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晏然扭過頭去,迴避他的視線。
"不可能沒事,"他堅持。"你沒事時不是這樣的。"
"你才認識我多久!"晏然極想反抗他,不想再接受他任何關心。"不要老是一副好像很瞭解我似的。"
他直視她,灼灼的視線彷彿可以洞悉她的心。"你心情好的時候,不會開口罵人。"
"心情不好就心情不好吧。"晏然很煩躁,像是不想和他爭辯,承認了。
"為什麼?"他追問。
"為什麼要告訴你?"她煩悶地鎖眉,隨手拿出家鑰匙,打算進屋裡去,甩掉他。
他速速擋在她前面,讓她開門的動作無法繼續。"你不說,我就跟進你家去,直到你說為止。"
"你無賴啊?"晏然放大了聲量。
他不理她,只是一樣地不放棄,唇倔倔抿著。"你信不信我做得到?"
晏然死死地看著他,眼睛像要噴出火星,但即使她再氣再惱,也知道止羽一定說到做到,而她家就算縈然不在,爸媽也在,她怎可能讓這樣的事在她爸媽面前上演。
她深吸一口氣,要自己別再惱火,遇到他,她認栽了。
"我不想在路邊講。"她說,左右鄰居大家也是認識的,她在公司已經被人說了太多閒話,不想回家也這樣。
"那去我家。"他立刻決定。
"靳爺爺……"晏然當然也不想當著止羽長輩的面……
"放心,他們去台東玩了,明天才會回來。"
他拉著晏然的手,不讓她再有任何遲疑的機會,走到隔壁棟屋子前,取出鑰匙開了門。
一進門,靳爺爺家的狗先盡責地吼叫了兩聲,看見是認識的晏然,立刻搖著尾巴跑過來。晏然摸了摸它的頭,而止羽老早已經進客廳扭開了大燈,晏然只好跟進去。
他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啤酒給自己,又拿一瓶給晏然。"說吧,發生了什麼事?"
晏然喝了口啤酒,那冰涼的液體並沒有讓她的心情沉澱多少,她噘噘嘴:"也沒什麼。"
止羽往沙發上一倒,做受不了狀。"你這人就是這麼不坦率,有什麼事說出來不就得了?"
晏然也受不了他那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她頂道:"就算我發生了什麼,也不干你的事。"
他有點受挫。"關心你不行?"
"你就是這樣,沒事就對人家溫柔、對人家關心,"她今天受的刺激太大,嚷了起來。"你不知道這也會替人帶來困擾嗎?!"
"我對你好,"止羽詫笑,有些錯愕。"也不對?"
"當然不對!"晏然理直氣壯。"你心血來潮的時候,對人家說說溫柔的話,讓人家不知不覺喜歡上你、想依靠你,但事實上,這根本是行不通的……"
"為什麼行不通?"他抓住重點。
"你怎麼能讓人依賴呢?"晏然脹紅了臉,賭氣似的。"像你這樣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歡你。"
他顯得很無辜。"有女人喜歡我,不是我的錯吧?"
"你沒弄清楚,"晏然起身,煩躁地踱著腳步。"我不是那種會玩愛情遊戲的女人。"
"我也沒把你當成那種女人。"他微笑,跟著站了起來。
晏然心一動,卻刻意提醒自己不能就此讓步,她轉過身背對他:
"你不可能喜歡上我的。你喜歡我哪一點?我不妖艷,也不會打扮。"
"誰喜歡妖艷的女人?"他追到晏然身後。"我就喜歡你的清新。"
晏然還是不肯直視他。"我的個性一板一眼,你受得了?"
他微笑著扳過她的肩膀,強迫她面對他。
"你雖然對任何事都認真,但你也有輕鬆的一面。而且你自己不也說了?你希望更自在一點。我的希望,就是把你變成一個在認真與活潑中能找到平衡的快樂女人。"
他認真而誠懇,晏然心動而迷惑,快要招架不住了,她是否應該就這麼放下一切,接受他?
"這不對,全都不對。"晏然陡地掙脫了他扶在她肩上的手。
"哪裡不對?"他跟上去,毫不放棄。
"我們……"晏然想了好久想出個形容訶:"不適合。"
反正已經費了這麼多工夫,止羽不介意再多花點時間,他有耐性:"怎麼不適合了?"
"你不曉得人家在背後把我們說成什麼樣子!"
