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說嘛!怎麼今天沒看見她來跟蹤,伴書還說她是因為下雨偷懶,結果卻是病了。
看她兩眼無神,臉泛酒紅又咳個半死,大概病得不輕。
「滾、滾出去!」她沒力氣拾手打他,只得把頭轉開。
他敷衍的說:「等一下再滾。」
賀蘭打量四周,覺得這裡實在冷清得可憐,只有簡單的床具,一張桌、一張椅、一個斗櫃。
唯一熱鬧的是架上滿滿的書。
他雖然沒進過女孩子的閨房,但也知道不應該是像她房裡這樣的。
「現在滾!」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窩在棉被的身子明顯的發著抖。
他萬分同情的說:「妳病了,難不難受?」
「廢話!你是專程來嘔我的嗎?」居然問她難不難受?
這個壞東西,才害她在搖晃的馬背上吐得不成人形,現在又來對生病的她落井下石。
「是呀,我是專程來嘔妳,連對付妳那只惡狗的傢伙都帶了。」看來福吃得那麼開心,應該會對他有些好感了吧?
「你才是惡狗!」宋沛恩有些生氣的說,被他一氣,熱度似乎又增加了。
「好男不跟病女鬥,妳說我是惡狗就是啦!」他像哄小孩似的,「妳趕快睡一覺,把棉被蒙著頭,出一身汗,病就好了。」
他一邊說,一邊去拉她的棉被,這一拉才發現她的棉被冰冰涼涼的,一點都不保暖,難怪她要生病了。
「你快點滾我就好了,咳咳!」
「我幾時成了幫妳治病的良藥啦?別說傻話了。」
「我說傻話?」天呀,明明最會裝傻的人是他好嗎?她真是被他氣到連發火的慾望都沒了。
這些日子來,她深深的明白,她就算氣得半死,他也是不關痛癢。
「你快滾出去!我這裡一點點都不歡迎你!」
「不歡迎就不歡迎,用得著強調一點點都不歡迎嗎?」賀蘭笑著說,「妳這人一點都不老實,妳明明看到我很高興的,幹麼不承認?」
「我?」她氣到想笑,有力氣的話一定給他一拳,可惜沒有,「我幹麼要看到你很高興?」
「這是常理。」賀蘭好聲好氣的說:「妳病成這樣,哪都去不了,難道不想有個人陪妳說話解悶,也才不會無聊。」
「我要昏倒了。」她還以為他要說出什麼要照顧他的大道理,結果又是一堆無聊沒意義的瘋話。
他笑了笑,「妳要真的昏倒我也很麻煩。」
「你索性把我氣死了,你就完全沒有麻煩,也不會擔心有人來揭穿你的身份。」
「說的也是,那我應該要把握這個機會才對!」
「對對對,」她一臉氣憤加無奈的說,「所以你快點定,我死得才快。」
「是嗎?呵呵,妳家廚房在哪?」他用很認真的態度說著。
宋沛恩奇道:「幹什麼?」
「我去飯菜裡下毒呀。」
她實在忍不住,抓起一個枕頭,卻沒力氣扔出去,只能瞪著他拚命喘氣,咳得頭暈目眩、渾身無力。
「枕頭是拿來躺,不是拿來扔的。」賀蘭輕輕的笑著說,才一說完,就看見她的身子一軟,從床上倒栽了下來。
他連忙往前一撲,兩手接住了她軟綿綿的身體。
「要昏倒也要先通知一聲呀。」他還真把她氣昏了呀?這也好,省得他多費工夫。
賀蘭將嬌小的她橫抱在懷裡,透過衣衫都能感受到那股熱度,可見她真的病得厲害。
她那滿頭的青絲輕輕覆在臉上,像往常一樣遮住了半邊臉,似乎連昏過去了,也不讓別人看到她左臉有什麼。
可能就像大傢俬傳的,說她左臉有殘疾,所以她才費心遮掩。
既然如此,賀蘭當然不會趁她昏迷之際,去探她的隱私,雖然宋沛恩不這麼認為,不過人家他可是個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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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沛恩有些不安的站在衙門外,從兩邊打開的門往內看去,能看到掛著公正廉明牌匾的公堂。
而原本應該站滿衙役的公堂此時卻空無一人。
她有點遲疑,但還是走了進去,有隱約的喧鬧聲從後面傳來。
這麼說來,應該大家都在後面的官捨吧。
好像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跟那個冒牌賀大人很要好。
「大家都被他給騙了吧。」她自言自語的說著。
她才不會被那個拙劣的收買手段給籠絡了。
沒有人叫他煮稀飯給她吃,幫她找大夫、煎藥、烘棉被外加喂來福兼修門窗的。
是他吃飽了沒事幹,再不然就是要收買她的爛手段。
雖然宋沛恩努力這麼想,可是敵視賀蘭的心卻有些動搖。
如果她真的是個威脅的話,他幹麼這麼慇勤的探望她,而且……照料她?她如果真病死了,不是更好嗎?
