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羽笑了,笑容帶著嘲弄,帶著諷刺:"你希望是真的,對吧?"
晏然不悅地眉頭一鎖。"你這是什麼話?"
"從你剛才看他的眼神,他看你的眼光……"他笑了笑,一副瞭然於胸的神情。"怪不得你同事們會懷疑。"
"你少亂講,"晏然急著斥。"我跟他只是普通同事!"
"那你為什麼告訴他實話?告訴他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你怕他誤會?你在擔心什麼?"
他咄咄逼人般不放過她,晏然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替自己辯:
"哪有!我只是,只是……"
只是晏然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說實在的,她剛才只是一衝動,也沒有為了什麼。
"你喜歡他──這就是為什麼。"止羽下了斷論,語氣卻顯得不太高興。"你喜歡他。"
"才不是!"晏然十分不喜歡他這麼斷定,她跟睦驥根本沒什麼。
"那好,"他不放過她,一雙眼睛灼灼地盯住她。"你去告訴他,你剛才是騙他的,我是你男朋友,如假包換。"
"你明明就是假的,為什麼要我這麼說?!"晏然只覺得止羽變得好怪,幹嘛那麼不高興,又那麼在意這些?
他氣悶地接下去:"因為我嫉妒。"
這意外的答案讓晏然眼前一陣昏花。"什麼?"
"我、嫉、妒!"他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說。"我嫉妒你對他比對我好,你在意他的感覺,而不在意我的。他老婆無故跑來罵你,你不僅原諒他,還惦記著他;而我呵護你、照顧你,你只是把我丟到一邊去!"
"你……"晏然愈聽愈心驚,愈聽愈不可思議,她深呼吸著,抗拒所有的可能性。"你別講這種亂七八糟的話來尋我開心好不好!"
"我怎麼尋你開心了?"他大聲說,語氣很躁。
"你根本不是真心要對我好,"晏然幽幽地道。"你只不過是喜歡開我的玩笑,或者有求於我,要我幫你的忙……"
"你以為一切只是這樣?"他不相信地望著她。
"否則還怎樣?"
她迎向他深黝的眸子,倏然問,她只覺得那雙眸子向她逼進,然後她就被擁入他的懷裡,他的唇印向她,緊緊捕捉了她的唇。
晏然的心思不知飄到了何處,神志也毫無著力點,在她的遐思裡,她想像過他那兩片性感的唇會傳達一個什麼樣的吻,現在她知道了,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一陣暈眩……
他的唇舌熱情而靈矯,她沒有那樣的功力,只能慌亂地承受他的吻;然而在這困惑與迷失中,她慢慢體會到一種難以形容的曼妙滋味,在他誘惑與溫柔的擁吻下,她本能地學會反應,學會分開唇瓣,讓他飢渴的舌長驅直入地探索、品嚐,挑動她內心深處那股熾熱的火焰。
在她感到一切將窒息之際,他鬆開了她,但那雙熾熱如火的眼光卻仍未放過她,那道灼人的視線似乎在說:這才是真的!
不管什麼是真的,晏然只知道這一切對她來說都太難消化了,這算是他熱情的告白?一時興起?還是……
她的心亂糟糟的,只覺得在他身邊連呼吸都困難。她飛快地朝他說了一句:
"你準備演出吧,我先出去了。"
她說完,匆匆忙忙就走,好像擔心他會追來似的,但止羽並不太可能追過來,他是真的需要準備演出了。
她在後台與觀眾席分隔的門前還特地回過身,確定止羽沒有跟過來,她終於放心,迅速往觀眾席走了。
第五章
這個下午很閒,並沒有什麼煩復的業務,而晏然也已經都處理完,她坐在辦公桌前,手拿著筆,無意識地在紙上塗鴉。
靳止羽、靳止羽、靳止羽……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她在紙上寫滿了他的名字!她臉一紅,隨手把那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去。
然而,就算把他的名字丟了,她還是沒辦法把他從她心版上除去。她的心裡全是他,他的人,他的吻。
她下意識用手指輕觸唇瓣,似乎還感覺得到那火熱的痕跡。
他是真的喜歡她?她不得不懷疑。她沒有很出色的外表,又有一副刻板的個性,以他的條件,隨便都可以找到一打既年輕又活潑的對象。
他為什麼要對她好?她是哪裡吸引了他?他是否真心?她是不是正被他玩弄?他……
她絕對不敢把一切想得太美妙,因為她的愛情守則告訴她:對男人有一廂情願的想法,最後死的總是自己。
但她倒不介意想起他那天的表演。
那天去看演出的觀眾,絕大部份是小孩子,還有就是帶小孩來的大人。偶戲的舞台偏小,其實並不適合這樣有上千座位的演出場地,但舞台上架設的大螢幕,算是彌補了這個缺憾。
而最難伺候的這些小小觀眾,竟然在開演沒多久,就安靜地全被偶戲給吸引了。
他的戲是童話故事,本來就是準備給小孩看的,他事前錄製好了配音、配樂,演出時他只需控制木偶,只見他時而操縱兩具或三具木偶,僅僅兩隻手、十來條絲線,那木偶竟能演出如真人般細膩的動作、表情,不僅晏然歎為觀止,全場的觀眾也都看得一愣一愣。
演出結束,他理所當然獲得了全場掌聲,大受好評,當他站出來謝幕時,晏然忽然明白了縈然跟她說的那句話──去看他的演出,會更愛他!
