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軻的話中有壓抑不住的感情,他一定付出相當多的心力在這段婚姻上,以至於回想從頭,仍有如此深刻的痛楚。
她的頭好痛!她努力回想著關於那個展示會的任何片段,卻只換來腦中的撕扯。
「我的頭好痛,」她不能再想了,這一天發生太多事,她實在無法全盤接收。「我想睡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若按照你的說法,有些事我想不出來,也許對我而言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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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兩天靖藍的腳還不方便行走,三餐都由寶姨送到房間來。女管家態度恭敬卻冷淡,對靖藍的詢問也很少響應。
易軻是從回來那天後就不見蹤影,靖藍的房間看得見車道,知道他有時會在下午出去。聽說他事業做得很大,看起來卻不像忙碌的樣子。
而且,易軻顯然不是個好客的主人,這個家裡從來沒有訪客,聽不到電話聲,更沒有車輛的喧囂,除了蟲鳴鳥叫,安靜得像個墳塋。
靖藍並不想整天躺在床上,只要體力許可,就在房內到處翻翻看看。
這間主臥室大得離譜,如果放在寸上寸金的台北市或是一床難求的浦西,大概住一個小家庭都可以!
她有一間媲美五星級飯店的豪華衛浴,超大浴缸泡兩個人都綽綽有餘--面對這種尺寸的浴缸,很難讓人下產生遐想,是不是……自己也曾和易軻在裡頭共浴過?
靖藍臉紅耳赤的轉移念頭。那個壞脾氣的孤僻男人!這個婚當初是怎麼結的?
為了錢嗎?易軻是這樣說的,而且他顯然也對……自己很大方,在一大片的落地鏡後方,隱藏了一間令人咋舌的更衣室。
更衣室裡頂天立地三個大衣櫃,裡頭塞滿四季的衣服:從三點式泳裝到皮草大衣,CHANEL的鑲珠宴會包到寫的硬皮旅行箱,應有盡有,而且件件是名牌,有些甚至連吊牌都沒拆!
衣眼大都是她喜歡的樣式,簡單而清爽素雅;她試穿過幾件,尺寸沒錯,就連內衣都合身!如果她不是這間屋子的女主人,那這些衣服又是誰特地為她準備的?
可是,她為什麼還是沒有一絲熟悉的感覺?
唯一令她印象深刻的只有那串項鏈--藍色的眼淚。
她常常拿張椅子坐在照片前發呆,只是無論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其它細節。
易軻說這是兩人的定情禮物,但項鏈呢?是易軻收起來了嗎?奇怪的是,她不但沒在房裡發現這條項鏈,甚至連其它首飾也看不見。易軻能送她滿衣櫃的名牌服飾配件,應該不可能沒送其它首飾吧?
雖然知道去問易軻,可能又會換來他的冷言冷語;但就算接受不愉快的事實,也總比這樣一無所知來得好。
靖藍不想在房裡呆等,也不想請寶姨傳話,如果這也是她的家,她也應該能自由行動。
她離開房間,到每個房門前去敲,順便輕聲的叫叫看,「易軻,你在裡面嗎?」
如果沒人回答,她乾脆直接開門探頭進去參觀。
大部分都是頗有年代的空房間,而且自己顯然並沒有把心思放到這裡來,因為裡頭的裝潢佈置都和主臥室差太多了。
她同時也發現一個規模極大的書房,裡頭藏書之豐富,簡直令她歎為觀止!不但中英文書籍都有,還有為數不少的古書冊,顯示易家也曾是書香世家,也許祖上還做過官呢!
只可惜大部分的現代文學都是簡體字的,對她來說看這些文字實在太吃力了些,不過如果閒著沒事,倒也是另一種打發時間的好方法。
當她離開書房,正打算去敲隔壁的門時,房門卻自己開了,易軻站在裡頭,一臉疑惑警戒的問:「妳在做什麼?」
「找你啊!」靖藍理直氣壯的回答。看他的樣子,好像把她帶回家來就沒他的事了。「我有事想問你,雖然知道會惹你不高興,但魏醫生說,要讓我恢復記憶最好的方法,就是多看多聽多問,所以不管你高不高興,我還是得來打擾你。我們可以坐下來嗎?我的腳已經在痛了。」
易軻不情不願的讓開,靖藍一走進房間去,簡直被眼前所看到的嚇一跳。
她難掩驚訝的歎道:「哇塞!秘密基地啊?怪不得你都不必出門上班,原來你把公司搬回家了!」
如果剛剛的書房是家傳遺風,易軻這間辦公室,就是科技化的經典了。巨型計算機、三合一打印機、牆上的大型液晶電視,還有雜七雜八不知何種用途的儀器……易軻大概就是從這裡直接遙控他的事業的!
