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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寄秋

  她居於最輕賤的,也是最不可或缺,無商不立國呀!

  *   *   *

  「娘子,你怎麼還笑得出來,你一天不惹事就不痛快嗎?」

  語氣煩憂的秦關雷由身後攬住她,臉上的笑容儘是無可奈何,人家的娘子是循規蹈矩、安分守己,而他的小娘子只一句話就能惹起是非。

  天子腳下雖是人人豐衣足食,安樂度日,但是皇上除了是一國明君外,還是個十分寵溺女兒的父親,與其為敵實屬不智。

  刁蠻的公主的確令人退避三舍,他與兄長原本要以較溫和的方式逼她回京,被她一攪和恐怕將生出事端,公主不會是就此的罷罷休的人。

  一時的能言善道也許堵得她啞口無語、涕泗滂沱,但是一等她想起自己尊貴的身份時,所有的輕視將會化為利刃反撲。

  到時連他都保不了她,畢竟對方是正得寵的城陽公主,皇上愛女。

  「為什麼我會笑不出來?安南王府三世子是我的夫,我半夜做夢都會笑醒。」玉禪心說得輕柔無波,宛如以夫為天的溫良妻子。

  但是秦關雷怎會聽不出她其中的暗諷呢!無奈的表情轉為苦笑,她絕對不會不惱他隱瞞身份的事。

  「我並非故意隱而不宣,是你沒問嘛!我怎好自鳴得意地炫耀家世。」他說得極為無辜,彷彿他的家世不太能見人。

  世子的身份讓他無法看清人心的真偽,四周的人只顧著奉承、討好他,看能不能藉著他的尊榮沾點光,從不探究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身處於名與利的爭奪中他早生厭了,所以中秋之時一時興起的提議,想知道自己阮囊羞澀時是否還會有佳人傾心,好友們也沒有異議的加入,而他便佯裝窮得連病馬都得賣了換錢。

  沒想到他落魄的窮酸樣反而受她青睞,啼笑皆非的情況下,他更加不敢吐露實情,就怕她冷性子一起踢破了他的用心,娘子沒過門先當了碎心漢。

  怪不得他呀!誰叫她不是一般尋常女子,而是洛陽城的一尊玉觀音,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非常有趣的借口,你認為娘子我是三歲稚童嗎?」這番胡話他用來唬弄別人還差不多。