這樣一個男人,既有出色的外表,又有過人的才華,教人怎能不愛?
只是,她能不能愛?該不該愛?她好像從沒想過要這樣的情人。
數不清的問號,晏然受不了了,決定不再想,推開椅子站起來,去洗手間。
洗手間裡,她正沖了水,拉拉衣服,還沒推門出去,就聽見外邊有人談話的聲音。
在洗手台前邊梳妝邊八卦,很多女人都是這樣,晏然本也無所謂,只不過她聽見這兩個女人八卦的內容,居然是她!
晏然開鎖的動作忽然停了,在廁所裡,她聽見那兩個女人的對話:
"那個姓靳的,真的長得有夠帥!"女孩還特別強調"真的"那兩個字。"他女朋友怎麼會是那個老女人?太可惜了。"
"就是說嘛,我從來不覺得她有多漂亮。嘿,搞不好人家只是利用她。"
"利用她什麼?"
"她在這裡待那麼久了,表演組一定要給她面子,你看,那麼快就核准經費演出了。"
"光這麼一點小小的利用價值就要當她男朋友喔,太虧了吧!"
兩個女人湊在一起笑了開來。
"不過她好像滿厲害的,是不是會作法啊?你看,男朋友條件那麼好,而且之前不還是人家婚姻的第三者!"
"就是說!你知道她是誰的第三者嗎?就是音響組的左睦驥耶!拜託,他結婚前我本來還想倒追他的。"
"真難以想像,這些男人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啊?怎麼會看上她唷……"
晏然在廁所裡,臉青一陣白一陣,只覺火氣將將就要冒上來……她再也聽不下去,猛地推開門,走了出來。
"咦?"
"啊!"
兩個女人都是和晏然不同部門的同事,扯人家的八卦被當事人發現,當場臉上都訕訕地掛著小丸子似的黑線三條。
晏然根本不屑理她們,寒著臉逕自洗了手,重重的腳步踱出化妝室去了。
然而表面上是不屑理,心裡怎麼可能不在意?她的情緒激動得只要有人開口安慰她,她一定就會放聲哭出來。
好在她同事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坐在辦公桌前,一個人又怨又委屈,生著悶氣。
那兩個女人,怎麼能把她說得那麼不堪?好像止羽喜歡上她,就是止羽沒眼光,她根本就不值得。
還有睦騏的事,不都已經還她清白了?果然還是沒人相信。而陸驥現在在辦離婚,搞不好人家還以為是她的緣故。
怎麼這樣?怎麼會這樣?晏然愈想愈不平,愈想愈氣怒,但是怎麼辦?去找那兩個女人罵一頓出出氣嗎?她從小受的閨秀教育並沒有教她要怎樣才能吵贏架,而且她就算罵過那兩個女人,能止住其他同事的嘴嗎?謠言搞不好傳得更凶。
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竟然惹來這麼多流言?!
就這樣,憋著生了一下午的悶氣,她帶著既委屈又怨懟的心情下了班,坐捷運,轉社區巴士,在家附近下車,彷彿累極似的,她的步子是拖著走的。
"晏晏!"
家門口有人喊她,正是她想見卻又最不想見的止羽。
"正想去找你。"他大跨步向她走來,還是一派輕鬆自在。
晏然真恨他的輕鬆自在。"幹什麼?"
"去約會啊。"
就是那雙閃著笑意的漂亮眼睛,讓她分不清他是玩笑還是認真。
"我們好像還沒正式約會過。"
到現在還講這些?晏然突然打從心底升起一股反感和疲憊,她懨懨道:
"那個什麼假男朋友的戲,不用演了吧,我累了。"
止羽銳利的眼光在她臉上逡巡了一下,問:"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