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她,我願意賭一把。」
董永點點頭,他明白那種抵死廝守的情嗉,儘管他一向堅持獨身主義。
天地是單色的、乾淨的蒼白,彷彿讓人用大量的清潔劑洗去所有的喧囂和色彩。
詠彤一進門,即看到母親癱坐客廳,憔悴萎靡的身影因她的開門聲而倏然驚醒,佈滿血絲的眼睛大張,慌慌張張向她走來。
「你上哪去了?懷恩說你被黑崎雲綁架,他——」急切的問話在看到詠彤腫脹的水瞳和陰陰慘慘的面容時,戛然而止。
芳子撥開包覆她身子的男用夾克,觸及詠彤一身凌亂衣衫的當口,整晚的擔心害怕這才奔洩而出。
「他要求你做他的情婦?」
詠彤搖搖頭。
剛放下的一塊巨石重又懸起。「那他……有沒有說給你什麼交代,起碼……」
「媽媽期望他給我什麼?」詠彤懷疑她媽媽老早和黑崎雲暗通聲息,一起整她。
她畢竟是不愛她的,甚至比以前更不喜歡她!
「你既然知道他包藏禍心,為何還接受他的安排?」她難過地伏在沙發上,嚶嚶啜位。
「他都告訴你了?唉,你別哭,既然你都知道了,就該曉得媽媽也是不得已的。當初你爸爸迷戀外頭那個狐狸精,置你的病情於不顧,我一個女人家哪有能力送你到美國就醫?多虧他適時伸出援手……雖然他居心也大……可是……」
「你是說……」詠彤霍然從沙發上跳起來。「這些年我們吃的、用的、花的,全是他提供?
「嗯……」
哦!天吶!
詠彤捐著臉狂奔上摟,用力甩上房門。
不!不!
難怪他說她是他的,原來早在多年以前,她媽媽就未經她的同意,為現實所迫地出賣了她。
浴室的鏡子裡映出她極富風情的嫣紅臉蛋。一掃蒼白、病態的荏弱,她曾幾何時媚態橫生?唉!好痛,華懷恩如果知道了,一定氣得七孔生煙、口吐白沫。那個讓人老覺得有性格潔癖的男人。
詠彤扭開水龍頭,希望迷濛氤氳的水霧一併模糊掉她備受凌辱的人生。
然而,再多再大的水柱,也洗不去他殘留在她身上那股野烈的氣息。她甚至覺得每一個呼吸裡都不能避免地嗅進大量熟悉的味道,教她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
情婦?哼!她媽媽居然問得出口。
「彤彤,懷恩來了,在摟下等你。」芳子在門外拍打著。
「我馬上出去。」她淡然回應,橫豎該來的躲也躲不掉。
「你怎麼跟他說?」都怪她,當初不該貪圖華家令人咋舌的產業,大力勸誘詠彤接受這樁婚姻。
其實她也是一番好意,心想萬一黑崎雲中途變卦,起碼還有華懷恩當後補,哪知人算不如天算。
詠彤打開浴室的門,堅強地開了口:
「如非必要,我什麼也不會說。但是,你得接受我必須和他取消婚約的事實。」
「那當然。彤彤,媽媽對不起你。」
「無所謂。」她重又合上門,任由熱水痛快的淋遍全身,任由淚與水相互交纏。
時序才進入初冬,刺骨的寒意卻令詠彤渾身冷顫。她換了一件長袖下恤,外罩淺藍純棉背心,牛仔長褲和布鞋,使她看起來清爽許多。
「昨天我等了你一個晚上,你至少應該給我一通電話。」他兩手插腰,毛躁的在客廳裡走來走去。詠彤知道他正在努力壓抑他的不快。「那個流氓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對不起!」根本就不是她的錯,她卻還要跟他道歉。「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
華懷恩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他不相信昨天一個晚上,會什麼事也沒發生。
那個姓黑的傢伙,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要不是葉媽媽死命攔阻他,他老早報警抓他去蹲苦牢了。
「就這樣?你破壞人抓去軟禁了一個晚上,難道不該向我這個未婚夫好好解釋解釋?」
「你這是在責怪我不夠孔武有力,以至於無力反抗遭擄的厄運嗎?」這個口口聲聲以她的未婚夫自許,面對歹徒時只會猛開支票、胡亂叫囂的男人,甚至不肯為了搭救她而弄髒他的高級西裝呢。他有何啥資格趾高氣揚地質問她?