  試探人心的實話他可沒膽說出口,她鐵定翻臉。「別把那些小事往肚裡兜,橫豎我們成了夫妻。」

  她冷冷一哼。「一紙休書我還不需要他人代筆,惹惱了我大家別當夫妻。」

  他根本不知道悔過,想順水推舟沒那麼容易。

  「我的好心兒你饒了我吧!我沒說不代表你不能查,我以為你早知曉我的身份。」他以退為進的說。

  誰不知道玉壺山莊的兩位管事有通天本領,大至天上的明月,小至狗兒身上的跳蚤都能一把抓下來,何況是區區的他。

  不過這些日子的瑣事不算少,他們尚未撥出空兩人就先行議婚了,因此東窗事發也來不及補救,將就將就的順理成章。

  「你好沉的心機吶!耍得我團團轉。」玉禪心笑得甜如蜜釀,兩眼微瞇。

  心頭微微一顫的秦關雷趕緊轉移話題。「不要與公主正面為敵,使著迂迴的手段她不是你的對手。」

  「你直接說我陰險狡詐不就得了,何必文謅謅的用迂迴兩字。」惱他,氣他,怨他,但是恨不了他,她都快不認識自己。

  「娘子的慧黠無人能及,誰敢說你狡猾來著,我第一個不饒他。」

  戀上一個人的風情,同時也戀上她所有拗性子,他無可自拔。

  她沒好氣的一瞟,低低的輕笑,「你最好別再瞞我任何事,否則我讓你見識真正的狡猾。」

  「不惱了?」他問得提心吊膽。

  「哪那麼多閒工夫挑你一人,公主的事自己擺平。」他不愛她撩火她就不撩,看他怎麼滅。

  秦關雷先喜後憂,兩個女人都讓他煩心。「二哥已先行回京稟明皇上,我想她待不了多久。」既然他已成親即無接受賜婚之埋,皇上是明理之人,應該不致強人所難。

  「你不想當駙馬爺,加官晉爵享永世清福?」她故意語出揶揄。

  「饒了我吧!我還想活得久一些。」撫著額,他頭痛的呻吟。

  「真的不想?人家可是枝頭上的鳳凰,攀上了你一生富貴。」旁人求都求不得。

  秦關雷略加使勁地攬緊她的腰,意在告誡她別小看他。「高處不勝寒,我怕摔下來。」

  「是嗎?」玉禪心毫無畏懼地直視他的眼,冷然的氣息蒙上一層薄陽。

  「我若真娶了城陽公主為妻,我家那個剛正不阿的爹肯定將我掃地出門,永不認父子之親。」爹親口矚咐兄長轉達的話他牢記在心。

  面露淺笑的她偏著頭調侃。「你有個明事理的好父親。」

  「哪裡,哪裡,岳父大人才叫為夫的佩服。深謀遠慮。設想周到。」薑是老的辣。

  他怎麼也沒想到岳父大人居然為了抱孫心切,命人挖了一道暗道,讓他們趁公主不注意時「暗通款曲」,不因重重監視而有所阻礙。

  女兒狡猾,爹親奸詐,果然是一家人。

  「少在那吹捧,你打算幾時回京?」洛陽雖繁華,但不及長安。

  他的家在京城。

  表情微斂的秦關雷不愛她倏然輕攏眉頭的輕愁。「你一定不跟我上京是吧?」

  「玉壺山莊需要我。」她輕慢的一笑,眼底陰影染上澀意。

  人還在她身邊她竟感到孤獨,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陷進自己的算計中?

  「我也需要你,你是我的妻。」總會想出一個折衷辦法,他放不開她。

  玉禪心輕搖螓首。「這世上沒有誰缺少誰就活不下去,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換了不足惜。」

  「心兒,你別說出讓我想虐妻的話,你不只是一件衣裳。」她簡直可惡。

  「那你說我是什麼呢?」繞呀繞,繞出一條線頭來,看誰自願受縛。

  要一個大男人說出如此風花雪月的心裡話著實為難,他耳根微紅地看向一旁。

  她笑得狡繪。「那麼你要把心留下來嗎?只給我一人。」

  「我的心只有你能擁有,你是我的小娘子呀!」他不知話中有詐的深情凝望著她。

  美人計通常用於多情人身上。

  「相公待我真好,願意留下來代為打理玉壺山莊。」那一臉狡猾讓他一愣。

  「嗄?!」她在說什麼?

  「爹爹一定很欣慰我為他找了個好女婿,你真是我的好夫君呀!」線頭上掛著倒勾,他咬上了口就松不了。

  他如坐針氈欲挽回劣勢。「我沒說過要留……」

  玉指輕點上他的唇,眼中有著懊惱的秦關雷是有口難言。

  「相公不要娘子了嗎?」瞧她雙眸晶亮,哪像語氣中的楚楚可憐。

  「我要……」呃!該不會又上了她的當吧?

  果然她眼一垂的勾起唇角。

  「既然相公親口允諾了娘子,日後可不能不守諾言哦!」得意是她此刻的表情。

  「我……」

  秦關雷還沒來得及問明白所謂的承諾是指什麼,嬌美的容顏已泛起詭異色彩,讓他有大勢將去的無力感。

  「咱們夫妻同心守護玉壺山莊,相信夫君定不負妾身的托望。」玉壺山莊不只是她的,也是他的。

  「你……」他苦笑地自嘲誤陷美人恩。「你這個無惡不做的小狐妖呀!我真是讓你迷去神魂。」

  「相公好眼力,看出我的原形了。」她故作沮喪的悄然拉開兩人的距離。

  「可惡的小狐狸,我非宰了你為民除害。」他氣結的做出要呵她癢的動作。

  知夫莫若妻,聰慧的玉禪心早料到他會不甘被騙,咯咯的笑著跑離他,笑聲十足的得意。

  「好呀!你別跑,待會逮到你就笑不出來了。」他實在裝不出兇惡的表情,嘴角不住的上揚。

  兩人在光禿的桃花林中追逐,歡樂聲高聳入雲霄,叫神仙也羨慕人間兒女的鴛鴦倩。

  殊不知一雙充滿怨恨的惡毒眸子正緊追著成雙儷影不放,

  狼狽的玉芙蓉正欲開始復仇的計謀。

  *   *   *

  「你要替本官除掉她。」

  夜深人靜,城陽公主暫居的別院出現一位蓬頭垢面的女子。足踩著一雙覆著泥沙的繡花鞋,面容瘦削地顯得滄桑。

  原本她被侍衛阻隔於外,但因對環境的熟悉而得以接近公主,一經洗淨後還以本來嬌容。

  此人不是別人,她是日前被一輛破馬車強送回夫家的玉芙蓉,但是卻不受夫家接受,而以不守婦道為由遭休棄,落得無家可歸的窘境。

  一時走投無路的她原想去投靠三餐不濟的耿西寧,只是她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一見到那間看來不甚牢固的小竹廬後心生怨懟,越想越不甘心地想再煽動他為自己出一口氣。

  當她說出惡毒的詭計時,呆若木雞的耿西寧簡直不敢相信地刷白了一張臉,半晌說不出話的跌坐在竹椅中,久久不能回神。

  最後他心灰意冷地將曾經愛戀的佳人請出竹廬,語重心長的要她以後別來了,他不想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像上一次以悔婚為名狀告官府一事,若非大夫人和二姨娘出面求情,他不敢想像禪心表妹會以什麼駭人的手段對付他,一次驚濤駭浪就夠他嚇出一身冷汗了,夜不安枕惡夢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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