她真是弄不明白,冒牌賀大人,到底是什麼心態。
「宋姑娘?」諸葛琴操從外面進來,看到她站在院子發呆,於是輕喊了她一聲,「聽說妳病了,沒有大礙吧?」
「小事,死不了的。」雖然知道對方沒有惡意,可是她就是沒辦法用正常人的方法跟人相處。
或許真的是一個人太久了,連說話都變笨了。
「妳病剛好,不用這麼急著過來衙門吧?」其實他是怕她又來打探,阻止不了賀蘭接近她,也得試著阻止她接近賀蘭。
確保所有事情都沒有問題,是他到這裡的最主要目的。
「有一些驗屍的文件得補齊。你以為我病了,事情就會擱下不去做,我沒那麼偷懶。」
諸葛琴操不由得暗暗委屈。他也沒說她偷懶呀!這姑娘年紀沒幾歲,火氣卻大得像個老太婆。
真不知道賀真怎麼會那麼稱讚她?一定是因為沒親眼來見到吧。
「那妳忙去吧,我不打擾了。」諸葛琴操連忙一抱拳,急急往後面去了。
看他走得那麼急,宋沛恩也習慣了,如果人家沒有這樣對她的話,她反而會覺得奇怪呢。
唯一的異類就只有冒牌賀真了。
他才上任兩旬,居然已經一面倒的獲得好評,每個人都稱讚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
是興國有史以來最得民心的父母官,不論男女老少,個個提起這個縣太爺,人人都豎起大拇指說好。
這讓宋沛恩不由得不歎一聲,世事真是奇怪,人心真是複雜,她永遠也弄不懂。
然而,別說是宋沛恩這個不善與人應對的人不懂,就連全衙門最老練精明的朱炎也不懂。
他到現在還弄不清楚新知縣是什麼性子。
說他懶散糊塗嘛,他又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記得一清二楚,可偏偏常忘記欠他的賭債沒還,或是媒婆介紹的姑娘是哪家的。
說他好逸惡勞嘛,公文也從來沒耽誤過,只是喜歡躺在床上批閱。
百姓們的大小事他也很少升堂,老是擺桌酒席找兩造當事人來吃吃喝喝一頓,隨便排解一下就讓人和好如初。
所以興國這些日子來,真正升堂判案的時間大概只有兩天。
百姓們都喜歡這個和氣、愛笑又有點小糊塗的年輕縣令,就連他這個總捕頭也下例外。
第五章
「喂!」
賀蘭突然在宋沛恩後面大叫,嚇得她也跟著大叫一聲。
「你幹什麼?!」她憤怒的轉過身去,手撫著胸口,一臉驚懼猶存的表情,「人嚇人嚇死人,你知不知道!」
「我只聽過鬼嚇人嚇死人,妳鬼都不怕了還怕人?」再說他也沒嚇她,他只是突然在她背後叫一聲而已。
「人比鬼還可怕,我幹麼不怕!」她這句話一說,立刻就後悔了。
她幹麼要對著他說出自己心裡想的話,她從來沒有這樣過。
「人可怕那是因為妳不瞭解,妳不瞭解是因為妳不願意去瞭解。」他拍拍她的肩膀,像個孜孜不倦的老師,「懂嗎?」
「懂!我怎麼會不懂,我懂你不但是個騙子,而且還腦子有毛病!」她沒好氣的說:「現在可以閃一邊去了,我得去做事,我跟某個只會打混摸魚的人不同。」
「是呀,妳聰明勤快,出名到別人都要指名借妳去幫忙。」他揚揚手上一封書信,笑道:「人家跟我借人來了。」
宋沛恩早就已經習慣了被外借,一聽他這麼說,立刻知道又有命案發生,馬上追問:「在哪裡,怎麼樣的案子?」
「不遠,在府平縣。」他乾脆將她一拉,「到書房裡,我跟妳說個清楚。」
她被他握住了手,莫名其妙的臉一紅,用力將手一甩卻沒甩脫,「你拉著我幹麼?快放手啦!」
「我拉著妳走快一點,妳不覺得走起來比平常快多了嗎?」
她大病初癒,恐怕風吹就倒,他也是伯她一個不留神摔得七葷八素,這才好心幫忙的。
「胡說八道,快放手!」
就這樣,她一路抗議著進去,他卻也沒放手過,還把她安置在一張太師椅上,叫她坐好別發昏跌倒,害她不知道該笑還是生氣。
「我不會跌倒!又不是學走路的娃娃,你到底說不說那件案子?」這麼婆婆媽媽的個性,恐怕不是假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