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真要失身在這個人面獸心的男人手裡?她的命運為何這樣坎坷?
早知如此,乾脆待在深山讓野獸吞吃入腹,也勝過遭他蹂躪。
除了他,這副身子不允許任何人碰。
危急時刻,她突然想起一個人,一個她今生可能再也見不到的人--
「三爺!」在周韋康扯掉系裙的繡帶時,她淒厲出聲。
空谷傳音,她悲泣的哭喊,在深山裡久久迴盪。
第五章
「放開她!」
銳利的寶劍抵在周韋康頸側,森冷鋒芒已將他的髮絲削了一撮下來,只差半寸,他就要血濺當場。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識時務的周韋康半舉雙手,乖乖起身。
三爺!真的是他!威風凜凜,氣勢卓絕,帶著沖天怒焰。
他怎會到這裡來?如霜愕然,無法做任何反應。
「把衣服套上。」點了周韋康的穴道,杜叔倫走向如霜,替她把凌亂的衣裳穿戴好,脫下外袍幫她蔽體。
愀然互視,百般情緒從何訴說?他倆心中各有千千結、萬縷情,未了,他緊緊地抱住她,擁她入懷。
「你--如何找到我的?」如霜悲喜交集,熱淚盈眶。
「聽心裡的聲音。它說你就在這附近--天呀!如霜,我差點失去你。」再見她恍如隔世,他不敢想像若晚來一步,如霜遭歹人毒手,以她的烈性,必定一死求解脫。屆時,他將帶著如霜對他的誤會抱憾終生。
「三--三爺!」靠在令她安心的偉岸胸懷,如霜哭得梨花帶雨。
她圈著他,盡情地釋放劫後餘生的恐懼。
原來,她就是白如霜!傳言果然不假,這下更讓他志在必得。
這幫人如何辦事的?杜叔倫怎麼還好好地站在那兒,還壞了他的好事?
「你們死到哪裡去了,還不快給我滾出來!」周韋康氣極大喊。
「如果你要找的是跟蹤我的毛賊,他們已被我打昏,棄在山腳下。」牽著如霜的手,杜叔倫走到周韋康身旁問著他,「閣下是誰?杜某和你有過節?」
這群地痞流氓果然是草包!他會被他們害死,「呃,壯士你在說啥?我完全聽不懂。小弟剛才是亂吼的,想讓你一驚嚇,會放了在下。」
杜叔倫懷疑地看著他,壓根兒不信他的說辭。他很面善,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三爺--」如霜心有餘悸,她拉住杜叔倫的手,不讓他靠得太近。
「別怕。你認為該如何處置他?」他問如霜。
想了約莫一盞茶時分,如霜說:「讓老天決定!把他綁在樹上,若天要饒他,自然有法子脫困。否則,叫他餓死、渴死、凍死,被老虎咬死--不得好死!」
杜叔倫低笑出聲,「遵命。」
狠厲地瞪他一眼,杜叔倫卸下周韋康坐騎的馬鞍還它自由,選定一棵大樹將他反捆。
「要不是如霜心懷慈悲,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目光如刀。
周韋康汗如雨下,全身抖顫。原來杜叔倫是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人,他和妹妹都錯看了他。
「喂!你們不能把我丟在這兒,天要暗了--我錯了!姑奶奶饒了我,我給你磕頭!」被捆繞在樹上動彈不得的周韋康,眼巴巴地看著杜叔倫和白如霜共乘一騎揚長而去,欲哭無淚。
至於他的結局--只有天知道。
*****
走出密林,迎著月色,杜叔倫在如霜耳畔低吟:「但願人長久,千里共禪娟。」
如霜心頭一震,故作鎮靜,「三爺好雅興,對著月華吟起詞來。」
「如霜,我--」話未說完,一枝利箭破空急射,他一個躍起翻騰,抱著如霜輕巧地落至地面。
「好身手。沒想到杜三爺也是個練家子,文武雙全,展某佩服。」
循聲西眺,上頭崖壁蹲滿了密密麻麻的人,手持羽箭,搭箭開弓,全對準了他。
亮燦燦的火把順風閃耀,將夜空染成詭譎的黃紅色。
「三爺--」如霜被這等陣仗嚇到,緊抓著杜叔倫的手。
今天是什麼黃道吉日,為何有一大堆人要取他首級?