「話不是這樣說,我想黑崎雲和你是舊識,應該不會加害於你,所以——」
「所以你何必問?」詠彤又累又氣,提高嗓門把他吼回去。「其實你真正想知道的不是我有沒有受罪受苦,而是他有沒有碰我,我是不是做了有辱你們華家門風的事,對不對?」
是的。她說對了。這句話問進他的要害。華懷恩看著滿肚子委屈和氣惱的詠彤,馬上招供了這個事實。沒錯,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上面那個問號應該改為句點,他的確在乎她是否仍屬清自身子。
萬一她被黑崎雲玷污了,他豈不是當了現成的龜公?媽的!是誰發明這麼難聽的名詞?
「他,有嗎?」這個疑問不解開,他說什麼也不願意娶她。
詠彤的肺腑宛似被人用刀狠狠剖開,同時灑進一大把鹽,痛得欲哭無淚。
接著,她突然感到如釋重負。這樣不是更好嗎?她捫心自問:她愛他嗎?既然不愛,愁慘的未來又是得以預期,那她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她不必用這種方式獲得金錢物質上的滿足,她已有能力扛起這個家的經濟負擔,那……她大可不必忍受他的無理和自私呀!
「不管有沒有,對你都已經不重要了。我想,我們有必要把話說清楚。」
「你要跟我攤牌?你打算跟我解除婚約?」華懷恩是個敏感的人。
「除了這條路,我想不出還有別的選擇。」詠彤苦笑地攤攤手,目光依然飄忽地不肯多停留在他身上一秒鐘。
華懷恩兩手插在乳白色休閒褲內,訝然的注視著她。
「何必多此一舉?」他的理智和冷靜,顯示他可以接受挫敗。這尊責的男人,個性雖然有些溫吞,行事也不夠浪漫,但他腦袋很清楚,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會情緒化。
華懷恩黯然笑著。
「關於這點,我真的無可奉告。你調查過他的背景,應該知道,他是個有妻室的人。我的所有決定,純碎是為了我自己。」
「所以我並沒有被打敗,我只是愛上了一個不容易被馴服的女人。」他的笑容不再難看得像哭。
這或許是男人共同的盲點吧!在爭奪廝殺下,他們仍將女人當作獵物,是可以被犧牲、被揚棄,但絕不容遭他人強行掠取。
「輸」這個字,像長了芒刺一樣,可以嚴重傷害任何大男人的自尊。即使飽受文明洗禮的華懷恩也不例外。
「OK,我答應跟你解除婚約。」
當他欣然應允時,詠彤心中的枷鎖應聲落地,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高興成這樣,當初訂婚時,並沒有人逼她呀「
「謝謝你,像你這種好人將來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女人,先祝福你。」
「你的安慰比不安慰糟。這表示你已經吃了秤鉑鐵了心要跟我『切』了。」
除了連聲的對不起,她真的無言以對。
兩人尷尬對望了好半晌,華懷恩才訥訥吐出一
「既然做不成夫妻,咱們就明算帳了。喜帖已經印了,喜餅也發了,還有我送你的鑽戒——
詠彤慌忙上摟拿出那枚價值不菲的戒指還給他。「至於其他費用——」
「我付。」芳子突然由廚房冒出來。
「媽。」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她哪來的錢?
「多謝你寬宏大量,高抬貴手,我一個禮拜內
保證把錢匯到美國還你。」芳子誠心誠意地向華懷
恩致歉,整件事她該貝絕大部分的責任。
「不用了。」華懷恩本想籍機會向詠彤施壓,看能不能挽回些什麼?怎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破壞他的詭計。
這點錢他豈會放在眼裡,就當做冬令救濟吧!雖然心裡頭還是十分不甘心。
「送我到機場,算是給我的補償?」謎底未解,他委實不捨離去二這女人到底有沒有?……
「很合理的要求。」詠彤應他的要求,給他一記香吻,做為臨別贈禮。
送走華懷恩後,詠彤直接北上回到她租來的套房。
一進警衛室,值班的老伯就告訴她:
「房子都搬乾淨了,你先生還把剩下半個月的房租一併付清,他可真大方啊!」
幾句話說得詠彤一頭霧水。
「你是說我先生他把房子給退了?」八成又是該死的黑崎雲從中搞鬼。
「是啊!他說馬上就回來,請你等一下,他要帶你去看新房子。」警衛先生以無限激賞的口氣把她「先生」裡裡外外上上下下,讚美得口朱襪飛。
黑崎雲又在耍什麼陰謀,他以為佔有她的身子,就可以干涉她的生活嗎?
「哈!說曹操曹操到,你先生這不就來了。」
超級騙子!詠彤火冒三丈地轉出警衛室。
「你——」
「安靜點,除非你想逼我在這兒吻你。」黑崎雲環臂扣向她的腰肢,冷語脅迫她。「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