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柔氣得面無血色,一陣氣血湧上來,差點又要暈過去。
「咱們倆今晚就洞房吧!」玉君笑道。「趕明兒生米煮成熟飯了,我就帶著妳上山拜見大舅子,妳說怎麼樣啊?哈哈哈!」
厲柔心裡一寒,冷冷地道:「你殺了我吧!別想再拿我要挾楓林山莊,你得不到任何好處的,因為我跟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是嗎?」他冷笑。「搞了半天原來妳是被人家掃地出門的,現在只是破鞋一隻罷了。我平常看姓陸的滿口仁義道德,原來不過也只是個始亂終棄的淫賊。」他湊到厲柔耳邊浪笑著。「我怎麼能讓一隻破鞋當玉虎堂少主的夫人呢?不過,妳若肯乖乖聽話,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我倒可以考慮讓妳做我的小妾,妳覺得如何?」
厲柔萬念俱灰,再也不想計較他說的邪言淫語,心中唯一掛記著自己竟然無法回到紫煙谷、回不了家了……
爹爹……眼中淚珠滾滾流淌下來。
倘若爹爹在世,又怎會讓她受這麼多委屈?她好想回到童年,回到小時候和爹爹相依為命的日子;紫煙谷中沒有旁人,沒有恩怨,只有父親、雉雞、奇花、異草
無憂地無慮……
她迷迷糊糊地思憶起幼時往事,恍惚中察覺玉君伸手拉扯她胸前的衣襟。難道真要讓這個瘟生糟蹋了自己的身子?罷了,既然回不去家園,死在何處不也一樣?到頭來總不外是一壞黃土,罷了……
她咬下舌根,從此再也不想理會世事的苦樂。
好像一切心事全擱下了,渾身輕飄飄的……
真的全擱下了嗎?隱約似乎還有人讓她割捨不下……他在喚她……
玉君瞥見她的神色有異,一縷縷的鮮血從她嘴裡緩緩流出,登時大驚。
「妳做什麼?」他不住地搖晃她。「喂!妳說話啊!」
厲柔昏死過去,他驚慌失措,自小養尊處優的,根本沒有任何應變能力,直覺想扯直了喉嚨喚人來幫忙。
砰!門扇朝兩旁被人一腳踢開,一個男子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玉君看清楚來人的面目之後幾乎嚇得半死。
「柔兒!」陸雲軒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
楓林山莊的人為了厲柔出走的事四處查訪,所幸在厲柔先前停留過的客棧裡打探到一點蛛絲馬跡、又見到她的玉鐲,因而循線追到玉虎堂來。
陸雲軒惱恨玉君再次對厲柔意圖不軌,兼之救人心切,便帶了人直搗玉虎堂。
這與他往常平和深沉的作風大不相同,底下的人都為之詫異不已,不過,莊主對柔兒姑娘的重視,這下子也該看得明明白白了。
這也讓陸雲軒真正瞭解厲柔在他心裡的份量。
他提劍闖了進去,一眼看見厲柔倒在床上,衣衫破損,鮮血不斷從嘴角流出來,不知道是生是死?
「柔兒,妳怎麼了?妳醒醒!」他顫聲呼喚她。
「不是我,不是我!」玉君上下兩排牙齒互相打架。「是她自已咬舌頭尋死的,不關我的事。」
咬舌自盡!陸雲軒回過頭,眼中幾乎噴出火焰。「好!很好……」好字尚未說完,手中長劍已然出鞘,玉君一點反抗的機會也沒有,長劍刺入胸膛裡,硬生生被他釘在牆上。
了結了玉君之後,陸雲軒隨即點了厲柔頸上的穴道止血,再探查她的脈搏,發覺她的脈息已經相當微弱,彷彿隨時可能停止似的。情急之下抱緊了她,心中湧上千萬分恐懼,冷汗不斷從脊樑骨流下來。
「柔兒,柔兒,妳千萬不能死……」
他呢喃祈求上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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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院的人找來好些個鎮上有名的大夫,但都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沒一個人有法子挽救她。
潘霸拍桌子大罵:「什麼狗屎大夫,啥都不會,就只會搖頭,一帖藥也不開,這是什麼意思!」他紅了眼眶。「寫個藥單也不會斷了手,好歹讓咱們試試嘛!」
陸雲軒一語不發,握著厲柔的手不斷將內力傳到她的體內。上次內力渡不進去的難題此刻已經解決了,但他卻寧可不要以這樣的方式來「解題」,因為這代表著原本留在厲柔胸口的護心真氣已然消耗殆盡。如今她整個身軀就像一個空殼,空蕩蕩的,彷彿永遠也填不滿一樣。
他兩眼發直地看著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會飛掉了。
大家無計可施,最後還是將朱大夫快馬加鞭地接下山來。他替厲柔診斷了一會兒,讓她含了一顆鎮心丸。
潘霸急著問他:「情況還好吧?」
「柔兒姑娘舌上的傷倒還容易治,只是寒陰之氣已然侵入她的五臟六腑,加上怒急攻心,膻中穴中的氣血翻騰不定,病症的來勢相當猛烈,很是棘手。」朱大夫沉吟了片刻。「屬下認為還是將她送回楓林山莊比較妥當些,回去之後再想想辦法吧!」
「她禁得起路上顛簸嗎?」潘霸問道。
「剛才已經讓她含了一顆鎮心丸,一時半刻之間應該無妨。況且山莊距離這兒並不遠,應該沒有問題。」
每個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與其在這裡耗著,不如先將她送回去,如果真有個萬一,好歹也算回了家。
回家,總好過長眠於外地……
便是這番心思,厲柔才會千方百計想回紫煙谷吧?
