,似真似幻。
他抬頭,看到遠處的寺院大殿前,將要親自為他剃度的方丈--智圓大師正手持念珠看著自己。
石天威頷首合掌,對大師行了一禮。
「天威,你若真的入了佛門,那位女施主該何去何從呢?」雖然隔得遠,智圓大師充滿真氣的聲音仍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響。
「女施主?」石天威困惑地抬頭,卻見大師正望向東方。
順著大師的目光望去,他整顆心都在顫抖。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看到了嗎?你的世界不在佛門,而在紅塵!」
就在那棵他剛剛站立的長青樹下,緩緩走來一道纖麗的白色身影。他彷彿聽到、心兒在呼喚著他:「天威……」
朝陽映紅了他的眼睛和淚水,光明照亮了他晦暗的心。他向那若隱若現的光影顫聲問:「心兒,是妳嗎?」
「是,是我……」心兒低柔的聲音彷彿一道甘泉流入他枯竭的心湖,他毫不猶豫地朝她而去。
轉眼間,薛惠心已被用力地摟進石天威寂寞已久的懷抱。
感覺到她的顫慄和僵硬,石天威的心更痛了。他抱緊她,在她耳邊不斷地說:「心兒!哦,心兒!我錯了!原諒我吧!原諒我……三年前我不該輕信流言,更不該不問青紅皂白地羞辱妳……我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石天威懺悔的話語,伴著滾燙的淚水不斷敲打著薛惠心的心房。
她仰頭看著這個曾經那麼意氣風發,如今卻顯得如此憔悴的男人,哽咽地說:「我、我想原諒……可、可是萬一今後你又誤會……」
「不!絕對不會再有那樣的事發生!」石天威急忙用手輕輕摀住她的嘴,心裡再次為自己對她所造成的傷害後侮不已。他態度堅決地說:「過去的我,實在是錯得離譜,因為我的愚鈍,讓妳吃了很多苦……心兒,我是那麼愛妳……請妳再給我一次機會!」
天威的話令她柔腸寸斷,她無法說話,只是默默地流淚。
「哦,心兒!」見她流淚,石天威傷心內疚地緊緊抱住她,顫抖不安說:「心兒,告訴我,妳還要我嗎?還愛我嗎?」
她卻遲遲沒有回應。
「心兒?!」就在他的心逐漸墜落深淵時,她在他的懷裡微微點了點頭,手也環上了他的腰。
他欣喜地抱緊了她--帶著所有的愛戀與感激。
良久,石天威雙手捧起薛惠心的臉龐,珍惜地擦去她臉上的淚,說:「心兒,我要娶妳,用最美麗的花轎迎娶妳,我發誓永遠都不會再讓妳傷心落淚!」
薛惠心輕輕點頭,迎上他宣誓般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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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雲淡風清的金秋,旭日方曙,一支由八輛馬車拉載的噴吶樂隊吹奏著歡快的喜樂,護衛著一頂描龍繡鳳的金紅喜轎離開了青鶴莊,往京口歡天喜地的迎親去了。
騎著駿馬走在最前頭的,自然是披紅掛綵、滿面春風的新郎石天威,在他身邊的是特意趕來充當他伴郎的石天雷。這兩個俊挺不凡的男人讓這支盛大的迎親隊伍更引人注目,樂隊一路上吹吹打打,吸引了人們駐足觀看。
見不斷催促大家快點的石天威恢復了往日的神采,石天雷很高興,調侃地說:「你急什麼?反正今天你是一定能拜堂的。」
「唉,你這就叫做『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石天威愁眉苦臉地說:「這三個月裡,我可是連見她一面都難,能不急嗎?!」
石天雷笑了。「聽二嬸說了,她姊姊將她守護得很緊。」
「何止惠芳?還有啞伯……他們個個好像都怕我把心兒偷吃了似的,從不讓我單獨見她,真是過分!」石天威懊惱地說。
「你也別抱怨,你不是已經將人家偷吃了嗎?」石天雷打趣道,見天威赧然一笑,便又說:「其實你還得感謝惠芳呢!如果不是她勸說,心兒恐怕不會那麼快就答應,願意戴孝出嫁。否則你要等的就不是三個月了,而是一年,甚至三年呢!」
石天威點頭道:「這倒是真的,開始時就連我爹娘勸她,心兒都堅持要等守孝期滿才出嫁。她有時固執起來還真是比老牛還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