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會以這丈夫之態為女人整裝穿衣。
榻邊的抹胸是他昨夜親手脫下,上頭的牡丹花繡紋嬌艷如初綻。
「這小兜衣好像是兩塊巾布所裁,倒是別緻。」他溫柔地系結帶子。
潤潤有點兒羞,雖然她已是他名副其實的妻。「這件小兜衣是我娘為我所裁製的,她要我貼身保存。」
他輕吻她的眉間,「大少奶奶的臉好紅,讓我不想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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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潤以單家的長孫媳身份向長輩奉茶、敬禮。
因為她還要忙著將來的全國做餅大賽,所以偕同她的夫君返回餅鋪裡居住。
單忠和小紅、小綠也同回餅鋪伺候著。
當馬車停妥,單奕陽扶著潤潤下車,一連串鞭炮聲熱熱鬧鬧地響起。
一身紅艷新婚少婦裝扮的潤潤溫柔乖巧地依偎在他身旁,微笑地看著夥計和客人們的開心模樣。
「歡迎少奶奶回餅鋪。」小毛子大喊,然後一手指向鋪子旁的兩塊大紅布,布上寫著——
老闆和老闆娘情比神仙眷侶
全國做餅大賽誰與爭鋒
小夏子和小樁子走到鋪前的橫樑上,上頭的大紅布上亦題了字——
少奶奶當家
潤潤的臉色又熱又臊,她看向身旁的丈夫。
單奕陽捏捏她的鼻尖,低低地笑言:「好哇!你這少奶奶可比我這少爺得人心!」
「你會氣惱嗎?這鋪子你不是不在乎?」
「但是見你如此受歡迎,我這個爺兒總是吃酸捻醋。」其實他巴不得他的新婚妻子接下這麻煩的鋪子,要他這武夫一天到晚地忙著一盒不過幾紋銀的圓大餅的買賣,唉,還真是受罪呢。
潤潤用手戳戳他的肩,「那麼這鋪子真的丟給我了?一切由我全權做主?」
「是的,這要倒不倒的餅鋪是你的麻煩了,我們英明的祖母大人不是說了,由你這位大少奶奶當家做主!我樂得輕鬆,往後只管疼你。」
「貧嘴的傢伙!油腔又滑調,我好像上了賊船般,你不是個粗率又暴烈的男子漢嗎?」怎麼話裡儘是調了蜜似的,不過她的心坎兒的確甜滋滋的,受用得很!
哎!她亦是凡俗的世間女,心愛男人的癡情眼神和憐惜的溫柔蜜語,令她可以為其生亦為其死。或許死在他懷裡,她也會含笑流淚。
單奕陽握住她的手,「不可以再老是用手戳我了,要戳,到閨房裡,畢竟我是個爺兒,面子必須顧全。」
「哦,對不住。」她眨眨眼,幸福的神采足以和牡丹艷姿比美。「可是如果我忘性發了呢?」骨子裡她也很倔,很要強。
他濃黑的劍眉揚了揚,她以為他會對她獅吼咆哮,不想他竟然當眾向她單膝跪下。
「少奶奶,請你當家吧,本少爺也是你的僕役之一。」
她急忙扶他起來,「喂,大夥兒都瞪大眼睛看著呢!你不怕有辱你的老闆尊嚴嗎?」
他對她咬耳朵,「當個妻奴也是我的樂趣之一。」
「之一?」
「另一個樂趣是和你生個小傢伙!」練習最上乘的內力心法早巳讓他到九霄雲外。
恩愛夫妻的親密談話不該無禮地打斷,但是小夏子不但鼓掌,嘴裡還大叫著:「哇!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的感情好好哇!」
一句話使得傻了眼的眾人回神,大夥兒一致拍手,表示祝福道賀。
「今天請街坊們吃大餅,一千盒的圓大餅當做是分喜氣給各位吧。」潤潤說完,圍觀的客人們全都笑不攏嘴。
一位嬤嬤笑得最大聲,「少奶奶當家不僅造福鋪子的下人,也讓咱們享了不少好處啊。」
潤潤趁這機會連忙宣告:「過兩天我會做些口味別緻的餅食,還望各位嬸娘和叔伯們賞個光來嘗嘗。」
「這還用說,我們一定來!當然也會多買幾盒餅食。」
單忠指揮著小毛子等人,連同小紅和小綠也不得閒地忙著分送圓大餅給每一個歡喜的客人。
單奕陽帶著潤潤走進鋪子內的偏廳,他先纏綿地吮吻她一記才發言:「你哦,大手筆!」
「你不會心疼那一千盒圓大餅吧?這是先捨才有得,而且老師傅們所做的餅若是擱久,走了味也是浪費。」
「成親第二日你這位老闆娘就算計經營餅鋪的方法,唉,是我的幸或是不幸?」
「相公大人,你少哀怨了。」
「娘子夫人,你要彌補我的閨中哀怨啊!」
「彌補?」她的秀眉挑起,「一整個晚上我都任由你怎麼了你還不滿足?還有閨怨呀?我都沒力氣了!」抱怨歸抱怨啦,她這微嗔的口吻中飽含的是新婚少婦的滿滿幸福。
她忖想,她會不會是天下第一幸福的女子呢?