眾人沉默不語,靜靜等候陸雲軒的指示。
陸雲軒仍然看著她,良久良久之後,才輕輕地道:「備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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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軒唯恐晨星院臨近水塘,濕氣太過寒重,不適合病人調養生息,便把朝陽樓裡自己的房間讓給厲柔靜養,而他就近挪到旁邊的小書房去睡,也好方便他隨時在她身邊看護。
此時此刻,他也顧不得避嫌了。
厲柔仍然昏迷不醒,持續的高燒使她的臉容呈現病態的嫣紅,她不斷囈語著爹爹和紫煙谷,早已難進飲食,連湯藥都靠陸雲軒自己含進嘴裡,再一口一口地喂到她的口中。
偶爾她會略略醒來一下,可惜神智依然恍惚模糊,不一會兒又再度陷入昏迷。幾天下來,陸雲軒眼見她容顏漸漸憔悴灰敗,身上都瘦干了,心裡甚是痛楚,情願自己能代她受苦。
「爹爹……爹爹……」有時聽她夢中叫爹,不禁心裡一酸。柔兒以前生病時,只會吵著找他,這次卻始終只聽她喊著爹爹。
「爹爹……別拋下柔兒……等等柔兒……」她喃喃夢囈著。
陸雲軒心中一凜。
「不!」他緊緊將厲柔抱起來,不住地以臉頰摩娑她,喃喃道:「柔兒,妳醒醒啊!別跟妳爹爹去……柔兒,大哥不再罵妳了……妳回來,千萬不可以跟著妳爹爹走……」
厲柔微微睜眼,嘴唇抿動了幾下似乎想喝水,陸雲軒又驚又喜,連忙餵她喝了幾口參湯。
「大哥……」
「柔兒,大哥往這兒,妳莫怕,沒事了,都沒事了,大哥在這兒陪妳,別怕!」他高興得連聲音都有些發抖。「柔兒,妳覺得怎麼樣?想不想吃東西?」
厲柔乍見到陸雲軒,知道自己脫離了魔掌,終於放下心來。恍惚中覺得神智迷迷濛濛的,自知病勢已經垂危,抓緊了他的手流淚。
「大哥,我只求你……求你送我回家去……我爹等著我。」她喘了口氣。「求求你……我總得回去才好,爹娘都在那兒……別讓我一個人留在外頭……我只求你這件事……」
陸雲軒心如刀割,緊緊摟著她不讓任何人搶去。
「不!不!柔兒哪兒都不能去,只准留在這兒,要留在這裡陪大哥。哪兒都不能去!」他親吻著她的額頭臉蛋,自己的淚水與她的珠淚交錯成江河。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而今,他已經傷心到了極處。「柔兒,妳不會有事的,有大哥陪著妳,絕對不會有事的。這裡就是妳的家,妳忘了嗎?妳不是答應大哥要永遠留在這兒陪著我的,妳忘了嗎?」
「大哥不要柔兒了……」
「不是,不是的!」他摟緊了她,貼著她的臉淒然道:「柔兒,妳當真不明白大哥的心意麼?我……我只盼能一輩子和妳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離,永遠、永遠!所以妳得快點好起來啊,我把妳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如果妳……妳……妳叫大哥怎麼辦呢?」他的淚水滑落在厲柔臉上,伸手拿出曾經送給她的金鎖片,珍重地為她戴上。「這個金鎖片是我娘給我的,從小到大,我一直戴著它,從不離身,我將它轉送給妳,雖然沒有告訴妳它對我的意義,但現在妳該明白了!妳該明白大哥的心意,是不是?」
厲柔神智昏蒙中看見陸雲軒為她流淚,復又聽見他的心聲,一時之間伏在他的懷裡不住喘息。陸雲軒察覺她的氣息窒塞,連忙又傳送內力過去助她順氣,半晌,厲柔重重喘了一下,然後嚶嚶地流下淚來。
陸雲軒探了探她的脈息,驀地感覺它跳得比前幾日有力,立刻喚人請朱大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