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大人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一定不會像他這樣的。
「妳坐好我就說了。」
於是賀蘭就開始搖頭晃腦的說了起來。
原來府平縣有個酒樓的夥計叫阿丁,他有天下工回家,發現屋子裡都是血,自己的老婆卻不見蹤影,於是慌得四處尋找,找了好幾天都沒有頭緒。
他正想要到官府報官的時候,大舅子剛好來探視自個兒的妹妹,一聽見人掉了好幾天,而屋子裡又有一大攤血時,一口咬定是妹夫阿丁行兇,於是一狀告到了衙門去,要他殺人償命。
於是有謀害妻子嫌疑的阿丁立刻被收押,但他卻大喊冤枉,堅持自己沒有殺害妻子。
再說又一直找不到屍體,雖然苦主大舅子口口聲聲說妹妹是被妹夫所害,但卻沒有事證。
於是林知縣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準備放人另循線索擒凶,卻在此時見了鬼。
有一天晚上,他在書房裡讀書時,突然聽見門外有一陣哭聲,他命婢女出去看看,婢女才一出門就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他連忙掀開門簾出去看,只見外面有個渾身是血、披頭散髮的女鬼,跪在石階下頻頻磕頭,說她是夥計阿丁的妻子,被丈夫用斧頭劈死,屍體就藏在西郊林家廢園的古井裡。
林知縣雙腿發軟,渾身抖得像米篩說他知道了,於是這女鬼又叩頭離去。
隔天差役真的從古井裡撈出了一具無頭女屍,於是夥計阿丁便因證據確鑿,被問了死刑。
可是他卻大聲喊冤,從頭至尾都不承認自己殺妻,用了許多大刑都不肯畫押,林知縣無奈之下只好向興國縣求助,希望斷奇案、反冤獄出名的賀真和宋沛恩幫忙。
宋沛恩靜靜的聽完,「的確有鬼。」
賀蘭點點頭,「是有鬼呀,妳沒聽我說那女鬼親自去告狀的?」
真可惜不是讓他看見,唉,這種大案子怎麼不會發生在興國呢?
她白了他一眼,「我是說這裡面有古怪,誰跟你說鬼!」
屍體都已經起出,嫌犯卻始終不肯認罪,如果不是泯滅了良心就是有重大冤情,她得去看看。
「人家就千真萬確的見了鬼,怎麼不是有鬼?」
她瞪了他一眼,哼道:「我又沒瞧見,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而且你說的不清不楚的,不如我自己去查個明明白白。」
「那妳肯去嘍?」他高興的說:「太好了,我還怕妳不肯。」
「人命關天,我為什麼不肯?」莫名其妙嘛,難道她會見死不救嗎?
「我本來也這麼想。」他呵呵笑著,「不過怕妳為了跟我嘔氣,我要妳去妳就偏不去。」
她又橫了他一眼,「我會挑別的事情跟你唱反調。」
「所以我說妳是個好姑娘,不是嗎?」只是脾氣古怪了一點,對人不客氣了一點而已。
她翻了翻白眼,「你拍我馬屁也沒用,別想到了府平我會幫你掩飾。」
賀蘭奇怪的說:「我幹麼要妳幫我掩飾?」
「當然是因為你不是賀真呀。」她想到就覺得該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出來。
「林知縣要請斷過虎台寺奇案的賀大人幫忙,是要仰賴他的智能,為他破這樁懸案,你這個冒牌貨難道不應該大叫糟糕?嘻嘻!」
宋沛恩忍不住越想越開心,假的真不了,試驗一來什麼都清清楚楚啦。
賀蘭清歎一聲,搖了搖頭,「唉,妳早該這麼做了。」
「你現在擔心也晚了。」早知道這麼簡單的方法可以讓他洩底,她就該早些用的。
可是,一旦證明他是冒牌貨,那他假冒朝廷命宮的事就會人盡皆知。
那一定會有嚴苛的懲罰接踵而來。
然而奇怪的,她一方面希望揭穿他的身份,找出真正賀大人的下落,可是又不大希望他被處極刑。
她內心這小小的矛盾,害她頭痛極了。
「不是。認識妳這麼久,第一次看到妳笑,妳應該多笑的。」他認真的說著,手指著自己的頰邊,「妳這裡有一個小酒窩,很可愛。」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只小貓咪,害他有股想在她下巴忽嚕忽嚕的衝動了。
宋沛恩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原來他壓根就不擔心他會露馬腳,而是在想她有幾個酒窩?