易軻讓靖藍在一張墨綠色的皮沙發上坐下,自己卻走回他的大辦公桌後。
這裡的東西都很有前衛感,與樓下的古典浪漫真是天壤之別!身處在這樣充滿冷冽與金屬氣息的環境中,易軻看起來就很有企業家的架式。
「大家都說你事業做得很大,」靖藍好奇的問:「到底你在做哪些事啊?」
易軻這次沒生氣,只是收拾著桌上一大疊的資料,淡淡的回答,「什麼都有,股票、期貨、房地產、放款……」
「地下錢莊?」
「合法的。」
靖藍不太相信。「聽起來好像黑社會頭子幹的事,你該不會……是什麼幫派老大吧?」
易軻嘴角牽動,想笑卻沒笑。「我家沒小弟,只有兩個老人;我不做沒本的生意,也不做黑心的生意。」
這樣有答不跟沒答一樣?
「所以這就是你的指揮總部?好像可以直接從這裡遙控發射飛彈一樣。」
易軻大概下想多說,馬上板起臉問:「妳要問我什麼事?」
「關於那條『藍色的眼淚』,我想看一看,它在你這裡嗎?」
易軻的表情又變得扭曲,聲音冷得像冰,「項鏈不在我這裡,妳帶走了。」
「我帶走了?」靖藍非常驚訝,「我為什麼要帶走?帶去哪裡?」
「那得問妳或問李恩啊!」
「誰是李恩?」靖藍迷糊了,「為什麼我的項鏈要問他?」
易軻又露出想殺人的模樣,咬牙切齒的說:「李恩是我的司機,也是妳的情人,這樣說夠不夠清楚?除了『藍色的眼淚』,妳其它的首飾不是一樣也不剩?在妳離家那天妳全都帶走了。妳也真夠狠,削夠了、玩膩了,值錢的珠寶帶一帶,就跟妳的小情人一走了之……」
真像聽一個故事,一個壞女人和好男人的悲劇。
只是悲傷和憤怒、愧疚好像都與她無關,真相雖然一點一點由易軻口中說出,卻對喚醒自己的記憶沒多大幫助。
「所以……」靖藍慢吞吞的說:「我們結婚才三個月,我……就和你的司機亂來,還打包了珠寶首飾要私奔?既然如此……為什麼我會在回家的路上發生車禍?」
易軻惡狠狠的瞪著她,「因為妳的護照和台胞證都在我手上,妳大概是看準了那天我不在,準備回來偷拿。」
易軻越說靖藍的疑點越多。「那也真奇怪,你說我出車禍的時候,行李都在車上,可是獨缺那些值錢的東西?難道我在那麼幾天內就把東西轉手了?連結婚戒指還有手錶都一起賣了嗎?」
她這一席話提醒了易軻,當初只惦記她的傷勢,並沒有思索到這一層去。靖藍在上海沒有朋友,李恩的社交圈也不廣,兩人絕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就替那些價值不菲的首飾找到買主;更何況以他在上海的人脈,這些東西流通到市面,怎麼可能不驚動他?
尤其是「藍色的眼淚」!
如果說是李恩先帶珠寶走了,而靖藍獨自返家拿護照呢?
這也不太可能,以靖藍多疑小心的個性,她絕不可能把東西先給李恩的!
心裡雖然這樣想,但他嘴裡還是下饒人,「這也不無可能啊?更可能是妳的愛人把妳的東西拐跑了,所以妳只好回頭求饒也說不定?」
靖藍專注的凝視易軻幾秒,出乎意料的笑了起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現在的心情?雖然你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對我最嚴厲的指控,可我怎麼也沒辦法把你口中那個『我』,和現在的『我』重疊成一個人。也許在這段婚姻裡你受傷很重,但我實在沒有辦法產生歉疚或者……難過的心情。」
「那就和我一直以來的心情一樣,」易軻這些話裡竟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哀傷,「我把我的心給妳,把天底下妳想要的東西都捧到妳面前,不斷的討好妳、寵愛妳……但無論我怎樣努力,妳的心永遠讓我猜不透,永遠在我追尋不到的地方!」
第三章
「你不能殺她!」女人高亢的聲音在如夢似幻的空間中響起。「不是說好了讓她來幫我們拖延幾天,為什麼現在你又要殺她?」
「不殺她我們就脫不了身,」這會換成一個男人的聲音。「難道妳要等她醒來指控妳嗎?事情都已經走到這種地步了,妳還顧忌什麼?只有她死了,我們才能無後顧之憂的遠走高飛;只有她死了,我們才能有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