「喜容好,愁容好,慕地間怒容更好。一點嬌嗔,襯出桃花紅小,有心兒使個乖巧。」這民間小歌曲由他口中唱出來,倒像是與她挑情戲愛似的。
潤潤輕睨他一記,「單老大,從明兒起我要更努力研製新餅,好奪得全國做餅大賽的冠首,這樣我們的鋪子才是真正有救,否則開銷龐大,加上老店肆總是動不動就得整修……」
「我的娘子實在太認真了,難怪奶奶老人家放心由你打理,她的眼兒真尖!」然而他的妻子就要冷落他這新婚丈夫嘍,愁啊。
「奶奶年歲大了還要煩心龐大家業,你這做孫子的應該盡一份心力。」
「是,少奶奶教訓得是!」
「那麼你得和我一塊兒做餅哦?」
「是、是是!少奶奶說一,本人不敢說二。」他不必唯唯諾諾,他不必以她命是從,但是他不疼她,疼誰?
暴烈猛獅也有似水柔情的時候,雖然他完全不認為他急躁,易動肝火。
潤潤把手放在他的大手掌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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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碑、無墓的泥土下是她雙親魂魄的歸依處。
潤潤和單奕陽雙雙下跪,以手合十行拜禮。
「爹、娘,這男人是我的相公,目前為止他對我仍是極為寵護,你們可以安心了。」
單奕陽不悅地薄斥她:「胡說!什麼目前為止?是永遠!這一生一世直到生命的盡頭。」
「你發誓?」她故意逗他。
然而他當真正經八百地舉高右臂,「天地為鑒!岳父、岳母大人地下有知,倘使我單奕陽心有二志,定遭五馬分屍、五雷轟頂、五鬼追殺、五世不得投胎!」
潤潤微驚:「下這樣可怕的重誓?」
「因為我絕不負你,所以再重的誓言我都敢說。」
他的自信令她芳心悸動。
他擁她入懷,「對不起。」
「嗯?」
「當時我錯怪你了!那夜你來祭拜岳父母,我卻像隻野獸似地亂咆哮!」
「你還故意和春天親近呢!」她差點氣死、酸死。
「那表示我多麼地在乎你這俏辣娃,要激我吃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想起姓宋的與她坐於台階說著體己話,他的俊容不禁拉下。
她戳著他的心口,「我和宋威沒什麼的,要有曖昧,我就不會嫁給你,你呀,不曾溫柔。」婚後的溫柔算是堪堪補償。
「第一次在著火的客棧裡遇見你,當時你似乎穿得一身白,那是戴孝的喪服?」
「我自蘇州捧著骨灰甕來到揚州……那一場火幸好無人傷亡,也幸好沒有燒燬我所居住的廂房。」還有,那甕子的硬實材質禁得起摔跌的力道。
他恍然,「所以你才會發瘋地像是要和我拚命,因為那只骨灰甕就在你的包袱內,難怪你不管黑煙瀰漫奮不顧身去找包袱。」
「那時候我的情緒太激動了,所以和你大呼小叫,很是不好意思。」對於自己不明理地憎惡他,她一直是矛盾地惴惴難安。
他大量地說:「反正你的人和你的心都是我的了,既然你是我的娘子,先前的事情不必掛懷。而且你是孝心使然,若換成是我,我一定把對方打得滿地找牙。」
她站起身,與他走向夕陽沉下的另一端,地上的暗影相依相偎拉得細長。
「單奕陽,我覺得我好幸運。」
「嗯?」因為嫁予他這麼棒的好丈夫吧,他的嘴角往上輕揚。
「能夠得到老奶奶的疼愛是我的好福氣,能夠和老師傅們一塊做餅更是我的運氣,你知道嗎?我打從小就喜歡揉麵粉團兒!」
「還有旁的吧?」
「認識鋪子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幸運呀!他們真心地待我好,我只是個賣糕點的小村女,無父無母,無親無戚微不足道,居然烏鴉變身為喜鵲地成為你們單家的大少奶奶。」
他的聲音微顫,「就這麼?你的幸運中沒有……」
「最美好的幸運就是成為你單老大的夫人嘍!」小心眼的男人哦。
他擁她更緊,並且狠狠地吻她一吻。
不遠處廢墟旁的老樹下,一個書生打扮的男人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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