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妳生日,蛋糕我吃光了。」他坐在沙發的把手上,看著窗外的好天氣。
真噁心,哪有人早上吃蛋糕的!她努力掩飾臉上的表情,細聲說:
「我來不及了,表叔,我去學校再買吃的。」
「隨便妳。啊,對了!」他回頭:「成蘭,生日快樂。」
「謝謝。」她擠出個笑,趕緊走到玄關換鞋。
「喂,妳忘了帶傘,最近一到傍晚都會下雨。對了,還有圍巾,我可不想照顧人。」
「謝、謝謝。」她連忙說,抬起眼對上他很無所謂的瞳眸。驀地,眼睛刺痛了一下。
她迅速低頭,小聲說著:「我走了,再見。」幾乎是落荒而逃。一進電梯裡,眼淚就掉了出來。「好痛。」真的好痛。光是眼淚滑過的頰面,就痛得她齜牙裂嘴的,更別說被淚泡了一整晚的眼睛
她簡直是一頭霧水,只是看了他那種無所謂的眼神……
「不要回想不要回想。」光是回想,眼淚又要掉出來了。
出了電梯,迎面一陣冷風,圍巾趕緊蒙住口鼻。她不由自主抬頭看了七樓一眼,他正在陽台上抽著煙,哼著歌,無所事事的樣子……
「這種人……還要跟他相處多久啊?」她心裡抱怨,然後在搭上公車的同時,用力把賀時貴這個名字從心裡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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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班的地點位於北部一所私立學校裡,工作時間已經有三年,換句話說,她畢業後一年就靠著走後門,得到一份好工作。
是好工作啊,薪水優渥,離她住所只有二站公車距離,只要後門沒倒,她可以捧著這份鐵飯碗到退休,不用拍上司馬屁也不必忙得要死要活,可是,她神經好像老是太緊張,只要一上班,就常胃痛。
「好痛。」趁著午休出校門到附近藥局買藥。她每天有帶藥的習慣,今天被那個姓賀的表叔弄亂了她的習慣,真是討厭。如果有阿拉丁神燈,她第一個願望就是回家後不要再看見他了。
「老師?連老師?」
她剛出藥局,就有學生叫住她。她微微錯愕,轉過身看見穿著「成寧」制服的男高中生堵在紅磚路上。
成寧是一所直升學校,校風還算自由,上至染髮,下至穿耳洞,教官一律視若無睹。這男同學制服穿得很正經,頭髮略長,染成白金色,耳洞穿了好幾個,雖然他來教務處好幾次也很客氣,但她對這種疑似不良的學生總是有點害怕。
「連老師,上次我借的錄像帶想延期。對了,妳還記得我吧?」
「我、我記得,田同學。帶子要延期,你得到教務處登記。」她記得這男生跟古人名一樣,叫田單。
田單看了看她手裡的傘。「老師,一塊撐回學校,好不好?我下午還有課,淋濕了不方便。」
好倒霉。即使不太願意,她還是點頭。早知道她就不帶傘了,要不就晚點出藥局也好,不是她自私,而是真的很不習慣跟不熟悉的人相處。
「老師,我來拿傘好了。」他十分客氣地接過傘。
成寧雖然在北部,但靠山區,每年冬天一有冷鋒來襲,下雨的機率是百分之百,所以成寧師生幾乎人手一把傘。
「真的好冷喔。」他自言自語。
雨傘撐著兩人,小心定過馬路,踏進校門內。
「老師,妳到藥局買藥,是不舒服嗎?」他覷了她一眼。
「是、是啊。」拜託,別跟她說話,就這樣默默地走回教務處就好。
「怎麼不上保健室去看呢?我聽說保健老師是新來的,人很好呢。」
「嗯。」不知道要搭什麼腔,真討厭,為什麼她就不能跟一般人一樣健談呢?胃又有點痛了。如果可以,真的很不想跟人交際。
田單又看她一眼,小心翼翼問道:「老師,我記得妳好像來學校好幾年了,當初妳怎麼想來成寧的?」
「有、有機會就進來了。」她細聲說道。
他應了一聲,暗自吸了口氣,又問:「老師,這學期學校一直大力推廣學習武術,下學期真的要排進課程了嗎?」
「是啊。」這個問題好答了點。
「那,學校打算請誰呢?我是說,老師,學校這學期排進實驗課程,又在週六日播放那卷謎樣的錄像帶……」見她白皙的臉龐流露訝異,他趕緊修正自己的話:「我是說,傳說中的錄像帶。學校會不會請錄像帶裡示範武術的表演者當下學期的教師?」
「我、我不太清楚。我只是教務處的職員,不知道學校會聘請誰……」
他停下腳步,皺眉衝口:「可是,老師,妳給我的這卷帶子後半部有……」