晏然實在想不出什麼話好推拖了,不得以說出事實,但那事實是如此教她傷心,她愈說愈難過,愈說愈激動,心情一亂,言語也亂。
"她們說你利用我;說你長得太帥了,我根本不襯你;說我不知道用了什麼法術……還有,他們連左睦驥的事也還算在我的帳上,他現在要離婚,這下我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第三者……"終於,委屈的眼淚再也憋不住,簌簌奪眶而出。
"可憐的晏晏,受委屈了。"他擁她入懷。
而她累積了一天的哀怨心情終於得到安慰,那放鬆的感覺,讓她忘了要拒絕,就這麼倚在他懷中,讓他用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箍著她的腰,任由她的淚濕盡他的衣襟。
"我什麼也沒做,"晏然抽噎著。"為什麼她們要把我說成那樣?!"
"沒事了,別哭。"他揉揉她的頭,習慣性地,提供她最溫柔的關懷。
"都是你!"晏然忍不住把一切都怪在他頭上。"沒認識你以前,我的生活雖然無聊點,但都還好好的;為什麼認識你之後就……"
"好好好,都是我,是我不好。對不起,嗯?"他毫無異議,概括承受,似乎只要讓晏然回復好心情,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晏然當然會被感動,她抬起婆娑的淚眼,半嗔半怨: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溫柔?"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毫不閃爍地看住她。"我以為你已經知道答案了。"
她陡地心跳怦然,垂下眼避開他灼人的目光。"也許知道,只是……不大相信。"
他歎了口氣,聲音變得有些嘶啞。"要怎麼做你才相信?"
那無奈似的低喟,讓她的心泛起了一種溫情,柔腸百折。
她其實很明白自己,就算再固執、再畏縮,但她也是個容易被感動的女人;而他的耐心,他總是在她最需要關懷時出現在她身邊,即使她以行動抗拒,但她的心早就已經無力對他說不。
即使他不符合她心目中的情人條件;即使他長得太出色,太容易令人意亂情迷;即使她從來不覺得她會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但她為什麼不能有個夢幻點的愛情?為什麼不能有個夢幻點的情人?
這樣的想法,讓她把這些日子以來的疑慮全打破了,她不再猶豫,不再拘泥於她的愛情守則,她為眼前這男人著迷──是的,她承認了。
她重新望向他,她的心裡有種釋放似的愉悅,但他卻仍沉浸在被她拒絕的懊惱中,她倏地心疼憐惜,急於做些什麼來讓他明瞭,她微怯地仰起了頭,主動吻了他。
她的吻技巧生疏,甚至算不上什麼技巧,她只不過很單純地傳達著她的感情,輕輕吻著。
從開始時的錯愕,慢慢瞭解了她的心意,他的眼睛笑了,但他絲毫不敢破壞她的節奏,只怕又嚇著了她,只得仍是這麼清清純純地唇碰著唇,臉觸著臉。
她是如此地真純、專注,細膩而柔情萬千,以致於當她羞澀地離開他的唇,他竟意猶未盡。
"這是你的答案?"他帶著笑意的眸子盯著她,亮得耀眼。
晏然害羞地笑了,水靈的明眸往上微揚,笑得好純真,明燦動人。
他打從心底漫上一股幸福感,一種他很陌生的感覺,如同剛才對她輕吻的感觸,他同樣不熟悉,似乎是在他從前的愛情經驗中不曾發現過的喜悅,他不由得用一種奇異的眼光去看他懷裡的這個女人,一個看似普通的女子,竟能帶給他如此奇妙的感受。
這一刻,他相信自己對她是真心的了。他開始吻她,輕輕地吻,像雨點般輕輕啄著她的臉,似吻著,又似沒吻著,他的鼻息若有似無撫過她的面頰、耳畔,引起她一陣酥麻。
他的味道,清清涼涼的刮鬍水味,屬於男性特有的氣息撲向她,海水般密不透氣包圍著她,她像在海水中載浮載沉,飄浮著。
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而那低歎似的聲音有如某種觸媒,他的吻無止無境,終至烈火燎原。
室內的溫度彷彿上升了,曖昧的氣息在兩人體溫間蒸焙,空氣中充滿了情慾與飢渴挑逗的不安亢奮,她感覺自己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向著愛慾伸展,全身的每一寸都將她推向他。
可以嗎?她問自己。
有什麼關係呢?她對著昏昏然的自己昏昏地回答。
看到好的東西,就要好好把握,不是嗎?她喜歡他狂野的吻,喜歡他的手在她雪嫩的肌膚上遊走,喜歡那種感覺,帶著她捲入無邊無際的漩渦,迷亂、昏眩……
就這樣繼續下去,會發展成什麼情況?晏然迷濛的神思裡有一絲瞭解,有一絲緊張,也有一絲期待。她不得不想起她的愛情守則:千萬不能因為寂寞或委屈,就隨便與男人士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