將如霜護在身後,他朗聲問向聲如洪鐘的帶頭者:「閣下和剛才的玉面公子是同夥?」
「可說是,也可說不是。」為首的男子答道。
模稜兩可,態度不明。
他是哪裡得罪這些凶神惡煞?若只有他一人,奮力一搏,或可逃出生天。現下,多了個如霜,他不能不顧她的安危。
「杜某自認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和行走江湖的各路英雄沒有瓜葛。是誰買通諸位要置我於死地?」杜叔倫鎮定自若地問。
「哈哈哈,臨危不亂,你是個人物!可惜命不久矣。杜三爺,別想從展某這兒探出話來,我只能告訴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射箭!」
受女人指使,這下用錢也收買不了。
杜叔倫將如霜護在懷裡,矯健靈敏地閃躲來自四面八方的箭矢。雙拳難敵四掌,何況他要面對的是上百人的車輪戰,兩炷香下來,體力漸感不支。
卑劣的小人,知道如霜對他的重要,頻頻往她身上放箭,她已被嚇得臉色雪白,身顫牙抖,是該壯士斷腕、作出抉擇了。
「展兄!聽我一言。」在漫天箭雨急下的空隙中,他向西側崖頂大喊。
「停。你有遺言交代?」好傢伙!以一擋百,至今毫髮未傷,讓他刮目相看。
英雄惜英雄,他,展天霸,願給他喘息的機會。
大口喘著氣,杜叔倫的眼光看向已被射成刺蝟的黃驃馬,它也是無辜的受害者。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要殺的是我,放過這位姑娘,杜某束手就縛,任憑處置。」
「三爺不要!如霜不活,我要與你共生死。」她緊緊地環住他,不讓他掙開。
「如霜,好死不如賴活。是我連累了你,別為我白白犧牲。」
「三爺--」
「英雄難過美人關,兒女情長確實動人。可惜我不能冒這個險,她是惟一的目擊者,怎能留活口?」
「我以性命--」杜叔倫苦笑,人家要的就是他的生命,他拿什麼做籌碼?
「三爺--」如霜拉拉他的衣袖,比向東側。
那是直峭的絕崖深淵,掉下去恐怕粉身碎骨,拼湊不齊完整的屍身。
終歸一死,哪種情況比較慘烈?
心靈互通的二人對望一眼,齊齊向前奔跑。
「想跳崖?」手勢一下,攻勢再起。
展天霸向屬下要來鷲翎箭,拉滿弓,對著白色身影射出勁道十足的一箭。
他滿意地看著杜叔倫以血肉之軀護住白如霜,承受從後背穿透出的利箭,然後,雙雙墜崖。
「別了,杜兄弟,我不能讓你有萬分之一存活的機會,那會為我九龍幫帶來莫大的危險。」
他,暢笑收隊。
*****
水聲淙淙,夜風拂衣,如霜被刺骨的寒冷給凍醒,一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三爺!他人呢?
他們從百仞的崖上落下,掉入滾滾江流中,隨波逐流,載沉載浮。然後,她撞到一塊岩石昏了過去。
三爺呢?他那一直抱著她的溫暖身軀怎麼不見了?
顧不得昏眩疼痛,冷風襲人,她在一團漆黑的夜江邊,藉著朦朧月光,找尋杜叔倫的蹤影。
走了十來步,如霜在一處小石磯上,看見下半身仍浸在水中的杜叔倫。
費力地將他拖到岸上,她才發覺她的右手沾滿了暗紅的鮮血,那稠濃的液體還不斷汩汩淌洩,早已染紅他碎裂的衣裳,令人觸目驚心。
「三爺!你醒醒,醒醒啊!」她拿手絹堵住他肩上的傷口,沒一會兒工夫,她就感覺自己的白襦已被濡濕一片,他的後背同樣有個血窟窿。
「不!你不能丟下我!你不能這麼做--」快要失去他的恐懼侵蝕她的心,她淒厲地抱著他大聲哭喊。 』
「別--哭--」吃力地睜開眼,杜叔倫嚅動干灼的嘴唇微弱出聲。
「三爺!你醒了!如霜以為再也--」她說不下去,破涕為笑,將他緊攬在自己胸前。
「有--沒--受--傷--」光說四個字都要耗掉大半元氣,他的時間所剩不多。
「不礙事,能走能動。倒是你,傷得如此嚴重怎麼辦?你身上有沒有金創藥?」如霜焦急地在他身上摸索,藥沒找著,倒是又發現幾處大小不一的傷口,
「你這笨蛋!幹嗎死命護著我,如霜賤命一條,死不足惜,你--你--」她的眼淚又開始氾濫,泣不成言。
這些傷都是他以肉身阻擋弓箭、利巖換來的,沒有她這個礙手礙腳的累贅,他不會如此淒慘。
終於保住了她!顆顆晶瑩的珍珠,都是為他滴落--這樣已足夠。
「霜--聽我說,天亮--沿著下游--走,找人--救--你--」他劇烈地猛咳,胸口如火炙,快喘不過氣。
「不要再說話,保存體力,天一亮我們就離開。」她輕柔地拍著他的胸膛,減緩他的不適,像母親呵護孩子一般。
握住她的素手,對上她逃避現實的眼神,「霜,我--走不了,箭上--淬毒--我--看不到--明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