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有人大喊:
「成蘭,成蘭!救星!救星來了!」
連成蘭還來不及轉頭,有人就像火箭頭一樣鑽進這把傘下。「救命恩人啊,同學,過去點,一把傘撐三個人是擠了點,不過雨下得太大,我還不想明天在家養病。」
「周老師。」他客氣地喊道,同時把傘撐到中間點。
「咦,同學,你好眼熟。」周美怡叫道:「我想起來了。你每週都來借那卷武術帶子嘛,怎麼?是看錄像帶裡的美女,還是真心想學武?」根本沒等他回答,她又轉頭跟連成蘭笑道:「成蘭,中午老師們一塊聚餐,本來想找妳,不過妳訂學校便當,所以就不好意思叫妳了。對了,鄭主任的課表妳拿到了沒?」
「還沒還沒,他說這兩天家裡有事,晚點再拿給我。」她小聲答道。
「記得就好。還有,成蘭,昨天是妳生日對不對?不好意思,我健忘,不然昨天就幫妳慶祝生日了!」
「咦,連老師生日啊?」他微訝,有點手足無措,連忙道:「生日快樂。」
「沒沒沒,生日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緊張地答道。
「今年還是沒有人送花給妳嗎?」周美怡打趣:「妳這樣子不行哦,連什麼花都弄不清楚,實在有負妳的名字。」
連成蘭尷尬地笑了笑,沒有答話。
周美怡突然轉頭對著男同學說道:「接下來的話你要當沒聽見哦。」接著壓低聲音對連成蘭說:「妳自己多注意點。跟我吃飯的那一票老師很不爽妳,上學期的師資評鑒下來了,不如預期的好,他們很不爽學校一直有定後門的惡習,妳首當其衝啊。妳明白我的意思吧?」周美怡眨眼暗示她。
薄薄的臉皮立刻脹紅。「我、我知道了,謝謝。」突然停下腳步,故意很驚訝地說道:「我想起來了,我要上圖書館一趟,就幾步而已,傘給你們吧。田同學,我會幫你登記延期借續的單子,記得別轉拷、別弄壞就行了。」即使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僵硬,仍然擠笑點點頭,鑽出傘跑向斜坡上的學校圖書館。
「老師,這把傘是妳的……」他叫道。他還有話沒問完啊,那卷帶子裡有……
連成蘭當作沒有聽見,一上了坡就沿著大樓下方避雨走著。她寧願不要傘,也不想再處在那麼令人難堪的地方。
不管跟誰說話,她都沒辦法自然地哈啦。真討厭,為什麼她天生就是這種個性?如果能像一般人一樣活潑外向,不要一有人跟她說話,她就冷場,那該有多好?
連學生跟她說句話,她都緊張兮兮的,真沒有用。
「關我什麼事?我只是職員,跟師資沒有關係啊,為什麼討厭我?」她有點氣明明有學生在場,周美怡卻大剌剌地暗示。雖然是好心,但總教她難堪。
胃真的好痛,痛得都快掉眼淚了。索性撫著胃,慢慢走向圖書館的飲水機,先吃了止痛藥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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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到傍晚,雨就下得愈大。雖然只有三站的距離,但她回到住所時,渾身已經濕透。
一出電梯,就聞到濃臭的酒氣。
她掩鼻悄悄張望,鄰居鐵門是拉開的,但長廊沒人。她暗吁口氣,趕緊跑到自家大門前,拿出鑰匙。
真的好冷,連鑰匙都拿不穩。鐵門好不容易打開,暗暗祈禱那個好吃懶做的表叔不在家裡,至少,給她幾個小時喘息的空間吧。
她拉開鐵門,才走進玄關,忽然有一股力道從背後撲來,讓她整個瘦弱的身體撞上鞋櫃。
酒臭撲鼻,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等低頭看見環住自己腰際的男人手臂,才嚇得差點彈跳起來。
「先、先生,你搞錯了,請、請你放手好不好?」她顫聲細語。身後的人自顧自地醉言醉語,像認定她一樣,她開始發顫,用手肘推開他,氣息噴在她細白的頸後,頓時她寒毛直立了。「救……救命……」喉嚨緊縮,差點要失聲了。
「救什麼命?妳叫給誰聽啊?」賀時貴一腳踹在男人的背上,見她被壓得更滲,不耐煩地伸手拎起那男人,罵道:「你搞錯對象了,你要玩的女人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