她一跺腳,氣呼呼的說:「你是我見過最無聊的人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
關心別人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會比自己小命重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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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府平縣回來之後,宋沛恩在家裡又悶了好幾天。
她怎麼都想不通,為什麼這一趟到府平沒讓那冒牌貨露出馬腳,反而讓他大大的出了風頭。
人人扶老攜幼的搶著來看這個斷案如神的賀大人,還造成了城裡嚴重的人潮,發生了推擠的意外,還好沒有傷亡。
賀蘭一開始就懷疑那個女鬼的真實性,所以仔細的問過林知縣,關於女鬼出現和消失的情況。
結果他有了疑問:鬼會自己來台階下伸冤,但為何是跳牆離開呀?咻一聲的就不見不是比較貼切?
於是他就去勘察鬼跳過的地方,只見院牆的磚瓦沒有一絲裂痕,可是被雨水沖刷過的幾重屋詹下卻留下了隱約的泥腳印,而且一直延伸到外院的牆腳下。
這鬼還真是辛苦,跳了牆之後還要走上這麼一大段路出府?
他說這一定是真正的犯人買通了飛賊來扮鬼,故弄玄虛。
而宋沛恩的驗屍結果也判定,從井中撈出來的屍體腐壞程度,與被害人遇害日數差距很大。
於是賀蘭定下計策行事,對外聲稱找不到阿丁行兇的凶器和屍體的頭顱,所以無法判案,於是特地擺了桌案,希望請女鬼再來指點。
不到三天,全城都知道了賀大人請鬼破案的奇事。果然那個鬼又在一個雨夜來了,跪著說凶器埋在丁家廚房的灶下。
這時候兩邊埋伏的衙役、捕快一擁而上,將那鬼抓住一看,居然是個假扮女鬼的大男人!
原來這人和阿丁嫂有私情,兩個人暗地來往很久了,只是礙於阿丁不能雙宿雙棲,所以想了個惡毒的計謀要害他。
他在亂葬岡裡隨便挖了一具女屍,砍了頭之後丟到廢井裡,再抓幾隻雞殺了把血灑在屋子裡,然後帶著阿丁嫂回家躲藏著。
他滿心以為阿丁鐵定問斬,誰知道卻因為證據不足而被開釋,他只好冒險扮鬼來騙一騙林知縣。
計劃本來很順利,卻又傳出了找不到凶器和頭顱,所以無法定罪的事,所以他又如法炮製一番,卻被當場逮個正著。
這案子一破,全城的人都大讀賀大人明察秋毫、斷案如神。
宋沛恩知道,這件案於若不是擅於調查而且明察秋毫,學識又廣博,可能也無法迅速偵破還無辜者一個清白。
只是叫她承認那個冒牌貨有斷案的本領,她就覺得嘔,說不定他只是運氣好而已,並不是真的有本事。
「不應該是這樣的才對呀!」她邊搖頭邊說,從跟荒郊沒兩樣的院子走出來,嘴裡還唸唸有詞,「沒道理,真是想不通!」
「喂!什麼東西沒道理?」賀蘭從她背後冒出來,輕快的拍了一下她的肩。
「又是你!你除了在我背後突然冒出來嚇我之外,沒有別的事能做了嗎?」
他在她面前晃的次數,已經頻繁到她看了就火大的地步了。
「事情多的呢。」他伸出手指開始算,「等一下我要去朱嬸家吃滿月酒,再晚一點要幫朱秀才去方家提親。晚上呢……呵呵,運氣超好的,李老師釀了新酒,叫我過去嘗鮮,最後在繞到竹林寺去跟方丈廝殺幾盤棋,妳說我忙是不忙?」
她又是一個白眼送過去,「你閒死啦!正經事都不用做,成天吃喝玩樂,沒看過哪個縣令像你這麼荒唐的。」
「反正我是冒牌貨,勤快做什麼?」他笑嘻嘻的說,「再說興國縣太平無事不是很好。」
宋沛恩斥道:「就因為你是冒牌貨,我才不能讓你把賀大人的名聲搞臭!」
「沒有呀!我名聲好得很,哪個人看到我不是笑咪咪的,豎起大拇指誇我好?」他一拍胸脯,得意揚揚的說:「我名聲好到府平去了,妳不是親眼見到了?」
「那是你踩著了狗屎,純粹走運!」才讓他靠一點小聰明破了案。
「姑娘家,說起話來臭氣沖天的。」他捏著鼻子,搖頭道:「真是壞規矩!」
「我要走了,沒工夫理你。」她將他一推,從他身邊走過,還重重的哼了一聲,表示看不起。
他笑著拉住她的手腕,「奇怪了,妳不是挺愛跟蹤我,想看我啥時露出破綻,好讓妳逮個正著嗎?」
「是又怎麼樣?你快放手,我不要跟你在街上拉扯!」她拍打著他的手,有些受不了他動不動就抓她手的這種壞習慣。
「妳不要掙扎我們就不算拉扯啦,妳說對不對?我現在是給妳機會,光明正大的跟著我,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